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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狠戾帝王爱上我(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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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要扳倒东宫……”

    姜澧摇摇头,“我做的一切,并非为了给梁妙音报仇。她死得太早,人活着该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无知无觉的死人。”

    “一开始?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而已。”

    崔珑也说不清听了这话心头是什么感受,心室一角仿佛被火苗燎到的枯叶一般蜷缩起来,他也感到自己的动摇,手中却缓缓松开了姜澧。

    自姜澧兵变起事以来,他也曾设想有朝一日能和对方面对面将许多话说开,场面想必是对峙、质问、愤怒……孰料时移世易,再相见已是天翻地覆,二人的身份也是云泥之变,无形间阻隔了一层虚缈的雾。那些强烈的情绪从在奉天殿见到姜澧起便一径烟消云散了,只留下空荡荡的茫然和失落。

    今夜的这场谈话,似乎拨云见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他能将姜澧看得更清楚了,长久压在心中的话也能再一次重提。

    “不论你所说是真是假,太子是否知情,东宫的人做过什么,这些朝堂深宫中的阴谋算计,皆与他们的族人和妻儿无关。”

    “株连九族,牵连过广,这三个月来帝阙中可以说血流成河。”

    “将他们的妻女贬入贱籍,入教坊司,于弱女子而言是莫大的屈辱,无异于永世不得翻身。”

    姜澧却反问:“今日上位的人若是姜垣,他和他的手下会放过我和西北军中的人?”

    “怀仁太子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崔珑笃定道,“何况,总还有我在,我拼死也会护住你。”

    “这样的话,我听来本应高兴才是,”姜澧漠然道,“可在今日只是无用的废言。”

    “崔珑,明知这席话说出来只会令朕不喜,何必多此一举?”

    “那你呢?你说喜欢我,”崔珑深深望定姜澧,“我想问,那是怎样的一份喜欢?对金丝雀对笼中鸟的喜欢?只因我如今做了陛下的阶下囚,万般不由己,任由你把控,所以我的心情感受皆不重要。你明知你的所作所为只会叫我为难,致使你我反目,演变到今日的局面,让我难过让我怨恨,但你仍是一意孤行。”

    “是,我早知你非池中之物,有这般野心和欲望不奇怪,可既然事情都已经做下,还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关怀备至款款情深的模样,姜澧,何必多此一举?”

    “崔从玉1

    ※※※※※

    当日皇帝龙颜大怒,怫然离去,之后半个月以来不再踏足“扫心庙”。

    没了唯一和自己说话的人,崔珑的日子过得是愈发清静乏味,但他依然安之若素。

    留在观中时只觉得度日如年,等到真要离去的时候,他又觉得时间一晃眼过得太快了。

    姜澧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也带来了为他解禁的消息——也就是说,他可以从这里走出去了。

    崔珑闻言不免疑惑,“走,去哪儿?”

    “回家,”姜澧嘴角衔着一缕罕见的微笑,语气称得上柔和,仿佛二人上一回见面什么也没发生过,“离开家这么久了,你不想回去看看?”

    这两个字确实轻易就叫他动心,但摆在面前的像极了一块陷阱上的奶酪,崔珑迟疑道:“我如今乃戴罪之身,不该扣押大狱吗?为何要回崔家,难道崔府……”

    “安心,崔家乃清河百年世家,五姓七望,何等尊荣?崔阁老多年来又位尊内阁首辅,便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动他们。”

    “为何在这时突然让我回崔家?”

    姜澧面露诡秘神色,一语惊人:“新嫁娘嫁人之前,不都是住在本家吗?”

    崔珑蹙起眉,“陛下在说什么?”

    “君无戏言,看来你却将朕之前说的话当成疯话了,”姜澧叹口气,又以郑重莫名的语气重申了一遍,“我说过,要娶你做皇后。”

    “怎有可能?”他和姜澧对视半晌,见对方丝毫不动摇,又去看一旁的内侍,那内侍只是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不必惊慌,不必担心,一切自有礼部和鸿胪寺来妥善安排,你只需要回家好好住上一段时日,养足精神。”

    “这些天以来,我知你不快活,心里装的事情太多,胃口也不好,人都瘦了。”

    “从玉,我不忍见你如此。”

    “你家中的父亲和兄长亦很挂念你。”

    最后一句话到底打动了他。

    一头雾水、茫无头绪之下,想着可以回家了,还能见到父亲与兄长……何况看姜澧的样子也不会告知他更多内情了,回崔家他还有可以商量的人,或许还能采取更多行动。

    于是崔珑接受了。

    他任由内侍上前为自己更衣着装,换上了一套内侍的大红色曳撒。

    离开前姜澧拽住他的手,轻轻一握,“从玉,不用等太久,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他只觉这人行事愈发怪诞,反复无常,只管恣意拿捏他,没什么好脸色,也没去理会,骇得内侍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被皇帝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内侍带着他伪装成内官监中采买的人,出示鱼符过了宫门,出宫后又到一个隐蔽所在改换服饰,遮蔽脸容,坐一顶小轿来到了崔府的偏门外。

    崔珑没在意自己是从哪个门进去的,再度回到家中,行走在熟悉的庭院里感触良多,恍如隔世,一路上所经之处似乎被人着意清扫过,竟未撞见任何人,安静得异常,他很快顺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扫心庙里的厢房虽然与这个房间别无二致,但那种多年来熟悉的气息和感觉到底不同。他一走进这里,只觉心神松懈了大半,数月来辗转后宫、诏狱和教坊司几处,几乎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精神时刻紧绷着,这会儿只在榻上坐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去清洗,也来不及去深思府中的怪异之处,不觉间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整个人已好端端地躺在了榻上,鞋履被除下,发冠被解下,被褥被人掖得紧贴在身上,榻边还多出一个人守着他。

    崔珑一下子睁大了眼,“兄长1

    崔璘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搀住他臂弯帮他坐起来,“是我搅扰你了。”

    崔珑摇摇头,忍不住攥住崔璘的手腕,“兄长……我……”

    “我知道,”崔璘拍拍他的手背,缓声道,“从玉,这些日子来,你实在受苦了。”

    这三个月以来,不是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或在神态中表露出这样的意思,但只有在家里人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才头一回感到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酸涩,一直以来强自支撑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

    崔珑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崔璘。

    “阿兄,我好想你。”

    这姿态虽亲密,崔珑却看不到崔璘的表情,崔璘面上有迟疑不忍一闪而过,一只手踌躇片刻,方才轻轻落在了崔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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