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师不利（1）
肖凌峰评价民间救援组织的话语虽然有偏颇，但也反应当下的现实情况——大部分人热情大于能力、无组织无纪律！
陈宽在莲莘村架好了第一台通讯云台之后，陆续联系上了若干带着手台或者车台的救援人员，但随即尴尬的情况就出现了，下午先后进入了两组救援队，一组7人，另一组6人，因为没有沟通线路问题，现在两组扎到了一堆，变成了一组，然后搜索线路和前两天进入的消防救援队重叠，等于是白费功夫，而陆续赶来的救援队和个人组织还有七八个，还有不少人在路上，在如何协调这些组织之间的线路和补给的时候，又出了大问题。
大家都想赶紧进山搜救，但各自的目的不同，有些的确是去搜救的，有些则是想来蹭个热点，顺便露营一下，而有一些则真的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装备都没做好准备，凭着一腔热情就要往里冲。
电台里为了协调这个事情，开始还是每人一嘴叽叽喳喳，各自发表着自己的高论，严重占用了通讯资源，陈宽数次在电台里提醒，这是搜救频率，不是聊天频道，但大家消停了一小会，又把通讯频率变成了聊天频道，陈智等人当然不会参与，他们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在频率里发出或抄收有价值的信息，而且每次都简明扼要，尽量缩短占用时间。
这是陈智第一次参与民间组织的大型搜救，听着电台里的各种叽叽喳喳，陈智有些无语，其他几人倒是见多不怪了，在镇子上吃了饭补给完毕之后，换小江湖开车，江珊和吴海洋靠在椅背上眯一小会，对电台里的嘈杂充耳不闻。
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确认后车一直跟随着，同时也看到了后座陈智脸上的些许烦躁。
“智哥，习惯就好了。”小江湖笑道。
这小江湖是何等聪明，伸手把电台的音量调小，这样能给陈智少一点刺激。
“组织都是这么混乱的吗？”陈智终于忍不住问。
车子已经在山路上开了30公里，剩下的路程大约还需要半个小时，没等小江湖答话，副驾上眯觉的江珊开口了：“要不然呢？”
“总得有个指挥吧？”
“谁指挥谁？”江珊冷笑了一下。
很多民间救援队在抱怨有关部门卡得太死，限制发展的时候，却很少反思自身的缺陷，简单而言，民间救援组织在内部小团体中还基本能保持意见统一，可一旦需要和别的团队合作的时候，缺陷就暴露出来了——就如江珊所说的：谁指挥谁？！
无论人数多少，阅历深浅，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存在层级分化，那么问题就来了，凭什么我的队伍要听从你的指挥？这其实是户外团队中一直存在的老问题，在这个没门槛的职业中，也不存在什么资格考试，所谓谁比谁厉害，都是主观认定，既然是主观认定，那谁会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所以民间救援组织一旦涉及到更多人，指挥权就是一个大问题，可没有指挥也是一个大问题，而临时认定的指挥人员通常也没有能力协调那么多的团队，往往事情办着办着就开始混乱，甚至变成一盘散沙，各自凭着自己的经验满山跑，只要进了这座山，就可以说自己也参加了搜救，颇有点重在参与的意味——不管找没找到人，谁找到人，今后都是可以吹嘘的资本：当年我搜救xxx的时候如何如何神勇！
能参与迟孟成失踪的搜救，那绝对是可以吹嘘很久的资本，在潜意识里，自己可是比迟孟成这个领路人还厉害的户外达人！所以这一次为什么那么多人疯狂的向连池山涌来！而此时讲组织和纪律无异于痴人说梦！
民间救援组织是官方救援体系里的一个补充！但不是瞎补充！那样不但对救援起不到有益作用，还有可能会危及人员安全！
陈宽的架设无线电是为了更好的服务搜救人员，但没想到迟孟成的号召力那么大，现在粗略估计来的有名有号的救援组织已经十来个了，还有很多自发疯狂扑过来的人们，初步估算有200多人，通讯频率里刚开始还是能讨论如何协调救援，接着就变成了各自说着各自的方案，然后就开始互相否定别人的方案，快9点的时候，电台里的人们已经是忘记自己来干嘛的，变成了互相攻击和谩骂。
从6点多陈宽架设第一个云台到现在，也不过2个多小时时间，小江湖等人从电台里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救援进展的情况，听着电台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争吵，江珊索性把电台给关了，让耳根清静一会。
刚关了电台，随着车子摇晃眯觉，一路一言不发的吴海洋终于开口了：“哎，我看，这事儿得黄呀！”
江珊倒是见多不怪的模样来了一句：“这事情就不应该让那么多人来！”
“迟总的事，瞒不住的。”小江湖笑道：“要不，和陈宽说，暂时关了频道？”
“不用，吵不了多久就消停了。”吴海洋觉得没必要。
陈宽现在心里也苦，他在莲莘村搭好第一个云台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让人在周边的山顶上架设其他云台，希望能连成一个通讯网络，尽量覆盖搜救区域内更大面积，给搜救人员做通讯保障，去往2218高地的人还在黑夜中爬山，这边就已经吵得脑袋疼了！气得他好几次想关闭电台，可是一想已经进入的搜救队需要通讯，又忍住了！
还差5分钟9点，小江湖开着车到了莲莘村！结果发现村子外路两边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空地上还见缝插针的搭起了不少帐篷，粗略一算，来了小两百号人！
莲莘村虽然是进入连池山的大本营之一，平日里也常有户外团队来访，但这济济一堂的场景倒是不多见，小江湖在这里面还看到了不少户外圈子里的熟面孔，一路过去打着招呼：“哟！李队，你也来了？哟！方总！你也来了！哟！手套兄？你也到了……”
陈宽给小江湖预定了村内的房间，对于省内的搜救队水平高低，陈宽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他也不想和其他那些半桶水们搅和，小江湖当然也不能公开说自个和陈宽有私下勾兑，一路打着哈哈，驱车直接进村找陈宽。
“这三百里内的半壁江山都到了！”好不容易和人们打完了照顾，小江湖嘀咕着。
只是这三百里内户外圈子的“半壁江山”们，到底谁是来搜救的，谁是来看热闹的不得而知，姑且就相信他们还是很关心迟孟成的安危，起码还是有热情的，至于能力……暂且不论吧！
莲莘村小江湖来过不少次，陈宽说的那家老乡他轻车熟路，车子刚接近老乡家院子，还没开进去，车里几个人就听到陈宽在声嘶力竭的吼叫！
“我说你们要不要给脸不要脸！一个一个的嘴炮上天，我的架设团队还在黑天里爬山，你们谁来帮忙了……嫌我架设得不好，你行你上！你大爷的，骂你王八蛋都是轻的，占用通讯频率，搜救队刚联系上就被你们冲断了……”
车刚开进院子，小江湖就看到陈宽拿着手台，在院子里转着圈圈破口大骂，旁边还有几个无线电协会的会员，大眼瞪小眼的背着包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宽也算是无线电玩家里的元老级人物了，否则也不会是协会内公认推举出来的会长，无线电技术上那在省内说第二没敢有人说第一，竟然有人质疑他云台架设得不好，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陈宽足足在手台里对着看不到的人骂了小十分钟，小江湖等人倒也不着急，吴海洋下了车，连招呼都没和忙着骂人的陈宽打，自个找老乡倒杯热水喝，小江湖靠着车点了一根烟解解乏，又伸了好几个懒腰。
眼看着陈宽还没停下的意思，言语也越来越激烈，国骂一句话带上一个，陈智有些尴尬，问江珊：“珊姐，差不多了吧？”
江珊和陈宽也是老相识，能把陈宽气得骂人的事情可不多，眼看也差不多得跟他打听点情况了，江珊走上前。
“宽哥！”江珊叫了一句！陈宽看到了江珊，这才发觉刚才自己言语有些出格，对着手台来了一句：“干不了的都给我滚！别逼着我关云台！”
言罢把手台往口袋里一揣，迎着江珊走过来：“珊姐，你们来了就好了，一群散兵游勇，光占着资源耍嘴炮！”
“要不是宽哥召唤，我们也不敢来啊！”江珊跟他握了握手。
和吴海洋，小江湖打过招呼，江珊又介绍了一下陈智，这个团队的到来，让陈宽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开始介绍情况。
陈宽在这个院子里架设好云台之后，一个三人的小组到村庄附近的2218高地架设第二个云台，剩下还有三个小组，在2218高地云台架设好之后，在北边的2315高地，再架设一个，三个云台呈三角形分布，然后在明早，余下的两个小组会跟随两个搜救队深入，搜救队负责护送他们到五指山和圣堂山附近，那是连池山中最高的两个山脉，然后两个小组架设云台之后会就地固守，这样一来，5个云台可以覆盖大部分的搜救的开阔区域，只要不是在峡谷和高山对面，通讯保障基本不是问题。
因为天黑了，2218的小组没有能按时到达高地架设，为了安全着想，2315的架设小组暂缓出发，刚才频率里出现了另一个信号，很微弱，断断续续的呼叫了大约半分钟，提到了道县和消防等字眼，陈宽让大家安静，让出通讯信道，他怀疑这是反穿过来的道县搜救队，但信号很不好，他们的位置可能位于峡谷，此后就没有再联系上，结果没多久，不知道是谁在电台里讽刺陈宽水平太差，引起了电台里其余人的附和，这才让陈宽勃然大怒，忍了一晚上的陈宽实在忍不住了，抓着手台把那些嘴炮们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介绍完了大概情况，陈宽心情也舒适了不少，准备出发的2315架设小组上前问道：“会长，我们今晚出发么？”
陈宽虽然对无线电技术了然于胸，但户外水平还属于初级，眼看天色这么晚了，他也犹豫该不该让2315架设组出发，想了想说道：“天亮了吧，晚上山路不好走！”
待命的架设小组松懈下来，解下了背包，到一边休息去了，陈宽刚想也歇一会，电台里刚才被骂了一通的人们好像缓过劲来了，不知道谁开始起了个头，不多时电台里又是一阵嘈杂，而这一次矛头对准了陈宽，纷纷指责他当个会长有什么了不起……
陈宽再次大怒，拿起手台准备开始第二轮争吵，刚摁下发送键，陈智握住了他的手，陈宽有些不解，陈智从他手里拿过了手台：“我是消防中队中队长肖凌峰！从现在开始，保持通讯信道安静，没有必要事情报告都给我闭嘴！”
中队长的名号唬住了大家，又安静了一小会，才有一个人用怀疑的语气问：“消防管得了我们？”
陈智摁下发送键：“从现在开始，搜救要统一规划，由消防负责指挥！小江！有乱占用通讯信道的人，把呼号给我抄收下来，事后报给无线电管理局处理！”
小江湖会意，大声的：“是！中队长！”
吵了一晚上的电台里终于安静了，陈宽朝陈智竖起了根大拇指！只是陈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是肖凌峰知道自己借他名字扯虎皮拉大旗，估计得把自己骂个半死！
但是这时候，管他呢！镇不住这些散兵游勇，给搜救工作带来的混乱可大于他们出力的实际，要按陈智的想法，除了少数精兵强将，这里大多数热情的吃瓜群众都应该回家，吹着空调发发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