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穷光旦求学2
当天下午散学后,张先生关好房门,叫光旦在前头走,一路上领着他,一边照看着其它的孩子们回家,一边走向光旦的家。
斜阳的余辉绚丽多彩,晚霞高照,让人也感觉到十分惬意,第一次有先生的关怀来送自己回家,光旦深感荣幸,心里舒畅乐开了花,眉宇间似乎在说着喜悦的神话。
师生二人来到了碾子塆的路口上,远远望去,沟弯深处靠山的山脚边上有一户茅草房人家,正是光旦的家。
三步并着两步走,越来越接近光旦的家,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坐在阶沿中的凳子上,手中拿着玉米棒子,右手剥下米粒儿来捏上一把,再向空中抛撒,好似天女在散花,又听得口中在连声呼着它:
“咯咯咯……,咯咯咯……,来来来……,都能吃上它,千万别打架!"
张先生随着光旦来到院坝儿边上,见到的正是光旦的娘,罗琴韵正在剥着王米粒子儿喂鸡。一群公鸡、母鸡也正在咯咯咯地抢食吃。罗琴韵耳边厢仿佛觉察到有人来到了,鼓大了双眼,一脸茫然,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见,惊诧地问:
“是哪个来了?请吱个声儿!"
光旦走到罗琴韵跟前说:
“娘,是我放学回家来了,先生也来了!"
罗琴韵惊喜道:
“呵呵呵……,哎呀喂,原来是先生来了,没想到哦!"
她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四处张望,问:
“先生在哪儿?"
光旦道:
“先生就在院坝儿里站着呢!"
罗琴韵道:
“都怪我这一双睁眼瞎,有眼不识泰山!光旦,你快进屋去搬出那一把圈背椅儿来,请先生坐下来叙话。先生请,小妇人双眼不便,有失远迎,请先生恕罪,切莫见怪!"
张先生一边就座,一边道:
“哪里,哪里,夫人言重了!我观夫人双眼蒙上了白云,:雾蒙蒙一片,这是啷个儿回事儿?"
罗琴韵道:
“回先生话,说来话就长了,望先生切莫见笑!"
张先生道:
“何笑之有?但说无妨!”
罗琴韵就开始讲起了自己眼瞎故事的经过:
腊月二十七日早上,吃完了老太公为才巨丶才举丶金凤丶银凤举办的新婚宴席的散客酒后,我就领着光烁丶光旦两个孩子回到了家里,心想着离大年三十只有两天时间了,应该将房屋里里外外进行大扫除一番,过个干干净净、清清静的大年,让来春焕然一新。我见房内布满了灰尘,房顶上扬尘串串吊吊,尤其是那灶房,被烟熏火燎得黑不溜秋,灶房顶上黑雀雀的扬尘一砣一砣地,一串一串地吊着,好恶心呀。我戴上了草帽儿,就去砍来了一根竹竿儿,扎成了一个长扫帚,先扫除外房,最后进厨房清扫,当我抬头望着清扫灶门口上头的房顶时,一砣黑雀雀的扬尘掉下来,砸翻了我头上戴着的草帽儿,尘渣儿扑了我一脸,进入到我的鼻孔和眼睑内,呛得我喘不过气来,睁不开双眼,眼睛里又痒又痛,我赶紧丢下扫把,摸到水缸边儿,捧水洗了脸,眼睛仍然痒痛得心慌,就用双手去揉,越揉越痒痛,还发起烧来了,赶紧叫光烁去将郎中刘先生请来。
刘先生为我清洗了眼睛,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后,说:
“夫人,当尘渣扑到眼内,只能用清水去冲洗,而不应该用手去揉,这一揉将眼角膜磨擦坏,再也医治不好,就废了!"
我一听刘先生说的话,忍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涮涮地打湿了我的衣裳,“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哟喂,我的妈吔,我的命啷个儿这么苦啊,孤儿寡母,雪上又加霜,叫我们娘儿仨哪们儿活哟!嗯嗯嗯……!呜呜呜……!"
刘先生见我哭得太伤心了,就开导我道:
“夫人哪,事已至此,就是哭死了也无济于事。天无绝人之路,不必太伤心太难过了。这人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天生一人,必有一路,老天爷关上了你的一扇门,也为你打开了另外一扇门。看你两个儿子生得眉目秀,今后必定有出路,请节哀顺变吧!"
我听从了刘先生的劝导,止住了悲痛,道:
“多谢先生为我排解心中的死结!"
刘先生说:
“都怪我学艺不精,医治不好你的眼睛,深感惭愧,表示抱歉,只能留下清洗和止痛的药物,照着我的方法去做就行了。天色已晚,我就打道回家了!"
我让光灿拿出酬金来交付给刘先生,刘先生谢免道:
“你的眼睛都这样了,我还能收酬金么?望你今后多多保重就是了!"
我只好谢道:
“刘先生,辛苦您了,请慢走!“
刘先生走后,我思前想后,今后,我一家大小三口,仅靠光烁稚嫩的肩膀来挑重担,难以度日,只能省吃俭用丶节衣宿食,早饭一顿,晌午饭就兔了,等光旦放晚学回家来再同吃一顿晚饭就算了……"
当张先生听完罗琴韵这段辛酸的故事,方才愰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呀!中午没有了午饭吃,大人能咬紧牙关,挨一挨能挺得过去,日复一日也就习惯了,可是像光旦这样正长身体需要营养的孩子,怎么受得了?难怪他晌午跑到桑树林里,自己去找桑果子吃了!"
罗琴韵苦笑道:
“他让先生见笑了!?"
张先生一本正经地道:
“呃,哪里话,何以见得?笑从何来?我作为一位先生,会那样无知?
罗琴韵释怀道:
“多谢先生体谅包容!"
张先生试探地问:
“我听说,夫人也是出生于名门的大家闺秀,也曾念过诗书,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巾帼不让须眉之人,为何不报与苏老太公知晓,启发族中众人来周济于你?"
罗琴韵忧虑地道:
“这万万不可!人生不易,家家户户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俗话说得好,上半夜想想自己,下半夜也应该思量一下别人,我岂能再给其它人家增添麻烦?人生虽苦,要生存下去,还得靠自己!我家的困难事儿,请先生还是要为我保守秘密的好,切莫传到老太公的耳朵里去了,让他老人家担心,频添惆怅。他老人家已是九十岁的高龄了,我也应该为他想一想了!"
张先生夸道:
“夫人言之有理,那好吧!不过,从今以后,光旦每天的中午饭,我管了!请夫人放心,我作为他的先生,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罗琴韵听了,兴奋得感激涕零,眼泪窟登儿丶窟登儿,哗哗哗地往外滚,赶紧将两膝跪下,叩头谢恩,泣不成声地说:
“哎__哎呀,先__先生哪,这__这哪们儿使得呀?又给您添麻烦了哟!"
张先生连忙扶起罗琴韵道:
“区区一餐,何足挂齿,我牙缝里省省就有了,夫人不必挂怀。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书房里去了,就此别过,请夫人多多珍重才是!"
罗琴韵挽留道:
“想必暮色降临,若先生不嫌简陋,那就请先生暂留一宿,明日早饭后,让光旦陪着,您们师徒二人一起,再回书房去不迟,如何?!"
张先生道:
“多谢夫人盛情挽留,却不妥,不妥!你想想,自古以来:
寡妇门前是非多,
男女有别成蹉跎,
你我各安是非明,
流言诽语奈如何?”
罗琴韵笑笑道:
“先生有理已明说,
妾身已是今非昨,
高风亮节品德高,
红尘凡事早解脱!"
张先生听了,拱手一揖,惊叹道:
“哎呀,你真是一位品学兼优、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哟!"
罗琴韵不好意思地笑道:
“先生,您过奖了!"
张先生又是恭敬地一揖道:
“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罗琴韵连忙吩咐:
“光旦,快去送先生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