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时绒绒不声不响地回来，让时冉晨完全没有准备，尤其还是大晚上的。
“你怎么挑这个时候回来，我还以为是小偷进来了。”
他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但是却有些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回来的晚了。”
时绒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短短回了一句就快速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时冉晨就开始敲女儿的房门：“起床吃早饭。”
时绒绒还窝在床上，看了看表，才六点半。
“我不吃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并不打算起来。
“怎么了？你们学校是放假了吗？你的行李呢？”
听得出来时冉晨其实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她，就是在等合适的机会开口，可是这一连串的问题对时绒绒来说简直不能再糟糕。
“我不饿……”
“行吧，那你饿了就自己出来吃。”
面对许久不见的孩子，时冉晨似乎客气了不少，时绒绒也像是在家里寄宿的远客，和时冉晨之间的交流也都是蜻蜓点水一般。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什么也没吃，到了晚上又睡不着，就开始打电话，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时冉晨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是逼着她吃饭。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日夜颠倒，形如枯槁，白天不起床，晚上不睡觉，三更半夜打电话，你以为我是聋子听不到啊？”
他大声地斥责时绒绒，时绒绒没有回嘴，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你这么久没回来，在学校也不舍得给家里来通电话，怎么给别人打电话就这么勤呢？你白叔叔生日，白鹤亲自去学校请你，你倒好，架子大的给人拒绝，不给你白叔叔面子，我就当你是讨厌我好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不愿打扰你，我给你自由，可你呢？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不吃不喝是想升天吗？”
“……”
时冉晨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也是憋在他心里良久的话，就缺个吐露的口子，这下可算是全说出来了，而且说的都在理，时绒绒无从反驳，可就是听着憋屈。
“你要是再这个样子，就别在家里住了，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真的管不了你了！”
听到父亲说出如此重话，时绒绒心里明白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进食，自己要是再不知好歹，那就真的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于是她拿起筷子去夹菜，配着米饭吃，时冉晨见她能咽，默默地去把其他饭菜都热了一遍，然后看着她吃。
“多吃点，管够管饱。”
这个时候他的语气又柔了下来，时绒绒在他的温柔注视下又咽了几口饭，可不成想一小碗饭一半还没下去就开始反胃，匆匆跑去卫生间呕吐。
原以为只是长时间未进食导致的暂时性吞咽困难，可是这种呕吐现象却在后面频繁发生，时绒绒有些慌了，时冉晨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对，要带着她上医院，但她死活都不去。
“你又怎么了，从回来就一直怪怪的，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去医院看？如果不想去医院，那我就去请中医到家里来给你看。”
“……我不看，我就在家里歇一歇就会好了。”
“你这是讳疾忌医，按理说你们年轻人应该比我们这一代人更相信科学吧，你明明身体欠佳怎么还……”见她极力想隐瞒的样子，时冉晨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半夜回家，不吃不喝，有病不看……你不对劲，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没有……”
时绒绒的辩驳很是惨白，她甚至不敢去看时冉晨的眼睛。
“还说没有，你是想气死我吗？好，你如果不说，我就请人来家里给你看脉，我倒要看看你是得了什么怪病，然后咱们再说！”
眼看着时冉晨就要来拖人，时绒绒挣扎不过，只能哭着妥协。
“不要让人来给我看病！我说就是了……我、我怀孕了……”
“什么？怀孕？！”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时冉晨顿感五雷轰顶，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上前一步严词厉色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时绒绒吓坏了，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没有见过时冉晨这么严厉过，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引发更大的震动。
“我可能怀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确切地听到时绒绒说的话之后，时冉晨的双手隐隐颤抖，他想打她，却又下不去手，最后只能用手狠狠地拍向桌子以示发泄。
时绒绒实在没有办法了，战战兢兢地与他说了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她去的那所寄宿学校虽说是公立，但在所有公立学校的排名中很靠后，那里的老师基本也都是得过且过，只要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拿到课时，其他的都不管。时绒绒进了那所学校后，和家里的联系几乎是断了，没人管，她的自律性也直线下降，不爱听讲，翘课成瘾，还认识了更多吊儿郎当的同龄男生。大家都是不喜欢规矩的人，天天厮混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没有了尺度，可她一直都守着一个底线，不想惹出大事，直到前不久和几个男生喝了通宵，她喝的太晕，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了好几个男的，而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匆忙穿上衣服就跑了。她不敢回学校，只好一路走回来，走到半夜才到家……
“那这孩子是谁的？！你说出来我要去找他！出了这么大事哪能便宜了那小子！”
看这架势，时冉晨势必要找人出了这口气，时绒绒只是不停地摇头，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摇什么头啊？”
“我、我不知道是谁……因为、因为有好多人……”
“你……！”时冉晨真的是恨铁不成钢，恨不能狠狠打她几下，“你怎么能这么作贱自己啊你！”
“……我也不想的……”
时绒绒捂着脸苦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你不想，你不想就该提前留个心眼！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出来的，现在知道怕了，知道哭了，知道后悔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时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那我现在就去死好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时家没我这个人就好了……”
“你给我安分点吧！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眼见时绒绒又要跑，时冉晨一把拦住她，并将她锁在了房间，哪儿也不许去。
为了稳妥起见，时冉晨还是请来了一名大夫为时绒绒看诊，没有带她去医院已经是在保全她的脸面了，大夫诊断后的结果也是有孕。
时绒绒全程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看着时冉晨将大夫请到了另外的房间去单独谈了好久的话，他们说了什么不得而知，最后也只有时冉晨一人回到她身边。
“明天我去大夫那里拿药，把这个孩子拿掉，现在刚查出来，尽快处理了也就没事了。”
他对这件事的处置态度坚决，换了哪个父亲大概都会选择这样做。
时绒绒一听要打掉孩子，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腹部，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虽然她还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是何相貌，但却已是与她血脉相连。她忽然能体会到顾霜怀她时候的心情了，当时选择将孩子生下来不全然是为了报复，这或许就是母亲的天性，是每一个母亲与孩子的心灵感应。
“……我不想打掉这个孩子……”
“时绒绒，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时冉晨已经是忍着很大的气在和她说话了，没想到她还一句一句的给他不断制造麻烦，使他几乎是忍无可忍，“你不拿掉，你想生下来，生下来以后怎么办？你有想过怎么能好好养活一个孩子吗？你以为养孩子很简单吗？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状态，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学校都还没毕业，再过几个月就要挺着大肚子，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退一步说，你把孩子生下来了，拿什么去养？你有可靠的收入来源吗？你能提供孩子需要的各种生活必需品吗？你不要把这种事情想的太随意了，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可你不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吗！你当初是怎么养活我的，那我也可以去养活这个孩子！”
时绒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勇气去说，可能因为这个孩子的境遇和她很像，她既然都能活下来，那自己的孩子自然也可以，这不是她扼杀孩子存在的理由。
“就是因为我知道一个人养孩子的艰辛，我吃了这份苦，所以我不希望你去吃同样的苦，我不希望你日后后悔，你到底懂不懂我的苦心啊时绒绒……”
时冉晨就差没把时绒绒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使她如此不开窍。
“可孩子是条命，是我身体里真实存在的，我不能……不能轻易就放弃。”时绒绒坚持要下这个孩子，无论时冉晨如何劝说，“你就当我是脑子不清醒，一根筋好了。”
眼见她无意改变心意，而自己又劝说不动，时冉晨只觉得心累。
“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你的人生路终究还是你自己走，我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松了气力，不再继续纠缠，单手扶着墙要走出房间，还没走几步，整个人就在门口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