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难逃
将激烈不已的心按捺下来，陆良无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亢奋入魔了整整一晚，终于全部结束了，如潮的疲惫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全身的骨头霎时间仿佛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气力尽数被吞噬殆尽。
他终究还是没杀周蕊初，尽管自己沦落至此恐怕都因为当时一时心软留了她。
他走出卫生间，看着这满屋子的丧尸仆从 ，想起末世爆发的那日，自己手握一块丧尸饲料，满心都是对爬上秩序顶点的狂热。
那一刻距今不足半月，却恍如隔世，前二十多年的光阴都不及这段时光来得激荡。
他刚发现自己能掌握这份非同寻常的力量时，就已经做好摒弃过去自己内心软弱的一部分的准备，只一心坚定而没有退路的往最顶点爬去。
纵使前方尸山血海，他也想翻过去，他心中莫名的有种无所畏惧的自信。
原本他以为这份自信是自己能够奴役丧尸的力量带给他的，但当他第一次挥下手斧砍死铁头时，他猛然意识到这份自信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深处，来自于最原始的嗜血基因。
他意识到自己在某方面其实跟这七个亡命之徒是同一类人，只要一经恶的洗礼，自己也许就会蜕变为比他们还凶恶百倍的恶魔。
他很恐惧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堕入深渊，尽管他对爬上秩序顶点的渴望无比强烈，但在内心中、在原始黑暗的那块地方的旁边一处，人性区别于兽性的良善依然在竭力地约束着他。
他想起那句话——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
在这末世，拿上屠刀，便没有回头是岸。
前方刀剑无眼，他已开了杀戒，不杀身不得成仁。
但他的内心依旧向往地，或者说心怀敬畏地想要保持那一抹良善，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底线。
而这良善是否能在末世的一次次考验中得以留存，陆良不知道答案。
他只能提着屠刀往前走着，刀下是恶鬼还是冤魂，只在一念之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希望我有一天不会堕落到，能冷酷地射杀一名瘫痪在床的绝望少年吧。”陆良晃了晃脑袋，将杂乱如麻的思绪暂时甩出脑海。
他伸出手像对一个亲密好友一样拍了拍了詹姆斯的肩膀，然后对仆从们喊道：
“到此为止了！敌人们都消灭了，你们的主人活下来了！”
这句话不是命令，仆从们都无法理解其意，陆良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好为这一段经历划下句号，也为自己的战斗寻找了个理由。
床头柜上的两根蜡烛业已燃尽，蜡油摊成一圈凝固成两朵浪花，但房间也不见昏暗，反而愈来愈明亮。
陆良侧眼向窗外望去，天际已洒下第一缕晨曦，透入房间的阳光飞舞着亮晶晶的尘粒。
天亮了，宣判着夜的结束，也似乎在告诉陆良，这一切确实是尘埃落定了。
“先睡觉吧，生活才刚刚开始呢。”陆良打了个哈欠，出门找了个干净的房间倒头睡下，将剩余的所有事情留给醒来的自己。
…………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对面那个男人说话时嘴角挂着上扬的弧度，目光直勾勾地在自己身体上游弋。
但周蕊初没从他冰冷的眼中看出任何淫欲，那眼神里只有深不可测的贪婪，却又无法探明其究竟贪婪着何物。
“我……我刚刚在逃命，跑着跑着发现天……天快要亮了，就……就慌不择路逃进屋里来了……”周蕊初断断续续地说道，眼睛低垂着偷偷观察男人的脸色。
男人坐在镶着窗户的墙壁一侧，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刚好只照射在他身前，使他整个身子仍掩在阴影里。
“哦？逃命？有人要杀你？”男人语气轻松地问道，“为什么要杀你呢，是你惹恼了他，还是因为什么事情他非杀你不可，又或者——他只是单纯想杀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周蕊初仿佛看到他眼神中的贪婪变得更加浓烈。
“他……我惹恼了他，他很愤怒……他想杀我……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她原本想对男人撒谎，但他那双眼睛犹如一潭腐烂的沼泽，只要自己有试图欺骗的神色，便会被沼泽中伸出的骷髅之手拉进死亡的深渊。
“放弃了……嗯……但你依然很恐惧呢，”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终于驱散了男人所在的阴影，周蕊初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没有一丝血色。
“在恐惧什么？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你应该愉悦起来，劫后余生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吗？”
周蕊初听着男人一字一句的语调越来越高昂，就像是一个诗人在对着听众高声朗诵，嗓音中饱含深情，却让听者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心悸，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太诡异、太奇怪了。他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仿佛不来自于人类，只在其眼神的注视下，便让自己深陷比老蛇他们强烈百倍的畏惧中，甚至跟……
周蕊初猛然想起陆良回头时看向自己的眼神，瞳孔骤然一阵颤动。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男人眼睛微眯，嘴角仍旧保持着没有一丝温度的笑意，“你找到自己为什么还在恐惧的缘由了吗？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是个疯狂的家伙，一个普通的凶徒不会给人带来如此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一定很疯狂，对吗？”
“他原本不……不是那样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还是个好人。”周蕊初说话时嘴唇忍不住哆嗦，“可他一夜之间突然变了，变得——嗯……正如您说的，变得非常疯狂……”她顿了顿，脑海中想起陆良身旁站着的诡异的丧尸，
“他好像……拥有操控丧尸的能力。”
“哦？”男人微眯的双眼突然瞪开，一直挂着的冰冷微笑在嘴角也消失不见。
“他叫什么名字？”
“陆……陆良。”周蕊初偷偷观察着男人的目光，在其脸色骤变的一刻瞬间惊恐得失去聚焦。
“陆良……”男人若有所思地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表情又重新恢复原样，仿佛挂上一张提前规制的人皮面具。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再次对周蕊初问道，但周蕊初没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情绪，冷淡得仿佛不愿听到答案。
她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于是下意识地想再次偷偷抬眼去查看男人的脸色。
她重新汇聚视线，目光从男人脚下踩着的地板一路试探着往上爬去。
她爬过他沾满污秽的裤子，爬过破开几道口子的灰色衬衫，再从他小山一般的喉结翻越，来到稀疏的胡茬森林。
她翻过森林，从高高隆起的鼻梁巧妙绕行而过，终于，她的目光爬到了那两潭腐烂着的沼泽之前。
与男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周蕊初突然知晓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究竟在贪婪着何物。
那是一种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神，就像是饥肠辘辘的狼的眼中，只有对猎物垂涎欲滴的最狂热的贪婪。
周蕊初脸色煞白地看着男人突然站起身来，在阳光的映射下，她看见他如沼泽般腐烂的双眼突然沸腾，无数条血丝在其中蔓延，直至将整块眼白全部染成猩红。
“啊啊啊啊——”男人全身开始发抖，大张着嘴发出恐怖的嘶吼，指甲和牙齿肉眼可见的迅速生长。
“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吧！”
他近乎咆哮地喊着，张牙舞爪地将周蕊初扑倒在地，在其发出惨叫之前凶狠地啃出了她脖子中的喉管，鲜血顿时如涌泉般从中喷出，染红男人整张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