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过往
“那恶魔的名字叫左元……”
惊千封提到了我的名字。
他说我是他的仇人。
可是对于他，我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我仇人太多了，怎么可能都记得过来。
但我又觉得这事情似乎不太可能。因为我仇人虽多，可这么特别的一位，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除非……
除非在结仇之时，他还不是今天的惊千封。
我不去理会刘紫然在我脑子里的叽叽喳喳，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大胡子的身上:“那惊老兄，你口中的恶人，与你的仇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其实一直好奇你这没有丝毫术法，却能斩妖除魔的体质。难不成也是与他有关？”
“当然与他有关，不为报仇，我又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虽然，也许我本就该是这副样子。”
惊千封沉默片刻，像是陷入了回忆。但我与刘紫然都没有开口打扰他，片刻后，他才开始讲述有关他的故事。
惊千封说，他父母很早就离开了他。
不是死了，只是离开。
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简单的坏人，他们作恶多端，身负血债。但他们作恶又不是为了求财，就是单纯的喜好。
属于那种天生的恶徒。
惊千封一直不喜欢这二位，当然也谈不上恨。毕竟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惊千封。惊千封觉得这二位能碰到一起，也是命运的安排，没有人比他们更加合适彼此。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但可怜惊千封，从小不知爱为何物。
他见到的最多的就是血，人的血。
因为这个世界在大多数的时候，是纸包不住火，邪不胜正的。所以父母邪恶残杀的喜好没藏多久，暴露了。
两人为活命逃离，只留下年幼的惊千封。
最初几年，他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可没过多久二老离开人世，惊千封就开始四处流浪。他亲人其实很多，但谁敢收养一对变态杀手的后代？惊千封打小就生得壮硕，加上他父母的故事，怎么看都觉得这壮汉会给自己大卸八块。
“我就这样，在别人冷漠、恐惧、厌恶的眼神中长大。某一天我突然理解了，理解了我的父母为什么会杀人为乐。那一刻，我距离变成他们，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但我很幸运，她很不幸，我们相遇了。那是我原定的第一个目标，我要杀死的人。”
惊千封突然有了点变化。
他说话的语气，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于是，我开口说道:“那个她是个女人？”
惊千封点头。
那个女人叫夏芷，当时惊千封已经盯了她两个月，甚至在她附近租了房子。为什么盯上她？惊千封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决定做和父母一样的人以后，就走在路上选目标，随意地数着人，数到了第九百九十九个，便决定是她。
惊千封甚至还在女人的楼下租了房子。
“那天我准备动手，第一次，有点紧张，所以我很早就在地下停车场蹲点。蹲了很久，她终于回来。但紧随其后又跟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把她拦住。那人我也眼熟，是夏芷的男朋友，他们在一起应该很久，因为后来整理夏芷的东西，有很多两人一起的照片，都有日期，最早的有七八年。
那个人看起来很温和，但其实是个暴力狂。他刚刚拦住夏芷，就开始打人，打得很凶，把夏芷塞到车轮下。他威胁夏芷，要杀了她。除非……能够不分手。
夏芷当时很恐惧，她哭着求饶。也答应了那男人的话。然后男人突然就笑了起来，对着车轮下的夏芷又是亲，又是抱，他好像很开心。但我却很心烦，那个笑脸太熟悉了……让我好像看到了他们，我的父母。我突然把计划改了，反正杀个人，杀谁都好，不如就杀了他吧。”
于是，惊千封从暗处走出，来到两人身边。
他问:需要帮忙吗？
男人拍拍惊千封肩膀:不需要，老兄。这是我们家事。
惊千封:我在问她。
男人:呵，我劝你少管闲事。
惊千封没再回应男人的话，他一直盯着夏芷看。而在夏芷的眼中，这座如山一般健硕的男人，完全遮蔽了停车场的灯光。
与这座“山”相比，那男人渺小的就像个孩子。
夏芷其实没开口。
但惊千封却点头:好，听清楚了。
男人疑惑:听清楚了什么？
惊千封转身，一只手轻轻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然后慢慢地用温和的声音回应道:她说，让我替她杀了你。
说完，一拳狠狠地打了出去，这一拳，就打崩了男人的上下两排牙齿。
鲜血迸射，嘴唇撕烂，牙床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男人打滚儿挣扎，但却被惊千封的大手牢牢按在地上。他拽着男人，向前拖拽着身体，一直拖拽到车轮旁边，而后单手推起车，让车轮离地，再把男人的头一点点地强迫的塞到车轮的下面。
惊千封很想看到那一幕，看到车轮落下，砸烂这颗脑袋。
可那一瞬间，他眼睛的余光又看到了夏芷。
看到了那比之前更加惊恐的眼神，正盯着他。
砰！
车轮狠狠落下。
但脑袋已经被惊千封挪开，男人也吓到尿了裤子。
滚。
惊千封温和地说着。
男人马上就逃了，不过不是用跑的，而是爬。他的一双腿早就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后来，我回到住处，坐在房子里发呆。顺便等待警察。其实那时我很苦恼，我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跟我父母完全一样的人，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然后，我等到了敲门，不过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夏芷。她说谢谢我。那天开始，我们认识了。
她总是来找我，她好像很喜欢和我聊天。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她是担心那男人报警以后，我因为替她出头，沾染官司。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麻烦我一直也没等到。后来，我就主动问她，但她没回答，反而对我提问，问我为什么总是跟着她。
那时我才明白，自己跟人的技巧，完全就没什么技巧。她早就发现了，就连我在停车场蹲点的位置，她都一清二楚。”
听到这，刘紫然眉毛一挑:“我靠，那咋整？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骗她了，说你爱慕她之类的？”
惊千封看了刘紫然一眼，淡淡地回应道:“夏芷有脑子。”
刘紫然表情尴尬。
我内心发声:老板，以后想东西的时候，稍微控制控制点你那恋爱脑。
刘紫然:你起开……
“我没有骗她，我跟她说了实话。我说，我有罪恶的血统，最初盯上她，就是找目标下手。我很危险，让她离我远一点。”
“然后呢？吓跑了？”我问。
惊千封摇头:“没，但她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杀过人么？她说如果杀过的话，去自首吧。如果没有，那以后阳光点，她说我长得跟座山似的，实在不适合摆一张阴郁臭脸。第二个问题是，她……最近学了几道菜，想找人练练手。
忘记过了多久，她和我，成了彼此心里重要的人。她很温柔，就像是温暖的阳光，与她相处，我渐渐忘记了内心的阴郁。我好像终于能够如正常人一样生活。有人相信我，有人不怕我，有人能够让我的生命完整。我爱她，所以那一刻我感激我的父母，多谢他们让我来到这世上。让我与夏芷，都不再寂寞。”
刘紫然心声:三省哥，我觉得这姐妹儿脑子不正常吧？这刚甩掉个暴力狂，又找上了个潜在杀人狂……
我:你真好意思这么说么？
刘紫然:？？？
我没继续搭理刘紫然，对惊千封问道:“后来呢？你与鬼怪和……妖人结仇的事情，也与这女人有关？”
“与她无关，是她被我害了。”
两人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但突然某一天，一件诡异的新闻进入了惊千封的视野。
那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这案子跨许多年，死者被杀的方式，与惊千封的父母手段，如出一辙。
他觉得那就是他父母所为。
惊千封一直以为自己得到了重生。
可得知父母消息以后，他发现自己心中竟还有执念。不是杀戮的执念，而是对父母的执念。他想再见到他们，他想替他们赎罪，他想把事情调查清楚，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如此一来，他的人生大概才会真正的完整。
夏芷很温柔，一直以来无条件地支持着惊千封的一切决定，无论对错。
这次也一样。
他们一同离开，来到那座城市，来到杀人案发生的地点，一座废弃了二十几年的旧楼。
讲到这，惊千封突然沉默。
许久没有再开口。
于是，我便主动问道:“你调查到了什么，你见到了你的父母？”
他点头:“我见到了。”
“可你的表情很奇怪。有什么问题么？”
惊千封僵硬的脸慢慢转向我，他眼神中是无限的痛苦:“那不是普通的命案，是赤藤妖……赤藤傀儡，赤藤的鬼藤寄生鬼怪之躯！它们杀人作恶，吸收痛苦、邪念，助赤藤妖壮大自己。我的父母，他们生前被赤藤傀儡附身，死后成为赤藤傀儡。我最爱的女人，因为我的无能，死于赤藤傀儡之手……我的一切，都毁于那条毒藤，那腐烂的尸体。
那次我死里逃生，从此以后，就走上一条复仇的路。
我决心杀鬼。我要用自己的双手宰了那东西。可我那时我以为，人杀不了鬼，我走了许多地方，寻求杀鬼之法，可不是我天赋太差，就是年纪太大，我学不会，我做不到。他们告诉我放弃吧，没有希望了。就算我学得会，赤藤妖是大妖，那些捉鬼驱邪一辈子的和尚道士都未必对付得了，别说我这么一个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