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吃饭
阿玲的四周一片昏暗,耳边能够听到“嘀嗒嘀嗒”的钟摆声。
这是她最恐惧的声音,一旦这个声音出现,阿玲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无数痛苦、恐惧的记忆。环绕自己的凶魂恶鬼,贴在身上的灵符咒印,还有不断注射入身体的各种针剂。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但她觉得自己是个试验品。
而每一次试验,每一种试验,都会让她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阿玲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她只知道,那个抓住她的人,被别人叫少爷。每次少爷出现,阿玲的痛苦就会加剧几分。
“阿玲……”
然而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少爷的声音,回荡在阿玲耳边。
咔!
灯亮,一间狭窄的铁皮房中,四周墙壁画着各种诡异图案,鲜红的血色咒文,还有泛黄的符纸。
阿玲坐在中间的铁椅上,正对着铁门。
门上是挂钟,挂钟下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
那就是少爷,阿玲认得出来。
但此刻她却吓得说不出话。
“阿玲你走得挺快,已经回家了吗?不过,看起来你是遇到了麻烦。”
少爷声音平和,听着就像个普通人。
他走到灯光下,其实那张脸看着也不太像什么恶人。
“少爷……是,是你说的我可以走了,也是你放了我……我,我没有做错事的,我没有……”
阿玲摇头,地解释着。
少爷此刻已经来到阿玲面前,蹲下,脸正对着阿玲的脸。
少爷露出微笑,轻轻托起阿玲的下巴:“我知道。我也没说,这些是你的错。不过,我们有点倒霉。那个叫邹白的男孩,没有抓住。所以对不起,只能暂时委屈你,继续我们没完成的事情。”
“为……为什么?少爷……我……你不是许诺过……”
“对,我许诺过。但既然是我的许诺,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反悔呢?”
少爷回头看了一眼挂钟:“半个小时后,开始了。就像往常一样,直至你合格为止。不要太抗拒,会痛苦的。”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不要……不要啊!少爷,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阿玲尖叫。
少爷停住脚,没回头,嘴里问道:“说什么?”
“你是因为抓不住那个邹白对吗?是觉得他难对付,所以……所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对吗……”
“对,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欺软怕硬,天经地义。难不成我要用脚去踢石头,故意去做麻烦的事情,难为自己吗?”
少爷不屑一笑,再次准备离开。
而这时,阿玲却颤抖而缓慢地说道:“我没有出卖你……”
少爷脚步停下,他再次回过头:“邹白主动找上了你?”
“是……”
“那你居然没死?他可是杀了我三人一鬼,你怎么对付他的?”
“他带了另外一个人。邹白还是很傻,但是那个人……那个他带来的人很凶。”
“他很傻?他带来的人很凶?那你是怎么逃的?”
少爷问。
“邹白最后帮了我,打晕了那个人。”
听到这话,少爷眼睛一亮,下一刻表情变得愤怒!
“糟了……”
他转身便要逃走,可就在此刻,背后的铁门发出“嘎吱”的声响,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脚探了进来。
……
感受到了阿玲身上的变动,我与邹白立刻出发。
因为邹白是个累赘,所以半路,我便将他藏到了玉钥匙铁门内。
接着,我独自一人跟踪了那个瞎眼妖道。
这家伙实力不错,比先前尸傀杀掉的老沙、灰狗、阿音要强上不少。但我知道,这人一定不是阿玲口中的少爷。所以也没跟对方起冲突,只是一路暗中跟着。
他应该是没有发现我,毕竟阿玲身体中藏着我的蛊降虫,我不至于跟得太紧。
瞎眼妖道带着被操控得神情呆滞的阿玲,回到了我们原本的城市。最后,把阿玲带入一间废弃十余年的私立医院。
深夜,这医院内一片漆黑,上方阴气缭绕,阴森的鬼语回荡在楼间空地。我蛊降虫化血蜈蚣,拖着玉钥匙,悄悄潜入其中。
我锁定了阿玲的位置,一栋大楼的地下室内。那个地方过去应该是停尸间,如今被一道道铁墙分隔成了一处处狭小的隔间。根据我蛊降虫的探查,这里的每一处隔间内,都有鬼怪、巫咒之物。
像是在准备着某种邪术仪式。
但都是些我过去没有了解过的东西,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地下室入口外,有那瞎眼妖道守着,我悄悄潜入,尽量悄无声息地将他杀掉。不想“打扰”到那个正在与阿玲私聊的家伙。
但因为瞎眼妖道实力确实不错,这个过程搞得有些麻烦,属实费了些力气。
不过结果还好。
此刻,我的半边脸染满了妖道的黑血,人已经站在那铁皮隔层的门口。虽然是铁皮隔层,但隔音居然做得非常好,我基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于是,干脆就直接用虫毒化开门锁,将门推开。
嘎吱……
门开小缝,我探入一只脚。
门缝越来越大,里面的光溢出的也越来越多,直至两道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灯光下被符咒束住手脚的阿玲,正坐在一把铁椅上,她的脸,我看得一清二楚。
但就在阿玲的面前,那个男人因为是逆着光,相貌看着有些模糊。不过这身形,倒是有几分熟悉,似乎是我从前见过的人。
“秦三省?”
而对方也果然先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对着光嘛,他看得清。
我慢慢走进入其中,看清了那人的脸,我也有点惊讶,还真是个熟人。
“宋毅德?”
之前在清风观见过的,我这躯体从前的同学,据说是家里有钱有势。当时更多的内容,我并不知道。刘紫然很烦他,因为清风观对付尸傀的时候,这小子把刘紫然给出卖了。
那时我的确发现他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黑气,但也没太注意。
直至……
“左元,我的合伙老板的代理人,是宋天城、宋毅德父子,我记得宋毅德你是不是提过?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那天雨菲对我交代偷窃典当行事件中的宋姓老板身份。
那时我才知道,我的这位老同学深藏不露。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阔家少爷。他家做的生意,也不止黑白那么简单。
还有阴阳。
不过我没着急去找他,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合情合理地与他们再次产生联系的机会。
没想到,这机会我没主动去找,它反而来找了我。
狭窄昏暗的空间中,宋毅德与我视线相对。
我们彼此说出了彼此的名字以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我没想杀了他,因为我想顺着他这条线,得到更多的那个偷取典当行冥物的人的线索。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人的身上,也同样存在着降头金身金粉的气味。且故意以那金粉引诱我。
那个人对我来说,可比宋毅德的性命重要太多了。
不过,眼下这情况,我也更加好奇,宋毅德在想些什么?
“呵……”
就在我疑惑之时,他突然笑了。
走向我,直至我们相距不足半条手臂:“老同学,上次在清风观见了一面,但始终没机会单独聊聊,叙叙旧。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机会。不如,一起吃个饭?”
“哈哈哈……”
我大笑起来。
他这么说,我还真是没想到。
于是,两个小时以后。
街边烧烤大排档,我、宋毅德、邹白和阿玲,我们四个凑在一张狭小的桌子上。
“说实话,德哥,你这人说话做事,太出乎意料了。刚才你提吃饭,我就差点笑场。结果,到了这吃饭的地点,更是把我惊着了。果然啊,我早就听说,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恶人,就喜欢吃烧烤大排档。”
“都是些小生意。何况吃饭这种事,好不好吃最重要,你我是老同学,更不必走那些虚伪的步骤。而且这个地方,还可以帮助我们回忆一下小时候。你还记得吧,那时我们高中附近,就有这样一条街。我经常跟自己的几个小兄弟吃,很喜欢这个气氛。也经常会遇到你。不过那个时候,我总三省人很孤僻。好像除了郎铁,也没有亲近的朋友?现在想来,果然是我这双眼睛出了问题。”
“没问题,看得挺准的。”
“三省你要是觉得这边太吵的话,其实,也可以换个地方。”
看着满桌子的烧烤食物,我摇摇头:“没事儿,这就挺好。反正聊天,叙叙旧吗,重点还是在人。”
宋毅德微笑点头,接着,视线突然转向了我身边坐着的邹白:“这个小兄弟,是三省的朋友?”
“算邻居,朋友谈不上。”
邹白转头,尴尬的看我。
“这样。那三省果然是个好人,帮邻居,帮到这个份儿上。”
我瞧瞧坐在宋毅德身边,惊魂未定的阿玲:“别光说我,你身边这位呢?你妹妹?”
“哈哈,当然不是,之前骗你这个小邻居的。”
提一句,先前被邹白扑倒的那位阿玲的哥哥,就是宋毅德。
“这两个人,有什么特别的么?让德哥这么在意?非要抓住。”
我明知故问。
“这件事一言难尽,其实我也不想的。毕竟我与他们俩任何一个,都无冤无仇。可无奈的是我家老爷子重病缠身,这二位,则是唯一的‘良药’。”
“原来是这样,那也挺可怜的。老爷子什么病?”
“年纪大了,老人病。”
聊到这,我跟宋毅德都沉默了一阵。
桌子上的东西,也谁都没动过一口。我算是第一个下手的,拿起一块生蚝,嘬到了嘴里。
“所以,我这邻居,比你身边那个丫头,更合适做药,对吧?”我问。
宋毅德点头。
“别想了。”
“嗯?”
我放下生蚝壳:“有我在,你得不到更好的药。”
“呵……”
宋毅德点头一笑:“那是当然,我们是老同学。早知道你们二位关系特殊,我一开始也不会对他下手。纯粹是个误会,这事情,到此为止。”
“那不行。”
我拽起纸巾,擦擦嘴。
宋毅德微微皱眉,马上又微笑道:“哦?三省有什么想法?”
我的手搭在邹白肩膀上,眼睛看着宋毅德,慢慢说道:“你那边是可以算了,但我这不行。之前的事情,你吓着我这小兄弟了,他胆儿小。这个坎有点过不去。”
“那些吓人的人,不是都被三省给解决了吗?”
“没错儿,解决了。可是,他还是害怕啊,心有余悸知道吗?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呢,你是不是得额外再补偿我们点什么?”
宋毅德盯着我,看了大概也就半秒。
但这半秒里,那眼睛里的火,差点就钻出来。
不过他表情管理得不错,也就那么一瞬间,马上恢复了,笑着问我:“老同学想要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尽力。”
我又拿起一只生蚝,顺便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了宋毅德身边的阿玲:“她。”
“你!”
宋毅德当即眉头皱紧:“三省开玩笑的吧?这个女孩儿,可是我家老爷子的命。”
“你看我像开玩笑?你是不是觉得,咱俩很熟?宋毅德,你手边儿上有碗汤,你拿来可以照照脸。你觉得自己配接我的玩笑?”
啪!
第二只生蚝壳,被我随意的扔到桌上。
壳子落下的一瞬间,以我为中心,一股黑气悄然散开。置身于黑雾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脑袋栽到桌上,昏死过去。
原本喧闹的大街上,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德哥,看在是你,我老同学的份儿上,我才给你机会和我仔细聊聊这事儿。但不代表我这人就很好说话。你的一句‘算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觉得自己很幽默?我这个人呢,最不喜欢的就是不长记性的人。所以啊,一旦有谁得罪了我,无论是不是有意为之,我都需要让他们疼一点,一次就把代价记牢。免得给我添第二次麻烦。懂我的意思?”
宋毅德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慢慢流到了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