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该好好聊聊了
回麒麟镖局的一路上，叶重远都没有说话。
叶青枫知道，回家之后父亲一定会和他说很多话。
他不由回想起钟飞鸿常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该和你父亲好好聊聊的。”
此刻，叶青枫正站在父亲的书房里，静静地等待着这场迟来的谈话。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都很严苛。
无论是武功还是做人。
叶青枫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从未听父亲谈起过。
所以他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叶重远的亲生儿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令他感到费解的是，每每自己向钟飞鸿抱怨父亲的时候，钟飞鸿总是一笑而过，劝他和父亲好好聊聊。
钟飞鸿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不想告诉他而已。
因为有些事，钟飞鸿认为只有叶重远才有这资格告诉叶青枫。
钟飞鸿向来都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为什么总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叶重远沉声问道。
叶青枫只有沉默，因为原因太多了。
比如，叶青枫十岁的时候叶重远就安排他亲自保镖。
一个十岁的孩子，带着十个麒麟镖局的人，保着金玉满堂的货行走在荒无人烟的边城。
没人能知道叶青枫那个时候的恐惧和焦虑，他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
那倒不是因为前途凶险，而是因为叶青枫离开家的时候叶重远告诉他，如果这批货丢了，就砍掉他的一只手。
边城，狂风咆哮，黄沙滚滚，一看就不是什么国泰民安的好地方。
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无数双贪婪的眼睛都在盯着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对着马车上沉甸甸的货品流口水。
那一晚，也是叶青枫第一次杀人。
当第一个按耐不住内心贪婪的人出手的时候，叶青枫的刀也同时出手。
由于太紧张，叶青枫那一刀偏了寸许，并没有割断那人的喉咙，而是砍在他的脸上。
叶青枫永远都忘不了那张血肉横飞的脸，以及那来自地狱般的惨呼声。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然而他的血却在瞬间沸腾了。
当叶青枫第二刀下去稳稳地砍掉了那个人的脑袋时，整个边城再无人敢觊觎这批价值连城的货物。
叶青枫的眼神终于不再飘忽，因为他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叶重远见儿子陷入沉默，不由摇了摇头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
叶青枫的思绪终于从遥远的边城飘了回来，望着自己的父亲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效忠于金玉满堂？”
叶重远点了点头道：
“好问题。”
以麒麟镖局的实力，完全没必要围着金玉满堂一家转的。
这些年来若是不是麒麟镖局，金玉满堂早就被人抢光了。
难道不该是金阙千恩万谢地感激他们吗？
难道不该是金阙恭恭敬敬地把自家的大小姐双手奉上吗？
叶青枫不懂，他只好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重远的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很久以前，有个人一心想要做大将军。可是，他没有显赫的身家，没有深厚的背景，也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溜须拍马。他军旅之中屡受排挤，毫无立足之地。”
叶青枫认真地听着，他很清楚叶重远口中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后来有一天，匈奴大举来犯，周围的人只是象征性地打两下就跑了。大家虽然每天都在喊着保家卫国，却没有什么人真的想要保家卫国，他们想保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还有性命。可是那个人却不一样，他是真的想保家卫国，他是真的很想击退敌人。他虽然已被敌军团团围住，但是他依然想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他虽然受了很重的伤，视线都已被鲜血模糊，却依然觉得自己可以击退敌人。”
叶青枫道：
“这人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
叶重远也不生气，他微笑道：
“你说的没错，他又疯又傻，可是他却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他还成为了自己梦想中的大将军。只因为在最危急的时刻，援军来了，太子的援军。”
叶青枫耸然道：
“你说的是…前太子萧陌？”
叶重远点了点头道：
“不错。那个人从那一刻起，就下定决心追随着太子，用自己的一切报效太子的救命之恩。”
叶青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随着萧炎的登基，有关萧陌的一切都成了被改写的历史。
“金玉章该不会是…”
叶青枫想到了父亲对大小姐毕恭毕敬的态度，对金玉满堂毫不动摇的衷心，只有一个理由能让他如此鞠躬尽瘁。
金玉章，是前太子萧陌的后人。
果然，叶重远缓缓说道：
“不错，金大小姐是前太子最后的骨血，所以我们叶氏一门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她。你叶青枫这辈子就是她身边最可靠的保镖和骑士，你听到了吗？”
叶青枫的脸色忽然很沉重。
因为这个担子超出了他的想象。
难怪叶重远和金阙都会任由着大小姐任性胡来，难怪他俩一直以来都对大小姐言听计从。
金阙作为金玉章名义上的父亲，甚至不曾对她说一句重话。
因为大小姐竟然是前朝太子的遗孤，流亡民间的公主。
“父亲…”
叶青枫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再次沸腾了起来，他甚至可以想象父亲当年纵马沙场旌旗飘扬的样子。
他已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是谁。
曾经在边塞赫赫有名，令匈奴闻风丧胆的的戍边大将军林远。
后来太子在朱雀门死后，林远也跟着一块消失了。
再后来匈奴屡犯边疆朝廷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林远，于是只能采用割地赔款和亲的方式维持着边疆的稳定。
老百姓甚至编了一首诗来纪念林远：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时，都会觉得骄傲。
叶青枫此刻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爹，我也想做和你一样的大将军！”
叶重远深深地凝望着自己的儿子，目光中露出了罕见的赞许。
叶青枫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和老爹聊聊。
只是，这么隐秘的事情，钟飞鸿又是怎样知道的？
叶青枫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甚至忘却了自己方才还是一个被人抢了新娘子的绿毛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