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和周旭的会面，稍稍平复了梁盛一直以来的焦虑感。
基础数据上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人员上，周旭说可以回去联系一下小利，这样他们三个基本有了从病理到药剂的基本构架。梁院长现在自顾不暇，已经不算什么强有力的阻碍。
唯一的变数，只剩下当初快被气死了还要维护学术尊严、保护爱徒的齐云生教授了。
周旭说齐云生还住在教工家属院，哪天可以和梁盛一起去走一趟。
梁盛回到家，躺在沙发上，人生大事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脑子一时闲下来，忽然感觉屋子里很空。
原因不难想象，就是因为少了池越。住进来是两个人，现在只剩他自己。
连那束夸张的玫瑰花，好像也是在他们冷战的这几天突然蔫下来的。
梁盛叹了口气，翻出手机，明知道池越不会发微博，还是点进了他的主页，百无聊赖地划着。
那碗热汤面是他微博里为数不多的人间烟火，后面紧跟着的不是转发综艺，就是他的艺术写真。
精致的眉眼配上颇有棱角的轮廓，搭上黑色系的运动装，俏皮之中又有几分疏离，正适合仙君的角色。
还真是好看，梁盛这么想，不知道他会怎么演绎一个“有城府”的仙君。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他看到了池越给《衡武斋》拍的定妆照。
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仙君白衣束发，c位图没用全脸照，而是手持折扇遮面，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流波含情的眼睛。
梁盛像真与他对视了一般，心一抖，手也一抖。
点了个赞。
梁盛还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件事，手机屏幕自动切换成了来电提示，“齐云生”三个大字反倒让梁盛不平静的心静了下来。
周旭这家伙还真是心里一点事都藏不住，梁盛无奈地笑笑，接起电话。
“不装死了？”齐教授向来单刀直入，从来不愿意耽误一秒钟。
“师父。”梁盛毕恭毕敬，等着老师训话。
“哼。你小子还算有良心。”电话那头“咔”的一声打火机响，齐教授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周旭那边课题不能耽误，让他先毕了业。”
“嗯，我也这么想。”
“让他加加班，前期你需要做数据分析让他弄，有了阶段性进站我给你找做药剂的。”齐教授顿了一会儿， 等着听梁盛的回答，那边半天没给反应，他问：“不满意？”
“不是，在等您讲条件。”梁盛笑道。
“行。脑子还没坏。”齐教授也呵呵笑了一下，“这两年多没走可研，好歹也混了混社会吧。听说你那心理诊所干的还行，滚回来，开学了给学生讲几节案例课，当我检查作业了。”
“您这……”梁盛有些为难，毕竟那是原主的两年，他这个芯还是实验室闷出来的，“这是违背职业道德的。”
“把不道德的部分去掉。”齐教授显然不接受讨价还价，“一周后带着你的大纲来。”
放下电话，梁盛彻底清醒了，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他终于敢确定在这个世界里，尽管原主“背叛”过老师，但齐云生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怪老头，把他视为能够交心的爱徒。
二十年前，九岁的梁盛双亲车祸去世后，齐云生教授就一直关照着挚友的遗孤。他为梁盛提供了最为富足的精神世界，并一路带着他走到了博士。
梁盛喊他师父，但在那个世界里，他更像梁盛的父亲。
梁盛在研究生阶段，也是给齐教授做助教，讲的课就是神经心理干预方法。齐教授所用的案例，都是征得患者同意隐去姓名和关键信息的。现在让他直接讲，想隐去“不道德”的部分，那简直就是大多数基础资料，根本没法弄。
齐教授能这样安排肯定不是儿戏，也不会是故意刁难，梁盛沉了一下心思，冲了杯咖啡，打开电脑，把原主的心理咨询案例再过一次找找灵感。
※※※
在这个世界里，梁盛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热闹。
领证之后的纠缠适应期一结束，梁盛收到了一大波狐朋狗友的问候。他只能手忙脚乱地先处理好这些关系，挨个群插科打诨，说自己要干点新业务，回头再聚。
除了齐教授的一周之务必要完成，梁盛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对原主相当信任，他托周旭找了相熟的心理医生，安排小宋去做好善后。
这些热闹里，最推不掉的是来自盛女士和叶坤的饭局。
当盛女士得知池越提前进组时脸色相当不好看，但看在已经成功拿到顾家第一笔注资，暂时稳定了医院的情况，只戳着梁盛的太阳穴说了句“不识相”。
梁盛不想把她归为功利的那类人。她虽然表面上有点计较，但经常会给梁盛发一些“小越会喜欢的东西”，内心里一定更希望梁盛家庭美满。
叶坤这边，完全是不请自来。池越前脚刚走，他就大大咧咧地按了门铃，一条胳膊支在门口，说：“给爷爷开门。”
梁盛没空搭理他，连门都不想开，但这尊大佛又开口了：“你那手表，我托朋友找了好几个修表的了。”
“哪里能修？”梁盛问。
叶坤挤进来，换了鞋，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才说：“没人接单。”
梁盛：“……”
“你别这么看着我。”叶坤卷起衬衫袖子，翘着二郎腿，“我可是亲自带着您那信物去请教的，人家都说这表肯定摔过不止一次，基本救不活了。”
“什么意思？”梁盛问，“酒吧那次之前就坏了？”
叶坤：“这我不知道。我有点印象，你那天进屋还看了眼表，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就是你的习惯动作。但人行家说了，这二次伤害都不止，起码三次往上。”
梁盛很惊讶，按盛女士的说法，原主全家都很珍惜这块表，他应该不会蓄意破坏。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先要回表，再做打算。
叶坤趁着梁盛看着表愣神的时候问道：“结婚感觉怎么样？”
梁盛白了他一眼，并不想多谈，看着表盘上的裂痕和里面似有弯折的齿轮，心痛不已。
“花无百日红啊。”叶坤看着枯萎的花束，“你这欲擒故纵，纵大发了吧。我昨天看见你家越宝上热搜了。”
梁盛终于关上手表盒，瞥了叶坤一眼，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倒真有了些担心。
池越上热搜并不稀奇，但十次有八次都是被“爆黑料”。前些天的相处，加上身边人不断提醒，梁盛已经习惯性地把池越的事情放在心上。
梁盛摸出手机的功夫，叶坤笑意愈浓，“已经撤了，说他直播状态不好。他自己微博发了一条辟谣说是扁桃体手术没好利索，也有人说是易感期没处理好。”
梁盛越听越上火。他当打开好友圈，一直刷到了前天的好友微博，都没看见池越的辟谣。
他又从搜索栏搜池越，点进他的主页，赫然发现池越已经取关了自己。
说受到一万点暴击也不为过，梁盛不可置信地退出点进了好几次。
就因为他没按“说好的”去买了水军？就因为他去他微博下面评论？不想跟他车上关系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梁盛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一股火窜上来，掐着手机的关节都有些发白了。
叶坤看他脸色逐渐沉下去，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马上发现了端倪，“弟妹可以啊！这又是哪出啊？”
梁盛阴着脸看向叶坤，语气不善：“因为水军。”
“啊……”梁盛给出的原因完全不能满足叶坤八卦的心，“不能吧，从前弟妹可没这么火爆的脾气。”
“……然后吵了一架。”梁盛说。
“哦。”叶坤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梁盛，“到现在都没哄好？”
“没哄。”梁盛回答。
“不像你啊。”叶坤眼珠一转，来了新的想法，“还是憋什么大招呢？”
哪有什么大招。梁盛揉着额角一阵犯愁。
如果已经有人在说池越是“易感期没处理好”，梁盛相信是真的。虽然池越临行前的两天并没有再出现易感期反应，但梁盛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度过了。
进组之后肯定会很累，古装沉重，熬夜伤神，男二的工作量一定也不小，完全可能因为作息不规律导致易感期反复。
梁盛有些后悔临时标记他了。
“你认识加急做特制稳定贴的吗？”梁盛问叶坤。
叶坤一愣，收起他的嬉皮笑脸，流露出alpha特有的强势，“媳妇得管。别怪我没提醒你，之前没结婚你惯着他，现在再那么纵着，早晚留不住。”
梁盛也被他说愣住了，没想到看似不正经的朋友，早就预料到了结局。不管是原主不甘被绑架结婚，还是他甘愿陪池越演这场戏，都改变不了结局。
但梁盛心里却泛起一股酸涩。
是不舍吗？自己曾经拥有的东西拱手想让的不舍？
梁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和池越，明明就是陌生人。
“随缘吧。”梁盛摸着手表盒，“也不能强求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