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爱情鱼
再过一年,就要2023年了,那是他和舒畅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
周徳东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白色钟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独自在家的几个小时内,他借着酒精准备了许多台词。只要舒畅打开门,反复琢磨的这些语句便会在他的指挥下向她涌去:一个丈夫对晚归妻子的种种指责、询问和不满。门就在这时打开了,舒畅的身影缓缓浮现在灯光下,让他有点失神,但只是一小会儿。词语充斥着他的脑袋,他不得不把它们说出来。舒畅面容憔悴,但表情坚定。她随手把包扔进沙发,直直地看着他,只回应了最有效的几个字:“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深深折磨着他。探讨、挽留、争吵、威胁,哀求。当舒畅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的时候,周德东还处于震惊当中。几乎是在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下,他在上面签了字。
疫情下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又是一个春夏秋冬。猛一回头,日子便到了年尾。
回头想想,好像也并不那么意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舒畅几乎每晚都是凌晨之后才回家,他也习惯了等待,以及随之而来的没完没了的争吵,有时看上去像是心平气和的交谈,但最后总是以翻脸收场;每次想缓解状况的努力,也总是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他们大学开始恋爱,毕业后顺理成章结婚,去年还庆祝了相识五周年。结果过年后没多久,一切都变了。舒畅被猎头挖角,收入大涨,压力暴增,三天两头出差。周徳东的事业曾经在毕业三年后有过一次飞跃,从此就停留在那里,动弹不得。妻子的成功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一刹那他几乎可以确定那是嫉妒。两人的关系就此急转直下。现在再想起这些也于事无补,只不过让他更加沮丧。
办完离婚手续之后,舒畅搬回了父母家。周徳东还陪她去宜家买收纳盒方便搬东西。家居店总是容易让人产生甜蜜的幻觉,周徳东看着舒畅的侧脸,忽然被伤感击中了。为了掩饰这种突如其来不合时宜的伤感,他跟舒畅开起了玩笑:“大学时我第一眼看上的可不是你,而是你们宿舍的许美珍。”“我知道,你也清楚刚开始我喜欢的是别人。”周徳东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惊诧极了。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清楚。当然更惊诧的是,她竟然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就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既然他们离婚了,就意味着他们再也不需要顾及对方的想法了。于是他报复性地脱口而出:“你也从来不知道,我特别讨厌你穿这件衣服。”
“什么衣服?这件?”舒畅脸色一下子变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在英国买的。“你太幼稚了,周徳东,我们之所以要分开就是因为你太幼稚了。”
“少来吧。你肯定是爱上别人了。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周徳东几乎大叫了起来。
舒畅立刻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两个人闷头默默走了三分钟之后,就像被闪电击中,他忽然如梦初醒:自己猜对了,她爱上别人了。这个发现让他一时间目瞪口呆。离婚证就放在包里,周徳东没有办法再质问她,所以只是似乎纯粹出于好奇地问了一句:“是马拉松吗?”
马拉松是舒畅的同事,两人分别执掌公司两个经常需要较劲的部门,但敌对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两个人的关系好得异乎寻常。周徳东在一次卡拉ok时见过马拉松,大概比自己大四五岁,一直单身,身材保持得不错。他一直殷勤地帮舒畅倒酒,同时还友好地,像个兄长一样跟他闲聊。他问周徳东钓不钓鱼——当时的ktv里一片狼藉,舒畅正尖着嗓子唱王菲的歌,每当这个时候周徳东就一阵烦躁——“昨天我钓了三条鱼,这么小。”马拉松比划给他看,周徳东注意到他手指粗壮,心头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打起来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就这么三条鱼,花了我一整天的时间,你说我是在干嘛?我站在一棵特别大的树下面,当然我也带了一张椅子去,但是大部分时间我都站着。”周徳东从来没有去钓过鱼,只好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
“是马拉松吧?”周徳东又问了一句。
“别发挥你可笑的想象力了。”舒畅果断地打断了他,周徳东明白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事情,他就别想问出来。两个人在楼下分了手,各自都没有回头。
单身之后的周徳东在冰箱中储备了大量速冻食品及罐装啤酒。有时他会站到自家阳台上眺望远方,一看就是半小时。他想起很多以前的朋友,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并且在网上一一搜索他们的信息,却没有联系其中任何一个。有天晚上,他跟朋友喝完酒之后非要自己开车回家,在靠近小区的巷子里方向一个打偏,撞到了墙上。凌晨三点,寂静无人。他呆坐在驾驶座里,酒全醒了,意识到家里再也无人守候,无人一遍遍拨打自己的手机。他勉强下了车,坐在路边,魂飞天外,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周围开始有了点生活的杂音:卖菜的、卖早点开始做生意了,好像世道又轮转了一回,他才慢慢爬上车,开回了家。
离婚之后,很多人都这么安慰周徳东:“你现在是黄金单身汉了,外面到处都是优秀的剩女,以你的条件,有房有车,很快就能找到一个。”他对此也信心满满,但并不急切。对于目前的状态,周徳东在悲痛之外,并非毫无惊喜。他第一次过起了成年单身男人的生活:下班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脏袜子可以随便扔在沙发上,有时喝酒喝通宵,第二天闷头在家睡一天。原来这就是自由,跟两个人厮守是多么的不同。他想起有个单身到现在的同学,马拉松,至今也没有固定女友,甚至有传言他喜欢男人。周徳东猜想:他只是自由惯了,谁自由惯了之后会主动想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呢?
跟单身生活磨合了大半年后,周徳东已经学会了自得其乐。有人给他一张钢琴演奏会的票,他虽然一窍不通,依然兴致勃勃地去了。莫名其妙地听了很久之后,他不耐烦地环顾四周,发现隔着两个空座位上坐着的女人似曾相识。他不停地扭头去看她,但对方好像完全被演奏迷住了,一直盯着台上看。不断确认了好几次之后,周徳东终于忍不住跟她打招呼:“嗨,许美珍。”
那个女人有点疑惑地转过头来,表情起了戏剧性的变化:“呀,周徳东。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吧?”
演出结束后他们并肩走出来,她竟然也是一个人来的。经过的男人都忍不住会扫许美珍一眼。她还是那么美,或者说,比原来更美了。作为他们班的班花,她当年的美因为年龄的原因显得过于拘谨,现在则肆无忌惮。周徳东问她想不想喝点东西,她欣然点头,他带她走了一条街,到了熟悉的咖啡馆,但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点了啤酒。半打啤酒很快就上来了,冰得透透的,瓶壁上凝着一层水雾。许美珍问他:“舒畅最近怎么样?她怎么没有来?”
“你跟同学们几乎不联系吧?不然不会不知道我们离婚快一年了。”
许美珍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也不是其它什么,倒好像有点放心。两个人聊了些大学时的趣事,她对周徳东讲的每个笑话都回应以快乐的大笑。两个人喝完啤酒,又叫了一瓶红酒,许美珍显得更加顾盼神飞,而周徳东则自我感觉越来越好,像是随时可以跃起为众人表演飞行术。他的眼睛忍不住划过许美珍的胸部,大小正好,轮廓优美。他觉得嗓子有点发紧,开玩笑似的说:“当年我为什么没有追你呢,你知道当年我其实本来……”许美珍微笑着看着他,好像对一切都很知晓,只是低声重复他的话:“当年你为什么没有追我呢?”周徳东被她看得浑身发热,本来他想委婉地问她的感情生活,但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什么都不想问了。管它呢。他们喝完了剩下的酒,周徳东说:“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她好像迟疑了一下,但随即点了头。两个人又走了一条街,许美珍有点喝多了,走路摇摇摆摆,周徳东不得不扶住她,同时被她身上的香水味弄得神思恍惚。回到停车的地方,周徳东先上了车,许美珍随后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上去。她俯身的时候,周徳东几乎能看到她的黑色蕾丝文胸,他头脑一热,就扑了过去,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许美珍说:“去你家吧。”
早上醒来的时候,周徳东差点意识不到身边睡着一个女人。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又陌生,甚至虚假而不真实。他躺了一会儿,带着一种恍惚的心情起床准备早餐。吃早餐时,许美珍问他:“你今天有空吗?”
“当然有空,今天是周末啊。”
她说:“那你送我到昨天的剧场吧,我的车还在那边。”
周徳东这才明白,许美珍为了制造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故意没有提自己也开了车的事情,不禁心头一暖。但回到剧场的停车场找到她车的刹那,他心里又咯噔一下:奔驰标志赫然在目,好像三把利刃。许美珍打开车门,向他嫣然一笑:“给我打电话。”周徳东条件反射性地点头,她又说一句:“随时。”这句话让他好受了一点。至于她的奔驰车是哪里来的,他决定下次找个机会问她。
跟许美珍约会的时候,周徳东比之前单身时更加频繁地想起舒畅:如果舒畅知道他跟许美珍在一起,肯定会气疯了。他知道舒畅一直都不喜欢许美珍,准确地说,当时班上就没有女生喜欢许美珍。她那么漂亮,而且知道自己漂亮。毕业的时候女生们在前面排成一排,只有许美珍一个人站在男生中间,男生们亲切而自然地围绕着她,众星捧月一般。舒畅一直不让他把那张毕业照挂在家里,周徳东花了一个上午才找了出来。照片上他们都还那么年轻,许美珍笑得很骄傲,围在她旁边的男生都显得非常满足,靠得最近的是马拉松。而周徳东却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凝神看着前面的舒畅,好像那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一切。周徳东对着这张照片看了半天,还是把它塞到了抽屉底下。
“大学四年,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有一次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许美珍说。周徳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经质般地想到了那张毕业合影,幸好没有挂出来。他只好恭维她:“大学的时候那么多男生围着你,你也未必有空搭理我。”
“你跟舒畅当时太好了。你们是我们班唯一结婚的一对,其它情侣都陆续分开了。”
“我们现在不也分开了嘛。”周徳东若无其事地说。
“所以青春期的爱情总是不可靠的,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周徳东对这个结论想提出一点反驳,但却提不出论据。他心想:“得了吧。恐怕只有年轻时的爱情是最可靠的。只是世上任何事情都有个期限罢了。”
两个人连续约会,唯一让周徳东琢磨不透的就是那辆奔驰,但问题几乎迎刃而解。有一天,他接到许美珍的电话,说开车出事了。他立刻赶了过去,许美珍站在路边,迎风楚楚可怜,奔驰撞到路边,凹下一个坑。来拖车的是个油滑的年轻人:“好嘛。保险公司这次要赔惨了。”许美珍也不搭理,直接上了周徳东的车。两个人刚开上高架桥,路就堵住了,夕阳落下前的光线格外刺眼,周围都是喇叭声。就在那一刻周徳东觉得再也没有办法掩饰好奇心了。他努力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辆车修一下就这么贵,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啊?”许美珍把头靠在车窗上,懒懒地回答:“又不是我买的。大概一百万不到吧。”他努力按捺住了一点晕厥感,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追问:“那是谁给你买的?”就这样沉默了两分钟,许美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主动补充了一句:“是我爸爸送我的30岁生日礼物。”“你爸爸?”“周徳东你是有多么不合群?难道你跟我同学四年还不知道我有一个有钱的老爸?”
阳光就在此时黯淡了下去,高架桥开始畅通,路灯亮了起来,慢慢形成一条光带。周徳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几乎是最坏的打算,她或许是某个有钱人的情妇,没想到谜底却如此合理。原来当年她们讨厌许美珍并不光是因为她美,还因为她富有。
一切都将变好了。周徳东对此胸有成竹。自从26岁升了总监助理之后,他的运气就再也没好过:买彩票5元钱都中不到。升职名单上总没有他的名字。业绩怎么做都是平平。跳槽计划总是事到临头又变卦。然后就是莫名其妙的婚姻解体,把悲剧推向了高潮。但坏运气也该适可而止了。他一脚油门,冲进了茫茫车流中。
就是那个周末晚上,周徳东跟许美珍去一家酒吧听歌喝酒的时候,再次遇到了马拉松:他一个人坐在不远处,好像在等人。周徳东直觉他可能在等舒畅,不禁有点紧张。自从上次分别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许美珍妖娆地坐在他对面,周徳东确信如果舒畅出现,自己完全能够自信地站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引导她跟许美珍老同学重逢。他相信舒畅一定会立刻脸色大变,说不定还会当场发作,而光是想想这些,他就兴奋得不行。他不停地往那桌看,次数频繁得许美珍都感觉到了。马拉松那一桌还是空着,周徳东退而求其次,主动跑过去打招呼。马拉松问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指了指许美珍,说:“跟女朋友一起来的。”马拉松立刻扬起了羡慕的神情:“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又找到一个更漂亮的。”随之马拉松又说:“你知道吗?舒畅怀孕啦。”
听到这个消息,周徳东反应强烈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鼻子一酸,差点落泪。他想起舒畅瘦弱的样子,笑起来好似娃娃,这样的舒畅,终于也要当妈妈了。周徳东试探性地说:“恭喜你们。”
“恭喜我干嘛……你不会怀疑是我撬了你墙角吧?”
周徳东努力抑制住尴尬之情,但又问不出那句话:“那到底是谁?”马拉松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却不回答,只是安慰他:“惆怅过去,莫如珍惜当下,是谁也不重要了。反正你也有了新欢。你看看我,在这里等一个女人等了半小时,她还没有来。”随后他又开始絮叨,问周徳东钓不钓鱼。“你钓鱼吗?前几天我去钓鱼,遇到一件怪事,那天我一条小毛鱼都没钓到,正想收竿,结果手上一沉。我兴奋极了,就使劲儿拉啊,拉啊,结果,那东西拼命挣扎,力道极大,我们奋战几个回合,它竟然把钓鱼竿都给挣断了。当时我就傻了,你说什么鱼能把鱼竿给拉断啊,在那种小池塘里?真是被吓到了,再也不敢去那个池塘野钓了。说不定是什么古怪东西,你说呢?”
许美珍已经不耐烦了,一直朝周徳东使眼色,他只好打断了马拉松的自言自语,回到座位上。许美珍问他:“那个男人是谁啊……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当天晚上他们各自回家,彼此都有点闷闷不乐。周徳东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这段时间围绕着他和许美珍的魔力一下子消失了。他独自走了一会儿,又到一个酒吧喝了几杯。凌晨一点,他走进电梯,觉得孤单无助。等他拿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眼眶潮湿。他这才明白这段时间的亢奋或许都带着一点报复的快感,他一直想象着舒畅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跟许美珍,暗自失落。但这只是想象而已:舒畅早就从他们的关系中彻底挣脱出去了,只有他还一直停留在这里。
就在客厅那张沙发上,他跟舒畅曾经有过一次突如其来没防备的□□。那次之后,她的例假一直不来。有天晚上他们讨论起这件事,“可能怀孕了吧。”他随口说。
舒畅的脸色立刻变了,“我还不想生,这件事情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你年龄也不算小了,如果怀了就生吧。”
结果舒畅铁青着脸,转身进了房间。第二天,她的例假来了。从此之后,他们避孕更小心了。慢慢的,他们甚至都不怎么□□了。
他一直记得那天她穿的裙子,她身上的气息,她躺在沙发上的样子。他从来不知道那次就是他们之间最好也是最后的一次激情。原来所谓的“最后一次”都是很久之后才会知道的。事后他倒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幻想着那种感觉能够长久地被封存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取阅。但就是从那天起,他们的关系不可阻挡地缓慢地滑向了终结。
他曾经多么爱她,他对她的爱支撑他走过这些年,那是一种更长久的爱。但一切还是搞砸了,甚至不知道是谁的错。而他对这一切,这人世的变幻与消失,完全无能为力。刚离婚那段时间,他一度觉得或许会撑不下去。他喝了很多酒,落过一些泪。而自尊令他装作若无其事。再想起这些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这天晚上,他知道,一切都还没有过去:就连突然出现的好运,转瞬也变得毫无意义。
周徳东第三次见到马拉松又过了差不多大半年,他们俩在一次钓鱼活动上碰头了。周徳东还是个新手,纯粹是为了凑热闹。两个人像久未谋面的兄弟一样握手并且拥抱了一下。马拉松问起了许美珍:“你跟那个美女结婚了?”周徳东摇摇头:“她结婚了,不过不是和我。”“你又被挖墙角了?这次是谁?”马拉松故作惊讶地问,但周徳东觉得他从看到自己第一眼起就知道了他现在是单身。不过,他并不想跟他计较这一点,反而耐心跟他解释:“她跟我们班另一个同学结婚了,他等了她好多年,我们曾经还以为他是gay呢。没想到他那么有耐心,终于让他等到了。”“厉害,如果他来钓鱼,我们肯定都不是他的对手。”马拉松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抢先哈哈大笑。周徳东也只好跟着笑,但他觉得这个笑话真是烂透了。
那天天气特别热,梅雨季刚刚过去,气温大幅升高。周徳东聚精会神地站在那里钓鱼,站在一棵很大的合欢树下。马拉松离他不远,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好似入眠。周徳东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又坐了下来。他昏昏欲睡,抬眼望去,山与天齐,远处雾霭蒙蒙,好似岁月悠长,一贯如此。一会儿,钓鱼线微微下沉,周围荡漾出一层层的水纹,好像有鱼出现了,或许还是一条大鱼,但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看着。
回望2022年的记忆锚点,有喜悦、有感动、有难过、也有不舍。这一年,世界冰雪运动会的历史以北京冬奥会作为分界线,女篮姑娘们重回巅峰夺下世界杯亚军。这一年,新冠疫情多次反弹,口罩、48小时核酸成为生活常态,孩子们唱起了“孤勇者”,年轻一代拥抱了“元宇宙”。疫情三年,白云苍狗,世间的情侣,也是合合分分,分分合合。
结婚以前,舒畅和他说,要去云南泸沽湖旅游,并且要和他一起去湖边钓鱼,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周德东心想,再过几天,就要2023年了,那是他和舒畅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他会去泸沽湖边钓鱼,不知道和舒畅能否在湖边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