第八十一章 渔晚楼内红烧鱼
金阳城的东城区，有一片名为东市的商贸市场。
这里贩卖着许多奇巧玩具、珍稀古玩以及些字画书帖，是许多文人骚客和富家子弟常去之地。
无论是真心购办，还是附庸风雅，总免不了行人摩肩接踵的状况发生。
莫君临在第一日便去了这个被誉为金阳必去之地的地方。
只有真真到了这地，才知道人山人海并没有吹嘘的成分。
望着人挤人的景象，他的心中难免有些意兴阑珊，只是想到回山之时还需给灵儿带上些好玩的玩意，他才咬了咬牙往人群中挤去。
这个东市的范围很广，横竖跨越好几条街道，并且在某些空旷的地方还会摆满地摊，货品入眼之时，琳琅满目。
莫君临走走看看，不时便看到些好玩有趣的事物，便会驻足观赏，待新鲜劲过去了，便又启程往前逛去，显得很是放松。
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这一个时辰中，莫君临见识到了许多有趣的事物。
比如一个字画摊位上，有一幅被摊主称作传世名画的画作，经一名相当有眼力的收藏家鉴定后，判定为当世高仿之品。
而在摊位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一幅品相一般的字帖，却被这名收藏家以五颗下品灵石买走。
要不是莫君临六识过人，也听不见这名收藏家与同伴的略带激动语气的窃窃私语。
原来，这幅字帖竟是前朝一位有名的书法大家一时兴起之作，只不过，摊贩是根本看不出这位有眼力的收藏家那掩藏在眼底深处的激动和狡黠的。
又比如，一个贩卖精巧玩具的摊位上，莫君临看到了一只会飞的木鸟，十分神奇，一时之间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驻足在那看了大半天，到头想来还觉得津津有味。
若遇感兴趣之事，便会觉得时间飞逝，莫君临在东市也买了两个挺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直感觉灵儿会喜欢，一想到少女那烂漫天真的笑容，少年的嘴角也情不自禁翘起。
东市旁有一家名为“渔晚楼”的酒楼，莫君临早就听苏律提起过。
这家酒楼可谓是远近闻名，每日都会被客人踏破门槛，原因无它，这渔晚楼烧出的镇店菜——红烧澄阳湖青鱼可谓是冠绝整座金阳城，凡是尝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
这金阳城内有一座巨大的湖，自大衍建立以来，便被唤作澄阳湖。
而这澄阳湖内盛产一种体型肥硕但肉质却肥而不腻的青鱼，若是经红烧而成，便可去除鱼之腥味，使鱼肉富有弹性，口感更佳。
而渔晚楼烧制的红烧青鱼，之所以比其它酒楼出名，却是因为渔晚楼秘制的一种肉汁。
在烧制红烧青鱼之时，厨子以这肉汁浇之，能使鱼肉和肉汁的味道完美结合在一起，味道尝起来非常之好。
早些年，一位大衍皇室子孙路过这家渔晚楼，便被这道著名菜肴所吸引。
尝过一口之后，便笑着大声说了声：“好！”
此后，这位皇室子孙每日三餐便离不开这道红烧青鱼了，每日便会差人到这渔晚楼内取过早早就预订好的菜肴，进而才会开口吃饭，
由此，渔晚楼的名声更加大了。
既然先行逛过东市，莫君临便更加不会错过这渔晚楼的美食了。
只不过，他在时间上错过了一个用餐的高峰期，故意挑了个人最少的时间去。然而虽是如此，渔晚楼内却也并未剩多少座位了。
入酒楼内后，立马有满脸笑容的小厮迎了上来，引莫君临到了一个角落靠窗的座位上。
除却这红烧青鱼外，莫君临再稍稍点过几样菜后，小厮点头哈腰而去，少年便百无聊赖地望起窗外的景物来。
在莫君临座位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上，有一桌人正边吃边低声交谈着。
这桌子共有三人，一人江湖豪客打扮，头系布带，面前桌上搁一长剑。
一人似是方士，头戴布巾，身着淡青长袍，腰佩一温玉。
最后一人是名粗狂大汉，一脸横肉，似是这伙人的头领。
三人似乎显得格格不入，但举手抬足、言语间却体现出关系非凡。
三人低声窃窃私语，若非莫君临六识过人，还真听不真切。
只听那剑士低声道：“这萧氏大皇子这病来得蹊跷至极，我听闻这位皇子以前的身体可好得很，不是体弱多病之辈，而且修为也到了凝气境，按理说不至于得这怪病才对。”
方士点了点头，道：“听说这几天病情更加重了，甚至都下不了床了，那府邸中每日都有宫中御医出入，且看他们的神情，似乎不太乐观。”
大汉接过话题道：“如今龙门宴临近，往年都是大皇子主持的，也不知今年，是否会换个皇子主持。”
那方士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往旁边瞄了几眼后，愈发压低声音，道：“如今皇帝陛下年迈，膝下只有四个皇子，除却文武双全、才情堪称这代萧家子孙第一人的大皇子外，二皇子常年戍守边关，不谙朝中事物。三皇子才情稍逊大皇子，却也是文韬武略。四皇子则资质平平，文不成，武不就。”
“既然如今大皇子身染重疾，那接替大皇子位置的应当就是”
“慎言！”大汉一声低喝，而后立马转头环顾四周，神情显得很是紧张。
方士立即明悟，额头渗出冷汗，忙道：“失言、失言”而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色才略显好些。
匹夫妄议皇族之事，是重罪，且谈及皇室立嗣之事的，按律当斩。
这金阳城乃是大衍国都，牢牢掌控于皇室萧家手中，京城全天都布满皇家豢养的碟子死士，谁又知道这渔晚楼中有没有？
若方才之话当真被这些活在阴暗之中的人听去一二，说不定这兄弟三人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且很可能会被处理得异常隐秘。
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还好，他们所处角落，四周并未有什么人，况且说话声音很小，并不明显。
且看周围人的神色，并无异常，应该是没有听到的。
大汉仍旧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在朝为官的一位旧友好心提醒，他都不知道这金阳城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其实已经暗流涌动了。
他狠狠地瞪了方士一眼，用手指头轻轻指了指对方。
方士讪讪一笑，不敢多言，又灌入了一杯酒水。
靠在窗边的莫君临将三人的话尽收耳中，但他却仍旧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不动声色。
心中微微思忖，他既不认识这大衍皇帝，也不认识这四位皇子，这四人的状况如何他倒是不怎么关心，只是听这方士说的话，似乎这位大皇子之病并不简单。
少年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碗茶水。
这时，一声抑扬顿挫的招呼声从不远处传来：“客官，您点的红烧青鱼来嘞！”
腹中饥饿时，正适合大快朵颐。
半柱香后，莫君临从渔晚楼中缓步走出。
摸了摸微鼓的肚子，他淡淡一笑，这渔晚楼的招牌菜果真名不虚传。
这一顿饭，应该是下山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看来，以后应该常来这儿才对。
少年自顾自点了点头。
自渔晚楼向西行去，是一条铺满白玉石的大道，道路之宽，可容得下三辆马车并驾齐驱。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或缓步而行如莫君临一般，或驻足某个摊位前，细细打量。
突然，道路远处传来阵阵混乱的喧闹之声，有怒马奔行的马蹄声，有摊位被掀翻的鸡飞狗跳声，有行人匆匆避让后的咒骂之声。
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可以感觉得出正在向这里极速迫近。
待到隆隆马蹄声传来时，莫君临才看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距离他四五十丈处，一锦衣少年正骑马飞速而来，在这熙然的闹市中，少年边扬鞭纵马狂奔不止，边放肆大笑，丝毫不把面前的行人放在眼里。
有躲避不及者，或用长鞭甩之，或直接以马撞开。
马匹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哀嚎一片。
闹市中骑马撞人却放肆大笑，嚣张跋扈至极。
既无皇命在身，又非凝气之人，其胆大妄为，可见一斑。
在这名锦衣少年前行道路的正中央，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手握一串啃了一半的糖葫芦，站在道路中间，目光焦虑不安地四处搜寻，似乎是和家里的大人走散了。
而在这时，那狂奔的马匹已然十分接近，只需片刻就会装上这个小女孩。
女孩面前，人群早已躲开，于是将其全然暴露于高头大马之下。
眼看小女孩即将被马匹装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街边一抹白影掠过，下一刻便见那头高头大马连带骑行的少年全部横着向街边腾空飞去，最后砰然撞击在了街边的石墙之上。
白衣少年收拳站定，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冲她微微一笑。
有一妇人惊慌失措奔来，急忙将小女孩搂入怀中，眼眶湿润，嘴里喃喃着一些自责的话。
而小女孩则是喊了声“阿娘”，便在妇人怀中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