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岌岌可危如累卵,绝渡逢舟拔刀助
椒房殿内,太后胡仙真走到清河王元怿面前,疑惑不解询问道:“王爷颖悟绝伦聪敏智高,为何不能如同广平王元怀一般自保安身?何至于落得今日下场?”说着又抬起右手摸了一下绑在清河王元怿身上硕大粗绳。
清河王元怿理直气壮慷慨陈词道:“本王乃孝文帝之子,宣武帝之胞弟。焉能委身屈尊,听命你这妇人?”
太后胡仙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亦又单手抚摸清河王元怿俊郎面庞,情不自禁感慨说道:“难怪昔日彭城王元勰称赞王爷风度神韵笔直魁梧,亦带中和之色,且有德行兼备。如若上苍假借其年岁,可与周公,召公想媲美。”
清河王元怿倍感羞辱,大声呵斥道:“太后言行如此,乃大魏之耻,先帝之辱!”
话音未落,突听殿外传来一声“持之有故,言之有理。”殿内众人不期而同回身望去,看见领军将军元叉带领九百兵卒涌进殿内。
太后胡仙真震惊问道:“大胆元叉,意欲何为?”
清河王元怿横眉冷对振振有词道:“黄口小儿,竟敢以下犯上忤逆作乱?”
领军将军元叉上下打量清河王元怿,不明缘由询问道:“兄长已被这妖妇残害至此,为何对其偏袒保护?难道你与这妖妇果有私情?”
清河王元怿勃然大怒二目圆睁道:“放肆!”
与此同时,太后胡仙真忿忿不平赫然而怒道:“哀家素日待你不薄,因何如此相待?”
领军将军元叉怫然不悦回复道:“无故削我兵权亦又何意?”
太后胡仙真强压怒火,镇定自若一笑说道:“原来只因此等小事。哀家即刻下诏将宫中所有禁军指挥权全权赐于你。”
可是领军将军元叉却不屑一顾道:“太后那般‘善待’高阳王元雍,尚书令于忠。元叉焉能不心有余悸?”说完拔出佩剑,目不斜视地走向太后胡仙真。
殿内所有侍从宫女早已吓得或是瘫倒在地,亦或抱成一团不敢抬头。
在此九鼎一丝生死存亡之际,清河王元怿快速站到太后胡仙真面前义正辞严道:“得位不正,朝臣岂会认同与你?天下苍生焉能拥护于你?届时各地定会以为‘陛下太后复仇’为名,肆无忌惮攻占城池,大魏如同东汉末年一般军阀混战硝烟四起。纵然登基称帝亦又如何?”
太后胡仙真将头抬起,首次钦佩敬重仰望清河王元怿。
与此同时,领军将军元叉听闻此番言语,不禁若有所思。
谋士王昙斟酌忖量良久之后,向领军将军元叉拱手行礼说道:“延康元年,汉献帝刘协在魏王曹丕逼迫下禅位,降位为山阳公。将军何不效仿暂缓称帝?既可美名远扬,亦又安稳度日?”
领军将军元叉本就纨绔子弟,一心想要称帝之后可以过上奢靡无度酒池肉林完美生活。所以,领军将军元叉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他又单手一指太后胡仙真以及清河王元怿询问道:“如何善后?”
谋士王昙看了一眼清河王元怿狡诈一笑道:“清河王元怿因不满陛下太后对其处罚,所以逃离牢狱谋杀圣主。幸被领军将军元叉及时阻拦,后畏罪自杀。”
清河王元怿听闻此语,全无往日儒雅随和,双目充血咆哮叫喊道:“畜生!”
可是领军将军元叉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拿起手中宝剑径直刺向清河王元怿左胸。太后胡仙真吓得失声惨叫,瘫倒在地。清河王元怿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怒视领军将军元叉道:“尔乃曹,曹爽!”说完撒手人寰溘然长逝。
领军将军元叉勃然大怒,抽出清河王元怿身上宝剑,然后在其尸体上砍刺数十下。
因为曹爽乃曹魏股肱之臣大司马曹真之子。此人无有其父之才,只因明帝曹睿病危封其大将军,假节钺,与司马懿并为托孤大臣。少帝曹芳即位之后,又加封其为侍中,改封武安侯。
一时之间,势倾四海声震天下。后因此人任用私人,专权乱政治敛财无度,亦又执意出兵讨伐蜀汉,造成国库空虚兵卒死伤不计其数,且又听从谋士邓飏之计,将郭太后迁居永宁宫软禁包围。令司马懿以此为借口,发动‘高平陵政变’,诛其三族。
这时,太后胡仙真早已魂不附体惊恐万状,面如土色惊弓之鸟一般,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尽力将头埋进宽大衣袖之中。
良久之后,领军将军元叉内心怒火渐渐平息,转身对谋士王昙吩咐道:“告知刘腾,暂且保留元诩性命。再将他与胡仙真分别幽居软禁。”
谋士王昙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大殿。领军将军元叉再又回身,来到太后胡仙真面前,手持宝剑放在其面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道:“若是安分守己,便可暂保性命。否则……”他没有,而是用剑尖笔直放在太后胡仙真双目之前。
太后胡仙真看着沾满清河王元怿鲜血淋漓的宝剑,心惊胆寒魂慑色诅地连连点头。领军将军元叉这才志得意满地拂袖而去。
太后胡仙真栗栗危惧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清河王元怿,而后再次蜷缩角落中瑟瑟发抖。
皇帝元诩看着贵嫔潘外怜高耸小腹关切问道:“此胎已有八月有余,如若爱妃有何不适,定要告知于朕。”贵嫔潘外怜莞尔一笑,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突听殿外脚步阵阵,因此二人不约而同向外看去。只见中常侍刘腾带领百名披甲佩刀精壮兵卒径直闯进殿内。
贵嫔潘外怜吓的魂不附体失声喊道:“陛下!”皇帝元诩虽然年少,但却并非懦弱无能。他快步上前以身挡在贵嫔潘外怜前,同时亦又单手一指中常侍刘腾大声呵斥道:“带兵来此,谋反不成?还不速速认罪伏法祈求宽恕?”
可是中常侍刘腾仰天大笑,然后傲慢无礼蔑视回道:“傀儡之令,何人听从?”
此言虽短,可却如同尖刀利刃一般直插皇帝元诩内心深处。皇帝元诩咬牙切齿怒视中常侍刘腾询问道:“何人与你举兵谋反?若你弃暗投明改恶从善,母后与朕定当数倍恩赏。”
中常侍刘腾冷笑一声道:“时至今日方才想起重赏小人,悔之莫及为时晚矣。”说着,他便从腰间拔出佩刀。贵嫔潘外怜惊吓过度昏倒在地。皇帝元诩双眉紧锁默而不言,静静等候死亡来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谋士王昙快步走进殿内,高声喊道:“且慢!”
中常侍刘腾这才放下手中长刀,回身问道:“何故阻拦?”
谋士王昙碍于皇帝元诩在场,不便多言详解,只能敷衍回道:“此乃将军之命,暂留此人。”
中常侍刘腾虽然不明其意,但也只好将刀放回鞘内。皇帝元诩这才慢慢睁开双眼,先是深吸一口气,而后怒气冲冲看着眼前二人,刚要开口说话。
谁知贵嫔潘外怜忽然双手捂腹失声惨叫,再次昏厥不醒。皇帝元诩回身快步来到贵嫔潘外怜身旁,看见贵嫔潘外怜裙摆之上满是鲜血。所以皇帝元诩神情紧张,立即转身大声喊道:“速宣御医!”
中常侍刘腾却轻慢无视地将脸转向一侧。谋士王昙因为身在宫中,自己不便多言,所以立而不言。
皇帝元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中常侍刘腾面前震怒喊道:“既然留朕性命,便知日后需有用朕之时。今朝待朕如何,他日定当数倍奉还!”
中常侍刘腾听闻此语,这才侧身对一名殿内侍从吩咐道:“去请御医。”这名殿内侍从行礼称是,从命而为。皇帝元诩双拳紧握呼吸急促,怒火万丈雷霆震怒,但又独木难支无可奈何。
次日,初阳暮色光影横斜,但却依旧阻挡不住清冷寒气。凉风袭袭,吹落树木仅存叶片。
都城之内,文武官员身着朝服依次走进金銮宝殿,如若往常一般恭敬有加等候陛下太后来临。
这时,领军将军元叉走出朝班,无视礼法走上台阶,站在空荡无人龙椅前大声说道:“昨日清河王元怿逃脱牢房,欲刺杀陛下太后。幸被在下及时阻拦,未曾酿成大祸。今清河王元怿已认罪伏法畏罪自杀,然陛下太后惊吓过度,故而休养几日暂停朝堂议事。”
此番言语一出,殿内朝臣皆惊。随后些许正直朝臣摇头说道:“清河王襟怀坦白克己奉公,厚德载物效忠大魏,焉能做出此等欺君罔上谋逆之事?”
领军将军元叉生气说道:“难道尔等不信在下之言?”
广平王元怀心中暗自说道:“乳臭未干黄口小儿,竟然做出此等惊天大事!本王断然不能令其称心遂意如愿以偿。否则日后本王岂非听命于这个膏粱竖子!可是眼下元叉如日中天,亦又不可公开与其为敌。理应折中而行,方为上策首选。”
想到这里,广平王元怀快步走出朝班上前几步,站在领军将军元叉与众位朝臣中间开口说道:“事发突然难以接受,乃是人之常情。不如派遣几位德高望重之人进宫探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多朝臣纷纷点头说道:“此法甚妙。在下不才,请愿入宫看望。”
领军将军元叉立即心虚阻拦怒斥道:“不可!”
其中为首一位朝臣词言义正理直气壮反驳道:“为何不可?”
领军将军元叉张皇失措支支吾吾回复道:“陛下,太后需要静养,不可乱其心神。”
但是那名朝臣步步紧逼毫不退缩道:“重臣凭空畏罪自杀,陛下太后亦又不肯出面言明难免令人心存疑虑!”言说至此,他目光如炬盯着领军将军元叉。
领军将军元叉贼胆心虚,故意高声壮胆言说道:“无有陛下圣旨,亦无太后懿旨,何人胆敢私闯皇宫?”说完快速转身返回后宫。
殿内群臣或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亦或愁眉不展暗自神伤。更有甚者泪流满面仰天长叹,唯有尚书令于忠镇定自若处之泰然,他心中暗自说道:“胡仙真,此劫亦又何人出手相助?”
散朝后,左将军郑俨与右将军徐纥二人互换眼色,一前一后离开金殿朝堂,来到左将军郑俨府邸。左将军郑俨先将书房内所有侍从婢女遣散离去,再又亲自关好门窗,最后来到右将军徐纥面前焦虑不安地说道:“速速做好偷离都城准备。”
右将军徐纥叹息说道:“风光未久,便要隐居别处,着实心有不甘。”
但是左将军郑俨却态度坚决道:“荣华富贵岂能与身家性命相提并论?那元叉分明已然控制皇宫,太后陛下亦又不知生死。你我无有太后庇佑,后果不堪设想。”
右将军徐纥点头说道:“兄长言之有理。小弟即刻返回府内做好准备,听候兄长之命。”
左将军郑俨不放心地叮嘱道:“带着金银细软便可,以免招摇引人注目。”右将军徐纥行礼称是,刚要起身打开房门,突然门外一名侍从行礼说道:“启禀将军,府外一名自称胡姓女子,言说将军定会召见。”
左将军郑俨吃惊说道:“胡仙梅?”
右将军徐纥立即回身,紧张焦灼道:“此时此刻她却前来,不知心存何意?兄长不如不见,与我极速离开都城?”
左将军郑俨则摇头说道:“此女身份特殊,不可不见。”然后大声吩咐道:“请其厅内相见。”那名侍从行礼称是恭敬退出。
少焉片时,胡仙梅在一名侍从引领下来到大厅,看到左将军郑俨右将军徐纥开门见山道:“若是二位打算做一富家翁,仅此而已别无他求,我便即刻离开府内不再叨扰。”
左将军郑俨抬起右手轻轻一摆,厅内所有下人侍从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大厅。随后,左将军郑俨单刀直入开口询问道:“不知夫人此番前来,是为夫君领军将军元叉,亦或长姐太后?”
夫人胡仙梅斩钉截铁态度决绝道:“长姐。”左将军郑俨右将军徐纥互相看了一眼,但却未言半字。夫人胡仙梅孤注一掷继续说道:“如今虽然元叉身在宫内,貌似只手遮天,但是宫中禁军依旧听从二位调遣。若是搭救太后,便会福泽绵延不可计数。”
左将军郑俨谨慎反问道:“我等岂知太后依旧安康健在?”
夫人胡仙梅坚定不移道:“我已从宫内采购食材侍从得知,陛下太后分居幽禁。”言说至此,夫人胡仙梅上前一步诚恳说道:“太后素来厚待二位。今遭不测,故请二位出手搭救。”
左将军郑俨故意没有回复,待等同伴右将军徐纥询问具体情况。无有智谋才智的右将军徐纥果真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元叉掌管都城重兵且又身在皇宫。稍有不慎,便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夫人胡仙梅垂死挣扎急躁焦灼不顾体面道:“嫪毐乃是秦始皇嬴政之母赵太后之男宠,沐浴隆恩时,自称秦王‘假父’!但是此人下场结局如何?处以极刑,车裂而亡!”
随后,她又目不斜视盯着二位将军说道:“实不相瞒,进府之前,我已广散钱财赠与百名平民。若我一个时辰之后,未曾出府离去。便四处散播你二人之秘事。届时都城内外定会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无论何人执政,焉能坐视不理?”
右将军徐纥怒视夫人胡仙梅。
可是夫人胡仙梅毫无畏惧倔强说道:“元叉可将生父活活气死,岂能善待于我?若你二人不从,我等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这时,左将军郑俨心中暗自说道:“与其亡命天涯无有尽头,何不放手一搏背水一战?”想到这里,他向夫人胡仙梅抱拳行礼说道:“身为人臣,理应为主分忧解难。何况太后隆恩垂青?”说到这里,他又向右将军徐纥使了一个眼色。
右将军徐纥深知其智谋颇多,所行之事皆乃上佳首选,故而顷刻变脸恭敬行礼含笑说道:“徐纥目不识丁才疏学浅,所以憨直坦率,故请夫人海涵谅解。”说完向夫人胡仙梅拜行大礼。
夫人胡仙梅着急救人,所以不曾还礼,而是皱眉询问道:“不知二位将军打算如何营救长姐?”
右将军徐纥侧身看向左将军郑俨。左将军郑俨沉思良久,然后开口说道:“此事需得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