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横推八马
众人见石崇海走了,又纷纷归座,赵一树问赐敖,“我都没发现那脚印,你怎么知道的?”
赐敖先不做声,等和赵一树一起盘腿坐下后,朝赵一树大腿根一指,“你瞧,这不就看见了吗?”
赵一树自己低头一看,这才明白,自己这两条腿太长了,别人盘腿时,袍子的下摆都能遮住两条腿,自己腿一盘起来,全露在下摆外面了。而那个祝步离的鞋印正巧露了出来,一定是刚才自己收拾完祝步离归座时,被赐敖看见了。赵一树真是对赐敖佩服得五体投地,越看赐敖越开心,不自主地伸出那只刚捏过肘子的手,用手指对着赐敖腰眼上捅了一下。赐敖还在自鸣得意地喝酒呢,被他一捅,酒差点撒在桌案上,低头一看,袍子侧面多了个黑点,压低声音对赵一树喊道,“你看看,这袍子是新的!”
赵一树才不管那些呢,“五十万都赢了,什么袍子买不来?”
赐敖想想也是,冲着赵一树一乐,两人碰了一下杯。
李霖觉得刚才的事有些煞风景,于是提高嗓门说道,“赵将军,刚才力敌祝将军,果然神力,不知赵将军如此神力,师从何处啊?”
赵一树心想,让我把这肘子吃完再聊不行吗?他无奈地站起身来,“启禀大王,末将出身贫寒,家中无钱请教名师,只是自幼为人放牛放马,闲来无事就顶牛撞马练习角力。”
“顶牛撞马?”李霖来了兴趣,“莫非你的气力可以撞倒牛马?”
赵一树故作镇定,“末将也撞不太多,那时也就撞个四五匹马的模样吧。”
此言一出,沁馐殿里又是“哗”地炸开了锅,尤其是不少武将听了,都认为赵一树在吹牛,心想,一般都说商纣王楚霸王的气力天下绝伦,据说他们可以“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可是谁都没见过。身为武将,一般力气大的一次拽动两三匹挪开步子已经算是不错了,这赵一树大言不惭,竟敢说自己小时候就可以撞倒四五匹马,那不成天神下凡了吗?简直是一派胡言。
李霖坐在高台上看着赵一树,见他镇定自若,不像是吹牛。不过李霖对赵一树到底气力有多大很感兴趣,毕竟刚才和祝步离的比试,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无法具体看出其气力的极限,于是李霖对赵一树说,“赵将军,若寡人让人牵来几匹马来,你可愿意在此展示神力?”
赵一树倒是不怕展示,但大王面前怕失了尺度,低头看看赐敖,赐敖朝他笑着点点头,赵一树一抱拳,“末将只怕失礼于大王和娘娘。”
李霖看看琪妃,琪妃这才开口,“赵将军,今日大王有言在先,君臣同乐。本宫奖赏你的一万钱依然有效,若是你愿意展示神力,多撞倒一匹马,本宫就多赏你一万钱,你看如何?”
赵一树伸出双手掰着算,一匹一万钱,两匹两万钱。。。
李霖不知他算什么,就问,“赵将军,琪妃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你可撞倒几匹马呀?”
赵一树刚算到七匹七万钱,李霖这么一问,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八匹。。。”
大殿里的百官又是一阵大乱,后排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都问靠前坐着的人,“他说几匹?”
“八匹!”“是八匹,他是说八匹!”
李霖也以为听错了,“赵将军,你要撞八匹马?”
赵一树这才缓过神来,但他知道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而且还是对大王说的。他心里估摸着倒是差不多,但也从来没试过,眼看事已至此,赵一树也唯有硬着头皮回答道,“启禀大王,末将说的是八匹。”
李霖一听他确定是八匹,心想赵一树不像说大话的人,既然他有把握,“来人,去选八匹御马到沁馐殿外候旨。”
趁着有人去准备马匹,赵一树让人帮他找来几根皮制的腰带和绳子,把自己衣服和腰肩都绑好勒紧。
待殿外准备就绪,何常胜来见李霖,“启禀大王,殿外马匹已准备停当,请大王和琪妃娘娘移步殿外观看。”
李霖和琪妃披上斗篷,在百官的簇拥下走出沁馐殿外,众人都已酒肉下肚,出了殿外倒不觉得夜凉。但见沁馐殿外的场地上,八匹御马并排站立,脖子上都套着轭(注1:轭音同饿,是古代套在牲畜脖颈上的曲木),之间都用绳索替代横木(注2:横木是套牲畜时连接轭的部件)连在一起。别说李霖和百官一般都见不到此种八马并联的场景,连这八匹马自己都纳闷,它们也相互左右对视,也心里犯着嘀咕。
老二问老大,“你听清马倌的命令了吗?是让这么排吗?”
老大说,“怎么可能听错,就说要这么排。”
老四说,“那一般不都是我这儿算最尾吗?今天怎么还过来四个呢?”
老五一打喷嚏,“就是啊,李国最大的也就四马并行的车辇,这八马并行得多大的车啊。”
老八一跺蹄子,“别闹啦,这肯定不是套车。”
老三问,“不是套车,那么晚把我们遛出来有病啊!”
老七急了,“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他们今天大王请宴,说不定有人提出来想吃烤串。”
老六哭了,“哎哟。。。那老九把我给坑了,单挑这时候去茅厕,让我顶班,这可把我给毁了。。。。”
老大反倒镇定下来了,“别吵,你们慌什么,要扎签子也是先从我这儿扎进来。你们听着,一旦我一喊,你们就用力往其他方向跑,挣脱了这绳索之后,咱们就各奔东西。”
它们正说着呢,没留神赵一树已经准备好了,他朝着八匹马的侧面“噌噌噌”几个大步跑上前去,眼看就要撞上马肚子了,赵一树把气朝背上一顶,最后脚板横着踏出一步,身体借势来了个半转身,用脊背猛地撞向“老大”的侧面,“老大”就觉得左侧的肋骨突然收紧,身子横着朝着右边的“老二”撞了过去,原本“老二”还在等“老大”的信号呢,结果先出了一声悲鸣的是它自己,感觉自己先是左侧被撞,然后就是仿佛两侧都有东西在挤压自己,这股力将他们一匹接一匹地顶向右侧,而排在最后的“老八”反应很快,两只右蹄一使劲,想抵住“老七”,好让自己不倒下。没想到,自己不仅没有扛住那股力,因为体重最轻,它受力之后,就觉得自己腾身而起向外飞出去了,但是所有的马头都被绳索固定在了一起,因此“老八”的马头没法动,马屁股被甩了出去之后,和它几位弟兄一起倒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骇,李霖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接受这个结果,唯有琪妃伸出手掌拍了起来。赐敖见大家都愣着,便带头喊了一声,“好个横推八马倒,赵将军神力!”
李霖一听赐敖的声音,这才如梦方醒地喊出来,“横推八马倒,神力,赵爱卿果然神力!”
众人也缓醒过来,附和着“赵将军神力,赵将军神力!”
之前不服赵一树的武将个个咋舌,心想,这是人吗?服了!这赵一树今后可别惹,就咱们这样的,估计他一只手就能捏死。
赵一树这一下虽说技惊四座,但也确实消耗不小,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气力被一下抽走了似的,别人离得远还看不清,其实赵一树也坐地上歇了半天,就感觉自己两条腿不像自己的,“突突突突”在那儿直抖。
李霖这回高兴了,他心里就想,都说于显天下无敌,若不提战术策略,单比这武艺,世人总说一力降十会,要是把赵一树放在战场上,恐怕几个于显都打不过他。想到这里,李霖也是高兴过头了,顺口就说了一句,“寡人有这么一位八马将军,何惧外敌啊!”
赵一树还没反应过来,赐敖冲着他高喊,“赵将军,大王封你为八马将军,还不赶紧过来谢恩!”
赵一树一听,身上就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瞬间就有了精神,一个激灵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几步来到李霖面前倒身就拜,“臣赵一树,谢主隆恩。”
李霖说的时候没留神,赐敖一喊赵一树,他才反应过来。不过他没后悔,一是确实喜欢赵一树,二是这赵一树也确实有能耐,于是李霖将错就错,“好好好,赵一树,寡人加封你八马将军,官升从二品,望你今后忠君保国,成为我李国武将之中的楷模!”
赵一树心想,从二品?还有意外收获呢,赶紧拜了三拜,“谢主隆恩。臣赵一树,必不负大王所托。”说完他就要站起来。
“且慢!”琪妃叫住了他。
赵一树心里就是一动,完了,琪妃娘娘不同意我升官?我也没得罪她呀,大不了那一万赏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琪妃朝他一笑,“赵将军,本宫的赏,你还没领呢。”
赵一树摸不清琪妃到底想怎样,低着头说,“赏钱不过是句玩笑,微臣不敢领受。”
琪妃看看他,“怎么大王封你是金口玉言,本宫的话就可说了不算吗?”
赵一树赶紧叩头,“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来人!”琪妃身边走出几个内侍,手里提着几个口袋,琪妃朝口袋一指,“本宫方才曾许诺,你撞倒一匹马,就赏一万钱,你撞倒八匹,加上先前角力的一万钱,这里是九万钱。赵将军若是不方便,本宫明日遣人送到你的营中。”
赵一树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赶紧再次叩头,“多谢娘娘圣恩,臣不敢劳烦娘娘,臣自行带回即可。”原本他说完就想去接钱,可一想,九万钱就这么拿了不合适,怎么也给大王和琪妃再送句吉祥话吧,于是他想起来关敬耀教他的易经,又对琪妃说,“娘娘,易经有云,三三不尽六六无穷,这三和六都包含在这九字之中,这九字又通长久之意,微臣愿大王与娘娘地久天长。”
群臣一听这话,都赶紧跪倒在地,也齐声高喊:“臣等愿大王与娘娘地久天长。”
赐敖在人群中,一边跟着喊,一边嘴角上扬着想,赵一树啊赵一树,你真的变坏了。
李霖和琪妃一听,哟,这赵一树嘴还挺甜的,没想到他不光有气力,肚子里还真有点东西。李霖笑着让群臣平身,然后又和琪妃回到沁馐殿就座。
有人端来面盆,让赵一树洗了洗脸,把身上的腰带等解开卸掉。赵一树欢欢喜喜拎着几袋钱正往沁馐殿里走着,赐敖从他侧后方过来,故意撞了他一下,赵一树正找赐敖呢,一看赐敖过来了,冲着他嘿嘿嘿地傻乐。
两人一边往里走,赐敖一边问赵一树,“沉不沉?要不要本侯帮你拎两袋?”
赵一树一听直摇头,“不敢劳动侯爷,末将一人足矣。”说着,还把赐敖这边手上的袋子全都移到另一边的手上。
赐敖眯缝着眼睛对他说,“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赵一树一点不在意,“嘿嘿,咱穷孩子出身,比不得侯爷一出手就是五十万钱那么阔绰。”
赐敖用手背一拍赵一树的手臂,“怎么样?今天算是又娶媳妇又过年了吧?高官厚禄,感受如何?”
赵一树到沁馐殿门口,把钱交给守门的护卫看管,又回头小声对赐敖说,“侯爷,您试过踩在云里的感觉吗?”赐敖摇摇头,赵一树说,“过去在东境立功受奖,我觉得过日子有酒有肉,有新衣有新鞋,已经好得不得了了。自打和您一起之后,又是升官又是发财,感觉自己飘起来了,像做梦。”
赐敖点点头,“这些你是应得应分。”
“不对,”赵一树斩钉截铁地说,“在东境,关将军是我的贵人,在申都,侯爷您就是我的贵人。我从华国回来就一直琢磨,一个人光有能耐不行,还得有识才之人给你机会表现。若是没有侯爷,我就去不了华国,去不了华国,就当不了禁军的左卫将军,那今日就没资格到此赴宴,不来赴宴,我能推倒八十匹马,大王也看不见啊。因此,侯爷您就是我赵一树的贵人。”
赐敖不说话,只是拍拍赵一树,然后两人举杯共饮起来。
高台上的琪妃对李霖耳语了几句,李霖点点头,高声说道,“方才武将有了施展,我李国才子的文采也不逊于武将,寡人有一题,众爱卿可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