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照片
“三省哥,别……”
刘紫然拦我。
“你有病吧?”
我目瞪口呆:“这时候你‘别’?别什么?你想用自己喂她,她吃了仇人都解脱不了,这鬼已经没救了,只能杀。”
“帮我抱住她……三省哥,你信我,别杀她。她还可以压住,你帮我的话,一定可以。”
“我看你是疯了。”
我根本没想搭理刘紫然,然而,就在我尺子即将落下的一刻,刘紫然却突然对我说:“我信你,把她交给你。你没搞成,那现在,你也该信我一次吧!如果我压不住,我自己会杀她!”
“我没信别人的习惯。”
尺子抬高。
“三省哥!”
刘紫然喊。
我……
看到她的血,她苍白的脸,我纳闷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短暂的半秒,刘紫然被饿鬼咬住的肩膀,发出骨裂的声响!
这声音,竟让我鬼使神差的,放下了尺子。
“找死吧?这特么兼职有病!”
我咒骂着,一把抱住小鬼和刘紫然。
这时,小鬼的力量爆发到极致,抬起头,在此张口!
这一口下去,刘紫然的肩膀铁定就被扯下来,于是我抬起手臂,勾住那小鬼的脖子,让她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
它咬中了。
而且,咬得结结实实。
我确定,自己的骨头,已经裂开。
当时我就把刘紫然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这份罪?
下一刻。
鬼怪的阴气,将四周沙石吹散!
刘紫然的挎包也被掀翻,一张纸片,飘落到对面的石头上。
也许这是一个巧合。
可它就是发生在刚刚好的地方。
小鬼的暴乱的气息,突然不再尖锐。
四散的阴气,也渐渐失去混乱,变柔和。
小鬼那血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石头,盯着,那石头上的纸。
那……是一张照片。
是之前那档案袋里的最后一张,我说过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母亲,孩子,父亲,他们互相拥抱着,无比幸福的样子。
很巧。
刚好对应了,此刻的刘紫然、小鬼,还有我。
混乱的记忆,冲刷着我们的脑海。
恍惚间,我看到了曾经发生的一幕。
黑暗的小屋,无数酒瓶,男人趴在桌上,痛苦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嘴里不断问着,为什么?
孩子怯生生的看着父亲,揉着肚子。
她很饿,却不敢说话。
她知道,爸爸今天心情不好。
但最终,饥饿实在太痛苦了,她悄悄走到爸爸身边,小手拉住爸爸衣角。
男人抬头,是降头师的脸。
但那时,他没有那么瘦,还是个人的样子。
他轻轻抚摸女孩儿的头,爱与恨,在眼中交错,就像两个有着血海深仇,拿着刀剑,拼杀个你死我活的人。
最终,爱意,赢了一次。
但他知道,爱不会永远赢过恨。
他抚摸着孩子的后脑,说,带她弄吃的。
他买了孩子最爱吃的小丸子,为孩子系好衣服。站在街口,对孩子说爸爸要去买一些东西,是一个不准小孩子去的地方,你就在这里等着爸爸,要乖乖的。
说完,他离开。
孩子很听话,一直在等。
最后,没等到爸爸,等到了刘紫然。
……
画面散尽。
娃娃恢复了巴掌大小的模样,小女鬼缩在娃娃之中,身上,已再无怨恨之气。
原来她的执念,并非恨意。
而是已经失去的父母之爱,家的温暖。
“呼……”
刘紫然的头,靠在我肩上,她长长的输了口气,手慢慢抚摸着我受伤手臂:“没事吧?”
“你猜呢?”
我没好气儿,但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的画面还在。
“你看到了吗?那些画面。”
我问刘紫然。
“嗯。”
她点头。
“原来,那天来接孩子的时候,他是真的在哭。不是演戏。”
接着,刘紫然抬头看向我:“可惜,善恶一念,一步错,就是地狱深渊,再也回不来。”
我看着自己的胳膊,牙印儿下面,烂肉之中,是血淋淋的骨头:“那做好人,也太累,每一步都要对。”
“也不是每一步都要对。但至少不该错的太离谱。”
“走吧,去医院。”
“哦……”
……
几个小时后,典当行库房。
我和刘紫然各自缠了几层绷带。
她将娃娃,摆放在库房中段的货架上。
“老板,这次冥物,算是我收的吧?”
我问。
刘紫然嘿嘿一笑:“算啊,但是三省哥,这事儿呢,我也出手了。再加上咱们俩的医药费。所以这娃娃以后要是出货了,提成那方面,你最多拿百分之五。”
“不是说这个。”
“那什么?”
刘紫然好奇的瞧着我。
我伸出三根指头:“业绩,三件儿冥物。”
刘紫然好像才想起来这事儿,赶紧回应道:“算!当然算!三省哥你对铺子的生意,还挺上心呢。看在你这么积极的份儿上,以后娃娃出货的百分之五提成,变百分之十啦!”
“三件冥物,现在已经来了一件。延期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三省哥,你还要再收到一件冥物哦。”
“知道。”
我看看门外,天已经亮了。
我和刘紫然都是一晚上没睡,闲聊两句,就各自回房。
说是回房休息,其实,我们俩都没睡。
刘紫然搓着受伤的肩膀,打着哈欠,一脸困劲儿上头的模样,站在门口对我告别。可关门的一瞬间,眼睛里的睡意,一下子全散了。
她背靠着门,眼睛斜向下,耳朵好像在听着门外的动静。
听到我关门,她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接着,看向房间中的八仙桌。
镜子还在桌上。
十五月圆夜已过,那镜子十分安静,又被刘紫然挂到了脖子上,塞进贴身的衣服中。
不过一切似乎还没结束。
镜子收起来了,但桌上还有一样东西。
是那只碗,以及,碗中满满的血液。
刘紫然侧身,坐到了桌上。一只手勾到碗边儿,将那只盛满血液的碗拖起。
拖到面前。
“呼……”
她轻轻吹了口气,血液在碗中颤抖。
接着伸出两根手指,一点点探入那碗血中,一颗圆滚滚的染血的眼球,被刘紫然从碗中夹了出来,放入口中。
而那碗血,接下来,也被她一饮而尽。
一丝血液,顺着刘紫然的嘴角流下。
她抬起纤柔的手指,将血液轻轻抿在唇上。双唇,被鲜血染成了诡异的红色。
而在此刻,房梁之上,正粘着一团肉。
肉中,也生着一颗眼睛。
那颗眼,将刚刚一幕,尽收眼底。
刘紫然突然有所察觉,猛然抬头。可就在抬头的一瞬间,房梁上的肉、眼球,迅速化为灰烬,从梁上落下。
灰尘落到刘紫然的脸上,她微微皱眉。
轻轻咳嗽。
“咳……这破房子,还真是太久没清理了,都落灰了呢。”
与此同时,我的房间,躺在床上的我,猛然睁开双眼。
我抬起手掌,手心正裂开嘴。
但这一次嘴里没有虫,也没有邪鬼,有的是一颗肉乎乎的眼球。
嘴巴闭合,眼球被咬碎。
“呵,这女的,还挺有意思。你那张‘羊皮’下面,到底是人是鬼?不过,不管是什么,我发现,我倒是真有点喜欢你了啊,嘿嘿嘿。”
……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星期,眨眼睛就过去。
这半个月,一单生意都没有。
别说收获,出货都出不去。
刘紫然天天喝西北风,从我身上蹭外卖。
“啊……三省哥……我饿死了,外卖……快,快给我定一波续命套餐,快……”
此刻,刘紫然脑袋扣在柜台上,两只手抓着柜台边儿,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我没搭理她,整理好衣服,拿上门口的外套,准备出门。
“哎?”
听我这边没动静,刘紫然赶紧抬头:“你干嘛去?”
“老板,今天的饭你自己掂量吧。我有事儿,最近两天请假。”
“什么事儿啊!”
刘紫然一脸好奇。
“我妹,葬礼。”
“哈??”
这一下,本来一脸虚弱相的刘紫然,瞬间来了精神:“不……不是,怎么回事儿?上次大巴车上见过一次,那时候还好好的,怎……怎……怎么人就……”
我揉额头:“啊,怪我了,话说简单了。”
“嗯?”刘紫然一脸懵逼。
我重新解释了一下:“不是我妹的葬礼。是我妹的一个塑料姐妹花。”
“那丫头,上个星期死的。她跟我妹从小到大一直是朋友,还是同学。所以这葬礼上,估计有不少我妹的老友。你知道的,我妹那体质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又能给我介绍一个两个中邪的朋友,也许我那业绩,就来了。”
“呃……”
“三省哥你这也,太玄学了。不靠谱的。”
“呵呵……”
我干笑:“是,不靠谱。但怎么着,也比跟你在这喝西北风,顺便被蹭外卖强。”
“哎!哎你这话怎么说的呢!不就两顿饭吗,三省哥你过去不是这么抠的人……再说了,这几个月,我一直供你住呀。”
“我一天供你三顿饭的钱,足够给自己找个差不多的宾馆了。”
“哎……哎你……”
就在我跟刘紫然斗嘴扯皮这会儿,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脸色苍白,表情慌张,大白天的就跟深夜遇见了鬼似的。
“那个……打扰一下,这里,这里是黑白典当,对吧?”
是个男的,二十七八岁,胡子拉碴,满眼血丝。
问话的时候,眼睛四处张望,看看我,又看看刘紫然。
一见来人,刘紫然赶紧从柜台里面跑出来,先给我拉住:“三省哥你等等再走,好像有生意!”
接着,拉了一把椅子,给那男人坐下:“小哥儿,这就是黑白典当,门口儿那么大的字呢,错不了。您是典当,还是赎物?还是……”
没等刘紫然话问完,男人主动开口:“我不典当,也不赎物!我,我是听说你们这里卖些特别的东西,可以给人……解决麻烦?”
一听这话,刘紫然悄悄背过手,比划了一个“ok”。
大概意思是,最近这段日子的饭,有着落了。
“小哥儿您这么问,那看来对我们铺子,也有些了解。那您就直说吧,遇见了什么事儿,需要解决个什么麻烦?是情?是财?还是祸?”
“我来这是要保命。”
男人脱口而出,面色慌张:“有人……要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