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恐惧神明
“咦？这是什么方式呢？”
周南俯身看着石盘，表情疑惑。
此刻石盘之中，沙土构成的景象正是湿庙与鬼市交汇处。
一只沙土小人掐着另外一只沙土小人的脑袋，周南的目光始终在这两只小人儿的身上。似乎它们对周南的吸引力，远在代表着秦三省与杜幽兰的尘土小人之上。
周南还特意对身边许嘉嘉勾勾手:“嘉嘉，那人是谁？”
“他叫惊千封，惊大叔一路护我，没有他，我走不到这里。”
周南嘴角露出微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的嘉嘉妹妹。你相信吗？就算没有他，你也能化险为夷。”
许嘉嘉眉头微皱，脸扭向一旁，也不再回应周南的话。
直至周南突然再次开口:“可是我要问的人，又不是他呀。那个被他掐着脑袋的，好像一直也没什么用处家伙，他又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
许嘉嘉冷漠地回应。
“为了这么个没用的人，放弃我这儿的‘无尽宝藏’么？可惜了，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打通了鬼市的人，居然就这么投降。有点不甘心呢。”
周南搓着下巴，视线往万魂尸的方向瞟了一眼:“水柔，你去把他们留下？”
听到周南的话，水柔微微点头，下一刻，身体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待水柔离开，周南把面前石盘的画面切换，看别处区域的战况。
灭杀鬼怪都精疲力竭，每个区域剩下的捉鬼人眼下都十分虚弱，所以这决战其实并不好看，而且很快就结束了。
这让周南的表情无比失望，但这个遗憾并没有在周南的脸上停留太久。
他马上又笑了起来，手轻轻搭在石盘上:“也罢，让我无聊即是你们的罪过，倒也显得我所做的事情，合情合理了。”
“周南，你到底要做什么？”
许嘉嘉好奇地盯着周南。
她是清楚这“鬼会”的规则的。不过从周南再次出现开始，她就怀疑那个规则了。
拿着“骨令”换取自己想要之物，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马上你就看到了。来吧嘉嘉，站在我身后，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跟我形影不离。因为万一把你弄丢了，哥哥可就真的再也找不回你了。”
说着，周南一只手扶着石盘，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石盘之上中心的位置轻轻一触。
嗡！
这一触，石盘顿时发出一阵怪异的响声，而后又以那石盘为中心，将这震动与嗡鸣向四周扩散。震动越发激烈，脚下的地面也开始了摇晃。偶然一瞬间，许嘉嘉似乎听到了背后的石门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她回头看去，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但那从上而下的如瀑布般的邪气，却比先前更加浓郁。
再仔细一看，两扇石门之间似乎微微拉开了些缝隙。
“嘉嘉，这个时候你的注意力不应该在我们的身后。往前看，另外，千万不要离开我。”
周南说这话时，身边站岗站了半天的“宁梓恒”，也赶紧靠近了周南，一只手轻轻搭在周南的身上。许嘉嘉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两扇石门，从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让她无比不安。所以虽然对此时的周南无比失望，却也还是听了他的话，跟“宁梓恒”一样，拉住了周南的衣服。
小女鬼琴乐也照做。
下一刻，黑门上的邪气突然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翻涌而出！它已经成了实质的黑气，自上至下，将几人的身体团团包裹。
不过石盘此刻闪着微微的黄色光芒，将几人笼罩，在那黑气与皮肤之间，形成了一道薄薄的膜。
许嘉嘉想问这是什么，可未等她开口，只一个想法的出现，她就惊讶地发觉，身边的黑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那是一团黑气没错。
可这团黑气之中，仿佛存在着万千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她！
许嘉嘉觉得心头有股寒冷的感觉，就像那里面插了条冰刺。周南就在她身边，宁梓恒虽然被占据身体，可也是个人的模样。但许嘉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仿佛置身于黑暗的宇宙之中，四周是漫无边际的虚无，那些星光遥不可及。
她慢慢被虚无吞噬，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法抵抗，却又无法停止思考。
恐惧，让她控制不住抓紧了周南的手，抱住了周南的身体！
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周南的脸。
本以为会安心些，可这时却发现，周南嘴角微微上扬。他慢慢侧过脸，在许嘉嘉的耳边用怪异的声音安抚道:“别怕嘉嘉，有哥哥在，你不会有危险的。呵……呵呵……哈哈哈……”
许嘉嘉瞪大眼睛，想要挣脱，却又恐惧挣脱以后独自面对黑气。
她僵在其中，发现无论进退，都是恐怖的答案。
她扭头看向周南，发现周南的脸也正对着她，但是横过来的，完全不符合正常转头的角度。周南在笑，笑得越来越夸张，嘴角裂到耳根，双眼向下弯，慢慢地眼角与嘴角便合在了一起。
周南的嘴巴里慢慢伸出一条条紫黑色的裹着黏液的触须，慢慢地爬上许嘉嘉僵硬的身体。
许嘉嘉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了。
她太厌恶这个周南了，她要离开，要挣脱她！
但也是在这一刻，许嘉嘉的鼻子里，突然嗅到了一股花香的味道。并不是真的嗅到，而是来自记忆里的味道……
她想起了惊千封。
想起那时惊千封也送了她一朵鬼闻花。
许嘉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马上把手伸到口袋里摸索，她抓住了那朵花！把它拿了出来！
拿出的一瞬间，花香从记忆来到现实。
那让许嘉嘉无法理解的孤独与恐惧，也在此刻短暂地消失了。
而当她再看手中花朵时，那鬼闻已经枯萎。
“惊大叔……”
花虽枯萎了，可身边的周南，却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黑气被石盘黄色的光隔开，也没有侵入其中，伤害许嘉嘉。
一切都是幻觉。
那朵花的香味，打破了它。
“你又救了我一次……”
“嘘，嘉嘉，别说话。听，有人来了。”
这时，周南开口提醒。
而在面前的黑暗当中，有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片刻之后，四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三一分成两拨，他们是沙湖区域的捉鬼人，还有黑油井与小人城对决的胜者。那三个人的组合，皮肤黝黑，胸口挂着骨片项链，乍一看跟仨原始人似的。看不出究竟是哪一路的捉鬼人。
单独的那一位则腰间挂着个铁葫芦，身边飘着两团虚影，似乎是邹白的同行，戏鬼人。
三人越走，距离石盘的位置就越近。
他们已经走入了黑气的环绕范围，无数黑色的气流穿梭于他们身体之间，可他们却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
而这时，许嘉嘉突然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声响。
是巨石间的摩擦声。
回头一看，背后那两扇散发着黑气的石门，正在缓缓地向着两侧打开。石门之间是一片黑暗的虚无。当石门完全打开时，涌出的黑气更多了。
这黑气，这石门，从乍一见时就让许嘉嘉无比不安。此刻，这股不安更是发展到了极致，许嘉嘉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发抖，双腿也在打颤。
她其实也没那么怂。
她见过的鬼也不少。
可今天这身体却好像出了毛病，为什么会如此抗拒这种感觉？连接受的可能都不存在。
许嘉嘉想不通。
但她更想不通的是，面前这四个人居然在石门完全打开后，露出惊喜的表情。甚至可以说那表情有点疯狂。
他们狂喜着冲了过来，跪倒在石盘之前。
俯下身，叩拜。
叩拜。
再叩拜。
他们双手奉上无数“骨令”，“骨令”顺着他们的指尖落下，但那黑气对“骨令”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兴趣。
它们环绕在他们之间，渐渐生出了一条条紫黑色的黏稠触须……
触须将它们缠绕。
破开他们的血肉。
钻入他们的躯体。
但他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痛苦的模样。
他们惊喜，兴奋，心满意足，仿佛在那一刻已经拥有了这世上的一切。
许嘉嘉就那样看着。
看着那些人的衣服、皮肤逐渐溶解，血肉被拆分，被那一条条触须上分裂的细小缺口吸入其中，最后只剩四具骨架。
但骨甲也没有被浪费。
紫黑色的触须将它们环绕，而后用力搅碎，骨渣混着血水，被它们吞食……
在这些紫黑色触须大快朵颐的末尾，周南的手慢慢地动作了，他抚摸着石盘，轻轻转动。伴随着周南手上的动作，那些触须再次化为黑气，缓慢的方向倒退，缩回那两扇石门之内。许嘉嘉的背后，也再次传来巨石摩擦的声音。
但这一次她不敢转头。
她感觉那石门之内有东西在盯着她……
轰！
直至石门处传来了完全关闭的声响。
许嘉嘉这才转过头来，但她的脸已经苍白到不见血色。
她不管把头转回来，颤抖着问身边的周南:“那……那些是什么东西？那不是鬼怪妖魔，我……我从它们的身上，闻不到鬼怪的气味。它们身上的那股气……也不是阴气，它们到底是什么？”
“那是这世间唯一存在真正意义的……神明啊。”
周南回应。
“那些人被吃了？”
“神明需要养分。也许对人、鬼，或者说这世上的平庸地一切而言，成为神明躯体的一部分，才是他们生命最完美的意义。”
“‘鬼会’是为了喂养这东西？”
“嘉嘉，你这样不礼貌我是会生气的。”
周南的手慢慢地掐在许嘉嘉的后颈，掐得很用力。
许嘉嘉努力挣脱，推开周南，尽可能与他拉开距离:“你也要把我，把刘紫然……都喂给那东西吗？”
“呵……”
周南摇头一笑:“蠢丫头，怎么会呢？我舍不得的。我的确说过，会给我爱的人们的生命意义，但与这不同。”
说着，手再次放到石盘上。
不过这一次手势与之前不同，背后的黑门也没有特别的动静。
“一直想找我的人，该见见面了……秦三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