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救还是不救
吴海洋平日很少会用如此疑惑的语气说话，他一向都是很信任队友的。
但他确实没有看到岛上有烟雾，台风正在逼近，这船上的所有人，都处于危机的边缘，搜救并不是让队员去冒无谓的风险。
那样不叫搜救，而是鲁莽。
陈智虽然参与过几次搜救，在沉船事故中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在吴海洋看来，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
一个冷静的头脑在搜救中甚至比技术更重要，陈智多年的消防队经验，已经让他养成了一个凡事争分夺秒，快速决定的习惯。
在火场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但在海上，更需要的是稳妥的计划。
“我真的看见了……蓝色的天空下，就在海岛上空，大约只有几十米高，飘着很淡的白色烟雾，但很快就散了。”陈智大声的说道。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小江湖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微微的摇了摇头，对陈智说：“智哥，算了吧。”
“我真的看见了！”陈智又辩解道：“是真是假，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啊。”
“这一去一回，要两三个小时，台风已经逼近了，你考虑过船的危险了吗？”江珊反问道。
现在船已经在台风影响的临界点了，这一两个小时就是船能否逃出台风影响的关键时间。
陈智又把目光转向了龚老大。
龚老大低着头，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烟，渔民在海上讨生活极其不易，他家祖坟里，就埋在好几个因为海难事故而死的叔伯，还有一些连尸体都没找到，每年清明只能望海遥拜。
但也正因为大海无情，渔民养成了互相救援的规矩，人在海上漂，帮助别人，总有一天自己也需要别人帮助。
可面对这已然危险迫近的台风，花上两个小时去搜寻一团不知道是否真实的烟雾，龚老大很犹豫。
“要是……真的不行，我看还是撤了吧，谢谢大家了。”苏文利看到大家都很为难，低声开口道。
说着，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小岛，没再说话。
“喂，你们要决定的话就快点啊，台风好像加速了呢。”小江湖晃了晃手里的ipad，台风警告已经上升到了橙色2级。
“老吴，你晓得这艘船是我全家的倚靠，我也很难办啊……”龚老大面有难色，低声对吴海洋说道。
“哎！”吴海洋自责的叹了一口气，已经到了家门口了，抬脚就能进去看一眼，却因为台风迫近不得不放弃。
如果自己计算得精确一些，或许还能提早两个小时，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龚老大得到了吴海洋的点头，回到驾驶舱里准备开船掉头，搜救行动准备结束，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韦闻一直在船顶上，此时还在45倍的高倍望远镜边，对着小岛方向看。
“兽医，别看了，收拾东西了。”小江湖在甲板上，抬头朝他喊道。
“有烟，真的有烟。”韦闻把眼睛从望远镜上挪开，声音不大，却很肯定。
韦闻之所以不参与大家的争论，因为他相信陈智，陈智是出身消防队员，对一切和火有关的东西都很敏感。
陈智一愣，抬头一看韦闻目光很坚定，三步并作两步抓着楼梯爬到了船顶上。
吴海洋也赶紧跟了上来，船顶上固定在三脚架上的45倍望远镜更加清晰一些，果然在海岛远端的树林上空，飘着一点淡淡的烟雾。
这些烟雾只升起十多二十米高，就被风吹散了，根本升不到高空。
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烟雾色差并不算大，阳光又从东边直射过来，更加模糊了两者之间的界限。
能在这个距离上还能看到烟，只有一个可能，有人烧了一大堆火，他正在求救。
“海洋哥，有烟就一定是有人啊。”陈智急急的说道。
“可是……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啊。”龚老大无奈的把刚发动起来的船熄了火。
时间是个大问题，就算岛上真的有人在求救，一来一回，加上救援作业，至少还需要四五个小时。
这四五个小时，台风已经前进了100多公里，就算龚老大拼了老命榨取发动机的功率，在还没回到海港的时候，就会被台风追上。
吴海洋面临两难的抉择，岛上的确有烟雾，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求救，可作为救援队，现在就离开是极为不负责的。
但如果登岛搜救，在茫茫大洋上，又面临台风的威胁。
这就是一个经典的选择题，在一条铁轨上，躺着5个人，火车已经无法停下，但旁边的岔道上只有一个人，你是选择压死一个人，还是压死5个人？
“我们是搜救队啊，难道要见死不救吗？”陈智看到大家都在沉默，大声的问。
“可是……就那点烟，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总他们啊。”张志超弱弱的举了举手，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他是赞成赶紧回港避风的，这大洋漂流并不是那么浪漫，他一连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浑身酸痛。
既然没有看到人，那就等同于没看到吧，烟雾？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救援队就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疑。
“要是等台风过了呢？”苏文利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也想赶紧找到王天望，王天望失踪的这些天，公司里很多业务不能开展，间接损失已经难以估计了。
但他也不能让别人为了自己的老板去冒生命危险，就算强行上岛救援，就算是找到了王天望，这艘船跑不过台风，大家也要一起到海里喂鱼。
“这台风影响至少要四五天，东南那个台风也快生成了，要是双台风的话，10天以上出不了海。”小江湖一摊手，把苏文利的想法给摁了下去。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冒险登岛搜索，一切顺利的话，在四五个小时之内把人带走，然后开船一路狂奔，祈祷台风追不上自己。
但台风一旦加速，大家都一锅被端了。
第二，放弃救援，回港避风，等台风过后，再来岛上搜索，但这时候就算人还活着，饿上个十几天也该饿死了。
王天望喝着小酒钓着鱼，依靠游艇上豪华的装备要坚持十多天还可能，但流落荒岛，苏文利也不相信他能活那么久。
如果王天望在岛上，估计这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奄奄一息了，这片烟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帮他们渡过这10天？”陈智突然说道。
“你是想？”韦闻笑了，他大概猜出陈智想怎么办了。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两人心有灵犀，陈智也笑了。
陈淮骏守着火堆，在海风的助燃下，火堆很快就烧得很旺，但远处的那个小黑点却没有看见，越来越远了。
陈淮骏这才反应过来，吹起的海风把刚升起的烟给吹散了，这么远对面看不到。
陈淮骏急了，一扭头又冲进了树林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掰扯树枝，他要用这些新鲜的树枝丢到火堆里，燃起更大的烟雾。
忍着火堆的灼热，陈淮骏把一大把树枝投了进去，烟雾果然大一些，但这时候风也大了。
“不要啊，不要吹风啊……”陈淮骏慌了，可风哪里会听他的，一阵强风忽然呼啸而过，把陈淮骏的努力吹得支离破碎。
陈淮骏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往柴堆里投新鲜的树枝，希望用更多的烟，来对抗风的破坏。
在柴堆燃到一半的时候，陈淮骏在上面堆了一层足有一尺厚的新鲜树枝，火苗被压了下去，新鲜的树枝被炙烤得劈啪作响，烟雾倒是浓了许多，但飘不起来，反倒把陈淮骏包裹起来，呛得他直咳嗽。
“完了，完了……”陈淮骏已经看不到船的影子了，他并不知道这是一艘路过的货轮，在橙色台风警报下，急匆匆的赶往港口避风。
从东南边吹来的海风又强烈了一些，火堆也快燃烧殆尽了，闷在上头的树枝被炙烤干燥，突然的又呼呼的冒出了火苗，被摁在地面飘不起来的烟，突然一下子冲上了天空，但很快又被海风吹散。
“现在你才烧起来，有什么用啊……”陈淮骏苦笑了一下。
费尽心思，花了一天时间堆起的柴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陈淮骏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气馁的陈淮骏坐在山崖边，现在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了。
王天望也看到了船，他急忙往山上奔来，但来到的时候，船已经不见了，山顶上只剩下一堆还在呼呼冒烟的火苗。
“快烧啊……”王天望急了，转着圈圈要去找柴火，可这附近的柴火，昨天都已经堆到柴堆上了，此时都变成了一堆火炭。
“没有了，船走了……”陈淮骏闷闷的说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走了？怎么就走了呢……”王天望不相信，可海天一线上，真的没有船的影子，也听不到汽笛声。
“我草你妈的啊，你们出门不带眼睛啊，都他妈是瞎子啊……这么大一堆火，看不见啊……”王天望又崩溃了。
陈淮骏此时也没有精力，也没有力气去劝阻他了，他也很想骂，可是他不会骂人，就算骂得再难听，船也听不见。
“噗通”一声，王天望双膝突然跪地，指着已经看不见的船哭喊着：“救命啊，快救命啊，悠悠她不行了！”
“悠悠怎么了？”陈淮骏一愣，大声问道。
“她又发烧了，止不住了，呜呜呜……救命啊，有人要死了……”王天望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