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和我结婚。”池越这么说。
梁盛颇为诧异,就算池越没有解除婚约的想法,但按原书的故事线,他应该也是不情不愿地和原主结婚。
“为什么呢?总不能是你突然爱上我了吧。”梁盛问道。
池越很少这样仔细看梁盛。往常见他时,池越当他是逢人便撩的纨绔,正眼也不见得会给一个。现在要求着他和自己结婚,少不了要看人的脸色。细看起来,他的上唇略薄,嘴角轻微上挑。梁盛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池越却总觉得梁盛带着几分轻慢嘲讽。
池越破罐子破摔地说:“本来我没有想和你结婚。”
“我知道。”
听到梁盛如此直白冷静,池越怔了一下,才说:“和你结婚主要是我父亲的要求。他总觉得我做演员不是正经工作,尤其是出道以后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光上综艺了。”说到这里,池越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
梁盛想说“工作用不着别人来评判,你自己喜欢就好”,可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
池越接着说:“你之前追我,被他知道了。怎么说呢,追我的人也不少,但你的条件他最看中。他自己文化不高,凭运气做了这么大家业,就有点知识崇拜,你们这种做医生的家庭和那些搞金融搞商业的又不一样。他希望我能和‘正经人’在一起。”
正经人?原主哪里看着像正经人?梁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
池越被他着一挑眉弄得有些尴尬,“啊,抱歉,我不是讽刺你。”
不过反正说的不是梁盛,他也就当个笑话听,“所以你就同意找个‘正经人’了?”
池越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点控诉的意味说:“他跟我谈条件。”
“什么条件?”在梁盛看来,没有什么条件能让一个人和不爱的人结婚,还能自降身段地来和他谈。
“他说,如果我和你结婚,就让我去拍手上刚接的这部戏。只有冲奖成功,才能接着做演员,否则,否则就好好照顾家庭。”
“就这样?”梁盛问。
“不够吗?”池越忽然有点激动,“这是我的事业。”
“好吧。可以。”
池越没想到梁盛答应得这么快,就像昨天说不结婚的不是他一样,他顿了一下才说:“那……谢谢。”
梁盛耸了耸肩。
他能从池越眼睛里看到他对事业的热爱,但他记得,这时池越刚接到的戏,正是姓白的导演的一部仙侠片。在他去拍戏以后,和原主聚少离多,和一直崇拜的白导演眉来眼去,虽然他们是在池越离婚后走到一起的,但多少有点像婚内出轨。
不过倒无所谓了,现在他们也算相互成就。
“没什么,你这些困扰多少也是我造成的。”梁盛笑了一下,低头开始点菜。
“啊……也不能这么说。就算不是你,我爸早晚也得给我找一个他觉得合适的。”
梁盛研究起新事物,就像他看每一篇科研著作一样,迅速投入,对旁边的事情留一只耳朵,适时地给出点反应。他没太在意池越的闲谈,听他停下来,就回一声:“嗯。”
这两天梁盛不断刷新着池越的认知,眼前这个专注起来的人让他头一次想起来梁盛也曾经读过博士。
“我对烤肉也一般,随便点了几个。你喝什么?”梁盛抬头见池越正盯着他,又笑了一下,把pad递过去,“没事,别有负担,等你得了奖再谢我。喝什么?”
池越并不知道梁盛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轻声说:“好。我喝矿泉水就好,过几天进组了,不能太放纵。”他接过pad,无意见瞥到梁盛点了热带水果汁,心下一动,问出了声:“平常看你都是喝可乐的。”
梁盛拿着热毛巾擦手,随口答道:“可能口味变了吧。挺好喝的,维生素全,做实验没空吃饭我们都喝这个。”
“做实验?”
“啊。”梁盛这才反应过来,可能说错话了,不过原主也是水出来的文化人,说些上学时候的事情也不奇怪,他强调了一句,“以前。”
“第一次听你说工作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们这行都要保密。”
“也算是吧,心理咨询这方面确实需要为患者保密。我后面可能减少一些诊所这边的事,回博士站看看合适的课题。”
“你……学什么的?”池越有些好奇。
“神经心理学。”梁盛说,“药物干预方面的。”
“哦。”池越也说不好,到底是之前那个没正经的梁盛更有趣,还是眼前这个徒增书卷气、甚至有些高冷的梁盛好相处。
“挺没劲的,是吧?”梁盛笑了一下,挪开两个碟子,让服务员上菜。
“太高端,我确实听不太懂。”
“你准备哪天进组?”梁盛看着服务员把肉放到烤盘上,随口换了个话题。
“领证之后一周吧。”池越试探地说,“毕竟我们没有标记过,结婚登记做信息素纠缠听说反应会比较大。”
这两天的事像过山车一样,刚刚尘埃落定,梁盛完全忽略了结婚的下一步,听池越提到“信息素纠缠”忽然耳根一热,含糊地“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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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现代技术的发展,为了尽量避免ao信息素吸引对人们的生理影响,保障更多信息素本不匹配或ab、bo的婚姻关系,在自愿进入婚姻关系也就是结婚登记的时候,会对双方进行“信息素纠缠”,以保证双方的信息素能够顺利结合。
不过,多数人在领证前都会有信息素接触,临时标记、永久标记都不足为奇,在进行信息素纠缠的时候不过就是让结合更为稳定一些。
像梁盛和池越这种对彼此信息素完全陌生的情况少之又少,简直会被怀疑是否是自愿结婚。
提到信息素纠缠,好像让他们即将结婚这件事变得真实起来。梁盛不知道池越说的“反应比较大”会是怎么样,他想,如果是原主,可能会比较期待。
梁盛帮池越夹了一块肉,问:“新戏都准备好了吗?”
“嗯,”池越用筷子扒拉着肉,迟疑着没有夹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得太久了,还有点紧张。”
“准备得太久?”
“从开始筹备就听说了。”池越仍旧没有动筷子,显然对讲述新戏更有兴致,“这不都快两年了嘛,说起来,上次定角多亏你帮忙,还没有正式谢谢你。”
“举手之劳。”梁盛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敷衍过去。
“第一次接男二,还是个挺有城府的仙君,舞刀弄剑的,不知道观众看到我这张脸会不会笑场。”池越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
梁盛喝了口果汁,也随着他笑笑,说:“你们演员不是讲什么‘信念感’吗?你得自己先不笑场,才能演好。”
“话虽如此……”池越点点头,“还是紧张。可能太想凭这个角色怎么怎么样了吧,太功利。”说完还是刚才的表情。
梁盛皱了下眉,没再接下去。
他在事业上,一贯是有自信和底气的,他不擅长话术交流更喜欢技术研究,那就不做心理咨询,去选了靶向治疗研究。他不明白池越既然热爱演艺事业,又把自己的人生都赌上也要去演戏,为什么还对自己这样没有信心。
在梁盛眼里,在起点就先做出怀疑的事情,往往走不到终点。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这个关于事业的话题,在池越无法摆脱的丧气之中结束了。
梁盛转而认真研究起眼前的烤肉。他似乎对蘸料特别感兴趣,每种肉都要在料碟的四种料里各试一次,仔细品尝区分味道。
池越本就不打算吃什么,看见梁盛忽然专注起蘸料,就饶有兴致地喝着水看他品鉴。他来的时候预想过梁盛会因为他的主动而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也预想过梁盛会因为他的转变而过分喜悦。但这些都没有出现,眼前的人好像真的和从前完全划清了界限。
二人一个专注地研究蘸料和肉的搭配,一个静静看着慢慢吃,偶尔递一张纸,分一点菜,时间过得很快,池越第一次觉得跟梁盛相处并不那么困难,也不会因为少了梁盛的殷勤而尴尬,他自然专注的样子,更能引起池越的注意。
※※※
吃得差不多,梁盛借去卫生间的机会结了账。话已经说开了,池越没有再刻意地去讨好梁盛,真心地说了句谢谢,最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梁盛问:“原本昨天你要搬家的,给耽误了,你看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帮你搬。”
池越并不想让梁盛知道他迫不得已住到酒店,连忙说:“不用不用,不麻烦,晚一点我自己过去就行。”
“别客气了。”梁盛站起来,“你今天就搬的话,我下午也刚好没事,我送你回去,还能搭把手。”
“我爸在家。”池越也站起来,因为撒谎而垂下目光,不敢看梁盛的脸,“昨天他看我回去,不太高兴。”
梁盛一怔,“那我更应该去给他道个歉。”
池越急的咬牙切齿,从前梁盛虽然追着他,倒也算知道轻重,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会不依不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耿直。
池越的火也上来了,用很平的调子说:“我爸不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