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们的林语
【几天前，游乐园商店】
“哈啊——”
只见，绿兔人偶僵尸行动缓慢地朝着林语迎面走了过来，林语下意识地一个闪躲绿兔人偶僵尸便一下扑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起来。
“哈啊——”“哈——”
在不断挣扎之下，它的兔子头套一下滚了出去，而兔子头套下露出来的，竟是一位头发早已花白了的老爷爷。
“这”
林语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了原地，原本已高高举起的棒球棍，此时竟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半空中
“哈啊——”
就在这时，突然从林语左手边扑过来一个黑影，一下便将林语扑倒在地，死死地一口咬住了林语的左肩。
“啊！”
林语瞬间吃痛地挣扎着看到，正扑在他身上咬他的，竟是一个身穿蓝色兔子人偶服的僵尸，此时它的头套已不知所踪，只剩下身上那件人偶衣服。
而眼前的僵尸与刚才那绿兔人偶僵尸截然不同，它俩无论是动作还是速度，都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只见，林语拼尽全力地用手肘将蓝兔人偶僵尸撑起来一看，果不其然裹在人偶服里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精壮男子。
“我的棒球棍”
此时，林语的棒球棍就躺在他脚边不远处，林语双手受限便只好一边咬紧牙关抵抗着僵尸，一边努力地伸脚朝棒球棍够了够，但就是这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哈啊——”“哈啊啊——”
而就在林语快撑不住感到绝望之时，林语微微一侧头，一眼便在他右手侧扫到一个齐人高的陶瓷大花瓶。
“砰——”
只见，林语瞬间两眼放着光，拼了命地转了转身子一脚踢翻了大花瓶，随着‘砰’的一声，花瓶猛地砸了下来，正正好好砸在了蓝兔人偶僵尸的头上。
说时迟那时快，林语趁机一把将蓝兔人偶僵尸推到了一边，连忙捡起地上的棒球棍，手起手落将蓝兔人偶僵尸的头盖骨锤了个稀碎。
“呼——呼————嘶——好痛。”
林语用手紧紧捂着肩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随即将外套与短袖一件件脱下，从货架上挑了两件干净的黑色短袖换在外套里后，捡起小熊娃娃推门走出了商店。
此时的林语正站在商店门口，仰头望着头顶那一大片黑压压的天空沉思着在想着什么，只见林语突然微微笑着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没有人知道林语到底是在看手中的那只可爱的小熊娃娃，还是在看手上的那道刺眼的伤口。
【凌晨五点，学校博物馆二楼】
“呜呜——林语，我不要，咱们要走就一起走。”
“小雪，我已经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回家了。”林语顿了顿，“你们记不记得之前问过我眼睛怎么灰灰的？我自从被咬后视力就开始一点点退化，现在时好时坏，越发地看不清东西了。”
“我不管！”吴琼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林语，你放心好了！我们抬你走，实在不行我可以背你。”
“吴琼，我就算跟你们一起走也不可能撑多久了。”林语苦笑了一下，“你们想看我变成它们那样吗？我不想我不想在你们记忆里我最后的模样是那个样子的。”
吴琼跟张雪不语，脸上挂满着泪水频频摇着头，但二人的耳边依旧继续响起了林语淡淡的声音。
“你们看外面那些僵尸乌泱乌泱的一大片，尤其是学校大门那儿只要它们中有一个发现咱了，连同那些躲起来的僵尸都得听到动静儿蜂拥而来，活活把咱们给撕吧了。”
只见，林语侧过头望着窗外，笑着继续开口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等会儿到晌午了，正是太阳最毒最烈的时候，就操场那没遮没掩的大空地，僵尸们应该会躲到阴凉处去，到时候就麻烦吴琼把我背到钢琴那儿了。”
“哈？钢琴那儿？”吴琼一脸不解，“林语，你想干嘛啊？”
“待会儿就由我来弹钢琴吸引它们，你们要趁机逃出去，明白了吗？”林语苦笑了一声，“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你们走的，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也不想让你们看到我变成那样”
只见，随着林语的这一番话，偌大的展览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张雪微微的抽泣声，林语久久地看了看二人后，微红着双眼狠下心来继续说道。
“如果到时候我变成僵尸了，你们要怎么办？你们真的下得了手吗？还是想被我活活咬死？还是说更残忍一点，你们想把我捆起来，像遛狗一样一路牵着早已没人样的‘我’回家吗？”
林语叹着气慢慢抬手扯开衣领，露出了他那已微微溃烂发白少了一块肉的肩膀。
“害！你们就不要再纠结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张雪看到林语肩上的那一大片刺眼伤口的瞬间，一下扑在林语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雪~只要你记得我，我就永远都在。”林语温柔地轻抚着张雪的头发，“你以后见到的每一朵花都是我对你的爱，小雪你说花会消失吗？”
张雪不语，将头埋在林语胸口轻轻摇了摇头。
“嗯，我的爱如同那些花，会在你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某处永远为你存在着。”
“我不要，我不要我虽然明白你的意思。”张雪上气不接下气地颤抖着，“呜呜——但我不要离开你”
“小雪，你听我说我们会再见的,一定会的，我有骗过你吗？”
张雪满脸泪水，呜咽着摇了摇头。
“你们俩记住了，我一会儿会弹《茉莉花》，你俩一定要在《茉莉花》停之前逃出去！记住”
林语哽咽着顿了顿，继续开口了，
“不要回头，也不能回头。”
【晌午十二点，学校操场】
湛蓝的天空，肆意挥洒着的阳光，轻轻拂面而过的微风，清脆悦耳的鸟叫声，一股股馥郁的丁香花花香扑鼻而来，掺杂着淡淡的青草香
远远望去，偌大的操场上，一个满脸泪水的男人，正背着另外一个满脸笑意的男人，在齐腰高的杂草丛中一点点慢慢前行着。
“吴琼，别哭，没事的~”
“林语，你除了会说没事儿你还会说点儿啥，刀架到脖子上了也说没事儿，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呜——”
林语试图安慰吴琼，却怎么也没想到吴琼反而哭得更凶了。
“吴琼，你记不记得咱俩上高中的时候，我有一次不小心把腿给摔断了，当时你也是这样背我上学，背我回家的，你一背就是好几个月你每次背完我都满头的大汗，到处找水喝来着。”
林语笑着频频回忆着过往，仿佛他们二人现在也不过是在去往上课的路上而已。
“吴琼，你是不是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咱俩都成年了你还要再背我，哈哈~”
“林语，你别笑，呜呜——”吴琼不断抽泣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吴琼，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谢谢你~不是每个人都有竹马之友的，我真的很感谢你。”
只见，吴琼走着走着猛地顿在了原地，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抚着吴琼的脸颊疯狂地砸了下来。
“吴琼，你快闻闻，好香啊~”林语闭着眼睛嗅了嗅，“那棵丁香花树离我太远了，我已经看不清它了，吴琼你快帮我看看丁香花现在是不是开的很好看啊？”
“嗯，很好看丁香花开得满满当当的，白色的小花儿压了一树，好看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走，我带你去看。”
吴琼扭头看着不远处的那棵丁香花树哽咽着说罢，转身就要朝丁香花树的方向开奔。
“不用不用~你形容得已经很棒了，我虽然现在用眼睛看不到，但我刚刚用心看到了。”林语笑着轻轻拍了拍吴琼，“别忘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该走了~”
吴琼默默点了点头，重新一步一步朝钢琴靠了过去，炙热的阳光洒在吴琼棱角分明的脸上，吴琼觉得自己的脚上仿佛绑着千万斤石块一般，每一步迈得都如此艰难沉重。
“吴琼，把我扶到凳子上。”
“嗯。”
只见，吴琼轻轻将背上的林语放下，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语坐到钢琴前后，蹲在一旁哽咽着小声嘟囔着什么。
“游乐园，还有今早我要是跟你一起去就好了对不起”
“没有的事儿，吴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咱们说好要一起回家的，我们明明就说好了的”
“对不起，是我失约了。”林语说着脱下外套递给吴琼，“你穿我的外套吧，别再凉着了，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小雪，还有我妈如果我妈问你，你就说我生了场大病没挺过来”
吴琼不语，只是紧紧攥着林语的外套，默默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也就是十二点半的时候，我就要开始弹《茉莉花》了。”林语将手表凑到眼前，“你们俩无论如何都要在《茉莉花》停之前逃出去，知道了吗？”
“嗯。”
吴琼小声答应着，却依旧蹲在原地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吴琼~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会再见的，一定会的~所以不要回头，也不能回头。”林语好看地笑了笑，“快走吧~”
吴琼这才慢慢起身将林语的外套套在身上，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般，猛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开口了。
“林语，那我走了，我们再见！”
“嗯！再见！”
林语用他仅剩的一点点视力，努力地目送着吴琼，就这么盯着吴琼越发模糊了的身影笑了笑，一大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林语好看的嘴角缓缓落了下来。
“谢谢你，谢谢你们。”
【晌午十二点半，学校操场】
蓝天，白云，花草香，鸟叫声
这一切的一切让人隐隐生出一种一切如故的错觉，仿佛一切还似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生机盎然充满希望。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突然，一连串“叮叮叮叮”钢琴声猛地划破长空，极其突兀地漂浮在这静谧的空气之中逐渐清晰了起来，伴着那偶尔微微地停顿，传来的正是张雪最喜欢的那首《茉莉花》。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茉莉花》悦耳的钢琴声从那偌大的操场悠悠传来，此时的琴声是如此的优雅又如此的锋利，像轻抚众人心灵的一双手，又像直戳众人心窝的一把刀。
远远望去，绿油油的操场正中央摆着一架黑色钢琴，一个干净好看的男人倚坐在一把破破烂烂的木椅上，正用他那白皙纤长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努力地弹着《茉莉花》。
晌午的阳光明明如此炙热刺眼，但当这片阳光洒在林语脸上时，却让人莫名的感到温暖，林语正微微扬着嘴角笑着望向博物馆的方向，即使他的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哈啊——”“哈啊—”“哈啊啊啊————”
只见，四散在学校各处的僵尸们寻着《茉莉花》琴声慢慢涌了过来，原本拥堵在学校门口的那群僵尸，也闻声齐齐转身‘哈啊’着朝林语不断奔来
【晌午十二点半，学校博物馆一楼】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张雪你听，是《茉莉花》！”吴琼满脸的不忍，“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振作点儿，咱们不能白白辜负了林语的牺牲啊，你还记得林语最后是怎么交代的吗？”
吴琼双手紧紧握着张雪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看向张雪问道。
“林语说一定要在《茉莉花》停之前逃出去”
“没错！我一定要把你跟小茉莉平平安安地带回林语家，我答应过林语的，我答应过他的走！”
吴琼红肿着双眼说罢，推开朱红色的博物馆大门，将张雪整个人护在身后，沿着那条已无僵尸徘徊的一侧小路，飞快地朝学校大门奔去。
此时的张雪整张脸挂满了泪水，紧紧地捂着肚子一步三回头地望向那已然黑压压一片，‘人’头涌动着的操场。
而就在二人刚踏出校门没多久，《茉莉花》戛然而止，四周便只剩下让人反胃的‘哈啊’声，此起彼伏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 她的茉莉花，他的竹马，他们的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