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眼睛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民宿的,渡化林晓凤以后,我感觉刚才的所有不适感一下子涌上身体,脑海一阵昏沉便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回了民宿的床上,外面天是亮的,稍微缓了一下我从床上起来打算下楼去看看。
“萧水!你醒了?”王勇他们正在楼下坐着,和几个不认识的人围在一起聊天。
“啊,是。”我扶着楼梯扶手走下去,还是感觉十分昏沉。
“坐。”张一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我过去坐下,萧风就在我旁边,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嗯,不烫了就好。”
“我发烧了吗?”
“嗯,你在山洞里就发烧了,渡化完,就晕倒了。”
这些我倒是有印象,靠在沙发背上随手扯了个抱枕抱着。
“你们在聊什么?”
“哦,是我在汇报情况。”王勇主动接了话茬,我偏头看向他,他笑眯眯地给我介绍了另外几个人,都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他给他们说明了我们在山洞中发生的事情,当地也派了人去处理,将棺材什么的都带走了。
至于刘晓凤的事情,她当年失踪倒是被记录在案,现在通知了他们的家属,当然警方不可能扯上神鬼一说,他们找了什么借口我也不知道,反正对方接受,并且是可以结案了。
刘晓凤是当地一家农户的女儿,她的父母都是农民,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弟弟,不过她弟弟也已经去世很久了,警方之所以能让对方接受调解然后结案,估计也是因为那些是后人的后人了,完全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且这卷宗按理说已经过了追诉期,早就被封了起来,现在被重新提出,对方估计也是很想直接结案。
另外当地派出所还从那家人口中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据那位先生说,他的爷爷当年看到了自己姐姐被抓走的情况,那是一群黑衣人,都蒙着脸,斗篷上有一些反光的银色花纹,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自己的姐姐,但他自己当时在屋子里躲着,看到姐姐被他们抱走甚至都没敢说话,之后家里人问起,他只说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所以这个案子一直是以走失案立案的,因为这件事情他后悔了一辈子。
后悔,这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这个世界上后悔就可以重来,那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人走上穷途末路。
我听着王勇描述,自己内心毫无波澜,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死了,已经无所谓了;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从那段共情中走了出来,不在乎了。
“根据那位先生的说话,他爷爷临终前说那群人斗篷上的花纹就像是一只在流泪的眼睛。”
“!流泪的眼睛?”
我惊讶起身,王勇被我的反应惊了一下,随后手指在桌子上大概画了一下,告诉我警方在我们之前去的山洞中的棺材底下也发现了这个标志,这和我看到的,孟谦之前要夺走我身体时画的阵法中那只诡异的眼睛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孟谦画的那只眼睛,眼泪是他将头磕破后流下的血迹。
“就是那个,我告诉他们可以并案了,结果他们说这个案子必须得结,已经超时太久了,不然他们也没办法。”萧风气呼呼地瞪了一眼那些民警,搞得他们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其中一个看起来憨憨的民警道:“听了你们说的那些,其实我们也很同情刘晓凤,但是规定摆在这里,我们确实没有办法。”
“是是是,我理解。”萧风说着,小拇指在耳朵里转动,明显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好了,事情已经交代完了,那……你们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王勇说着已经站起身,这明摆着就是打算送人哪里是留人吃饭的态度,不过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和他们一起吃饭,我怕自己和他们膈应起来,干脆就不说话,张一霖更不用说,闷瓜一个,想让他开口留人吃饭简直比登天还难,萧风更是个阴阳怪气地家伙,就差直接去开门让他们走了。
见此,他们也似乎挂不住,于是告辞离开。
现在也确实是快到饭点了,我们挪到餐厅去等着,一边等一边开始闲聊。
我把自己这次共情经历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一遍,纯客观来讲,我更加感到悲哀,如果当年刘晓凤的弟弟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来,刘晓凤有没有可能会获救呢?虽然只是想想,但她有没有可能,就那么一点点可能,过一个正常女子的一生,长大,结婚,生子,一家和和美美,她还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或者娶妻。
听完我的话,王勇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甚至想起身去和刚才走的那几个人理论一番,如果他们知道这些,是不是也还是能按照规矩办事呢?
“你以为,他们不可能吗?”张一霖轻飘飘瞄了一眼激动的王勇,王勇低头脸色凝重,不知想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我只是突然有些不明白,我们穿这身衣服,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勇颓废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相对于还是学生的我、萧风还有目前只是特邀侦探的张一霖而言,王勇是一个真正的警察,我们三个都没有接受过他在警校接受的教育,在王勇眼中也许那身衣服穿上就代表自己要是绝对的正义,自己要推翻所有这世间所有的不合理,所有的黑暗,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任何人都不可能绝对地去站在只属于正义的一方,他所坚持的正义,都是建立在法律认可的基础上。
换句话而言,如果法律不认可,那它就是错的。
这就是现在的情况,法律的正误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说,它代表的仅仅是人格或者这世界可以接纳的底线,但这个底线在很多人眼中看来,就是刷新三观的,完全不能接受。
你认可法律,那只是说明它在你的接受范围之内,接受不了的人很多,在他们看来法律是错误的,但没有人有这个权利去质疑或者调整,因为底线如果被不断拉高,那这个世界,就没有无罪的人。
我右手轻轻捻着自己的耳垂,我认可法律吗?也许我也不能完全认可,比如这个追诉权的期限,为什么要有期限?为什么一个人犯了罪,他躲过了追诉期,所有人都拿他无可奈何了?那些所谓的宣传自己是“城市之光”“审判者”的杀人者,他们又是怎么犯下的罪?又能够坦然赴死?
或许在他们并不是不想依靠法律,只是没有办法依靠或者,依靠不了,因为靠不住,所以选择自己动手。
我认可这种行为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他们的痛苦,不知道他们有多恨,所以我不能理解那种杀凶手前抱着的自己也必死的决心,所以我没有资格去评断他们的正误,没有资格。
“你有自己的坚守,只要你觉得是没错的就好,因为一旦你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那它就会崩塌的很快。”张一霖一次说这么多话不是在怼人,而是在安慰王勇,我还有那么一点不习惯,但仔细想想他说的话,那不是在安慰人,更像是一种诱导,他在诱导王勇去怀疑什么。
王勇的信仰张一霖难道是怀疑,警局也有那个组织的人?还是他想利用王勇做什么?
我盯着张一霖,他出现的很突然,但我却很相信他,我和萧风对他那种莫名的信任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强烈,张一霖转过头来,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一点光亮。
我收回目光,现在的气氛好压抑,我很不喜欢,于是转话头去和萧风聊天。
“萧风,你在山洞里的时候真勇啊,都敢开棺材了?”
萧风轻咳两声尴尬地低着头:“我表现得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以为自己平时也挺勇的。”
我轻蔑地笑了一声,指着他道:“那个棺材是真材实料的,棺盖也不轻,你一只手就给推开了,你觉得这还正常?”
萧风见我都说的这么直白了,笑笑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是那狐狸,临时教了我个能让力气变大的咒语,张一霖自己会道术,你天生体质加成能共情,只有我什么都帮不上忙。”
“萧风”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把你挡在身后,但这两次,却只能看着你去冒险,明知道那很痛苦,我却不能帮你,我还有什么用呢。”
我终于知道萧风最近哪里不对劲了,自从在学校那次事情后他就一直很紧张我,但越紧张,他就越发现他什么都帮不到我,甚至我还能当着他的面被人绑走,直到张一霖出现,他能看出我发生了什么事,看出我缺少了什么活着或者对我做了什么,但萧风不行,所以他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深,我这个以前一直跟在他身后,在他打架时帮他拿书包的小孩子,他越来越保护不了了。
“但是萧风,如果没有你,我做这些事情都会很害怕的。”
在场的人,就连王勇也是,他们都远不如萧风值得我信任,我们一起长大,就像家人一样,是超越了爱情和友情的这种感情,萧风可以为了保护我陪我一起冒险,我也可以替他去死。
“萧水”
“只有你自己觉得自己没用那才是真的没用。”张一霖插嘴我们的对话,原本萧风脸色只是有些苍白,听了他的话反而涨红了。
“你说谁没用呢,那个狐狸都说了我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体质。”
“是啊,萧水也是百年难得一遇,在场的四个人,谁不是百年一遇?”
“噗,哈哈哈。”我没忍住笑出了声,说话难听但是几句话就让萧风炸毛恢复了情绪,让王勇陷入怀疑自己的怪圈,张一霖真的很可怕,他最好是我们这一边的,否则一旦他对我们下手,我们几个就都是白给的。
一顿饭就在张一霖和萧风的拌嘴中平静地过去,我不是很困,于是问了一下狐狸的情况,萧风说出了山洞那狐狸就没影了,亏当初我们还打算靠它找人。
我无奈地安抚了萧风,下午自己出了门打算再去谢谢胡爷爷,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礼数不能少,毕竟人家是长辈。
虽然是小镇但靠着旅游业这些年发展也不错,周围都是铺面和楼房,但也保留了东北镇子的特色,摆放着许多冰灯还有摆摊,摆摊的大多是一些老爷爷老奶奶,因为不会或者不习惯租店铺所以还摆着原始的摊位。
虽然吃过午饭但看到小吃我还是很馋,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份烤冷面,和小时候吃的味道差了很多,但比其它地方的还算正宗。
“糖人!新画的糖人!看看呦!”
听到吆喝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摊子前围着不少人,走过去是一个大爷在做现画的糖人,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做好的,有孙悟空、小老鼠、小猫咪还有一些名字,可能是一些年轻人定制的,我悠哉地欣赏着架子上的糖人,突然一个很特别的糖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只眼睛,一直我只见过两次但是很熟悉的眼睛,糖里面可能放了红色的食用色素,整只眼睛看起来就是浓烈的血色,还有血红色的眼泪,我有那么一瞬间是不会呼吸了,左右看了看,只发现了这一个,于是踉跄着拨开人群来到摊位前。
“大爷,那个,那个眼睛是谁让你做的?”
我哆嗦着指着那个眼睛,大爷被我的质问吓到了,愣神许久看向我指的方向,看清楚后嘶了一声:“那个啊,是好几天前一个游客找我定制的,请问你就是他的朋友?
“朋友?”我有些疑惑,大爷点点头看了眼因为我突然打断做坏的糖人叹了口气,将坏掉的糖人拨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把那只眼睛拿了过来包好。
“那位客人当时让我做这个我也是不太愿意,但是他多给了钱,让我做两个,一个他带走,一个留在这里,说是会有一个他的朋友来拿,还说那个朋友一眼就会看上这个糖人,这都好几天了,您是第一个看上它的。”说完,大爷就把糖人塞进了我手里,我抓着糖人犹豫了一会儿付了钱,明明穿的很暖和我却觉得手脚冰凉。
如果这个糖人真的是给我留的,那个人知道我会回家,也知道我会在今天出门来到这里,甚至知道我会因为那个大爷的吆喝声停下脚步去看,他就像是在提醒我,组织还在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