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翌日未央宫，沈清欢和姬颜走进殿内。
殿内的玄清看着两人并肩默契的同时向自己行礼，像是拜高堂，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陛下斜倚在榻上，静静看戏，睨了沈清欢一眼，眼睛微眯。
玄清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副剑鞘，递给了沈清欢，“这是本尊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本尊的徒弟了。”
沈清欢低头接过，触手及温，散发着淡淡热意，剑鞘上被另加了生热阵法。静默了半晌，“是，尊者。”
这次他是真的没有家了，既是遗憾也是解脱。
沈清欢收起剑鞘，向玄清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下，自此，他们二人再无关系。
“日后……记得回山门看看。”玄清看着清欢磕红了的额头，想要上手触碰，却被另一只手捷足先登，白光微点，额头恢复了白皙。
玄清顺着手臂看向了一旁春风得意的姬颜，恨不得将人撕碎。
受托收了一个贼人进门，偏偏契约在那，他又不能言而无信撕毁契约将此贼赶出山门。
姬颜对着尊者扬起笑脸，眉眼艳丽嚣张，挑衅启唇：“师尊。”
清欢还在旁，他不能失了气度，屏气额首，扭头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沈清欢起身向高位上的两位尊者告辞，回了院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了皇宫。
宫门前，静静地看着巍峨的宫墙，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人。
一刻钟后，沈清欢没有继续在等，戴上了久违的帷帽。
喧闹长街里，商贩呦呵声此起彼伏，一个小乞丐被夹在商铺中间，捧着脏兮兮的破碗哀求着过路人，眼珠子灰扑扑的，他是个瞎子。
有一道人影遮住了小瞎子的阳光，几枚铜钱落入碗里，同时还有一根散发着暖气的棍子，小瞎子连忙抱住棍子取暖，连连道谢，“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身前人声音清淡：“不客气，将此棍用布裹着，莫让旁人瞧见了。”
小瞎子连连点头，撕一块烂布包裹住棍子，棍身略扁，包裹好后，咧嘴笑着，阳光铺满全身，抬头嗅，贵人早走了。
……
城门口，沈清欢执剑而立，看着分叉的两条路，一时之间不知往何处去。
“师兄。”转身，一个同样带着帷帽的红衣男子抱剑斜倚在城墙跟下。
“师兄做什么去了，我等了好久。”声音是属于青年人的低沉，尾音上扬。
“没有做什么。”沈清欢的眼睛亮了亮，声音无意识的紧了几分，“你等了很久吗？”
“还好，也是刚到。”姬颜走到沈清欢面前，扶了扶帽檐，“瞧我新买的帷帽，好看吗？”
黑纱配红色劲装，青丝在风中扬起，抱剑而立，侠气肃杀感扑面而来。
沈清欢点头，“好看。”
姬颜：“师兄真有眼光！”
“以后还是别唤我师兄了，于礼不合。”
“那我唤师兄哥哥？”
“……唔，也行。”
“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不知道……”
“我们不如去万幽谷？听说那里有不少青年才俊比试，我们去会会。”
“……好。”
空中零星飘着雪沫子，一白一红两道人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大路上。
城墙上，一人静默看着，他活了五百年了，顺风顺水多年，从没有像如今这般憋屈，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路上，沈清欢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沉睡的姬颜，心情渐渐复杂。
因为这几月还算融洽的相处，让他忘了这厮是个麻烦之源。
而他现在竟然还跟他在一处。
现在他虽说已经逃离了玄清的掌控，但也并没有完全逃脱掌控，藏匿大法不好练，如今还是没能练到第四层，第七层更是遥遥无期。
藏匿大法越到上层越是难练，听秋清姿说，当世能将此法最快练至第七层的也要百年，而他如今只有不到五十年的时间。
若是日后玄清想抓他顶替姬颜仍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沈清欢侧脸看着摘下帷帽抱着他酣睡的姬颜，垂眸，这厮说喜欢我，但是他的喜欢并没有用，也不知有几分真切，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还会将自己害得更深。
要不要将他赶走呢？
沈清欢又想起他在城门的岔路口不知往何处去的无措，叹了口气，挑了挑火星，火光在面上明灭。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为自己这条命步步为营太累了，如果能逃过那劫最好，逃不过也要将剩下的几十年活得开心些。
而他……如今有了姬颜作陪，不管他有几分真心，至少他现在没有先前孤单了。
他七岁记事起，就流浪在村头，灰头土脸，被村里的小孩追着骂丑八怪，后来被玄清尊者捡走，养在山顶，没有人同他玩，大师兄大他两百岁，早已另开山头，和他不是一个辈分的，大师兄将他当小辈看待，偶尔给他带礼物，但接触不多。
后来姬颜来了，沈清欢就搬到了半山腰，姬颜住到了他原来的屋子里。
众人将视线都放在了姬颜身上，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因为他本就是被众人忽视的那个，唯一一次被众人关注，还是那日在大殿上，玄清收回玉佩的那日，众人恶意揣测的目光扎得他生疼。
姬颜是第一个不停黏着他，还没有被他的抗拒推开的人，虽然有些烦人，但是沈清欢很受用。
他的性格永远只能靠别人主动，哪怕是先前的裴师兄，也不会这般陪着他。
身旁的姬颜动了动，头从沈清欢的肩上滑落到了沈清欢的怀里，姬颜趁势搂住了怀里人的腰身，头往怀里深处埋了埋。
白光一现，一白一黑两只兔子出现在了沈清欢的不远处，白兔子龇牙咧嘴：“这是我的位置！”
一旁的黑兔子拉着白兔子的后腿，叹气道：“别惹他，在他的识海里，我们俩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哥哥，别管我！这厮不仅想抢我的窝，还想抢我的主子！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白兔子叫嚣。
“好啊，”黑兔子真的放下了肥腿，蹲在一旁冷笑看着：“上啊？”
白兔子：……
抬头看了一眼又搂紧几分的姬颜，咽了口吐沫，默默又将后腿放进黑兔子的爪子里，黑兔子甩开。
白兔子委委屈屈不服气，默默走近主子，蹲在沈清欢身侧，贴着主子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