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沈清欢被小太监引着踏入未央宫,与上次他在姬颜幻境里所见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只精致小巧的青铜兽鼎仍搁在软榻的步榻之上,一缕烟雾轻轻飘起缭绕消散,模糊了榻上之人的面容。
身前的小太监跪下,“陛下。”
那日在幻境里见过的谄媚大太监见沈清欢直直站着,没有行礼,横眉竖对,“小小美人,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沈清欢愣了一下,晚风没有教他现在身为嫔妃的他见到陛下该如何行礼。
思索了一下,行了个修士之间见面的拱手礼。
大太监见了目瞪口呆,一个瞧起来娇娇弱弱的美人行了个看起来颇为豪迈的拱手礼。
“你……”大太监正欲发难,榻上人张口。
“下去吧。”
“是。”
沈清欢乖乖站在殿中央一动不动,虽然先头还因为被迫穿宫装而不满,但是此时此刻寄人篱下,还是乖觉些,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是小颜的心上人。”
沈清欢沉默了一会儿,“应该不是。”也并不想是,成为桃花债满身之人的心上人,只会给他带来无尽麻烦。
“可是小颜昏迷不醒,都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语气平淡,像是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怎么了?”
“为了你,回天霜派求玄清同意和你断绝关系,挨了一顿打回来。”听到此处,沈清欢感受到那道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发冰冷。
玄清竟然舍得打姬颜,沈清欢讶异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真的是玄清做的?”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自己都快被杀气笼罩的密不透风了,应该不是假的。
“那他同意了吗?”
“你觉得呢?”榻上之人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上下扫视着殿中沉默之人。
榻上之人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奇怪,“你喜欢扮女装?”
扮起来确实漂亮,比起自家小颜,也不遑多让。
眼眯了眯,“就是靠得这张脸,让小颜对你念念不忘的?”
沈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难得的透露出一丝迷茫,随即皱眉,奇怪地看向榻上:“不喜欢,不是。”
“小颜这般喜欢你,待他醒来,孤会赐婚。”
沈清欢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里像是一锅浆糊,这位的这句话,那那都不对劲,按道理来说,这位现在应该像玄清打姬颜一样打自己一顿才是。
这位人皇至尊对姬颜的宠溺他前世就有所耳闻,甚至宠溺到有些暧昧,民间江湖上有不少关于他们的艳闻,甚至还有关于他们的话本,只不过没流传几年就变成禁书,但是在江湖上,他们俩有不同寻常的东西是众人心里心照不宣的事情。
现在轻飘飘放过自己,只是给了一个称不上羞辱的羞辱,不仅护着自己,还愿意给姬颜赐婚。
江湖传闻有误?
但是那会的杀意也不似作假。
“如果我不接受赐婚呢?”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榻上之人收回目光,“你该知道,孤是忍了又忍才没有杀你,若不是为了让小颜开心,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你。”
“能嫁给小颜,是你的荣幸。”
沈清欢无语半晌,无话可说,视线移到里侧,有人端着药走出来。
陛下起身下榻,走向里侧,冲沈清欢道:“你出去吧。”
沈清欢没动,“姬颜在里面?”
“与你无关,做好本分,待孤赐婚,嫁于小颜便可。”
说罢,进入里侧,里侧传出几声虚弱的声音和陛下耐心的哄声。
沈清欢静静待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晚风在殿门等着,待沈清欢出来,撑伞为主子遮雪。
回院子的路上,晚风有些担心的问:“主子,陛下没有刁难您吧。”
“没有,我倒是希望他这番折腾是为了刁难我。”
“他想赐婚我与姬颜。”
“什么?”晚风震惊的忘了尊卑,陛下怎会舍得?
世子是她看着长大的,陛下对小世子的爱宠她也都看在眼里,甚至爱屋及乌,自小世子出了皇宫去了天霜派,陛下就将自幼服侍小世子长大的她调到未央宫,如果不是世子的心上人也来了皇宫,世子最信任自己,将她调来照顾新主子,否则陛下一定不会将世子的东西调离自己。
而现在,陛下要给世子赐婚,赐婚对象还是世子的心上人,匪夷所思。
晚风僵硬又期待的问:“那主子同意了吗?”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晚风暗喜,世子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没有发现身旁之人已经停下脚步,走出几步后,才发现新主子并没有跟上。
大块大块落下的雪花半遮半掩住沈清欢的面容,晚风在听见沈清欢下一瞬的话后,走向沈清欢的脚步一顿,笑意收敛,“这件宫装不是陛下给我的,这场宫宴我也本不需要去的,对吗?”
“本来这场宫宴姬颜原本也会在,但是出了意外,他并没有来,你找借口让我去,是因为姬颜想见我,但是陛下不许——”
“所以你就想了这个办法,让我成为陛下真正的‘美人’,这样陛下百忙之中并不一定能注意到我,即使注意到我,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将我撵出宴席,这样姬颜就有机会见到我,是吗?”
“你们为了姬颜还真是煞费苦心了。”沈清欢走近了几步,看见了晚风煞白的脸。
“你们都说姬颜喜欢我,他为了我做这么多,他喜欢我是我的荣幸,你们都在为姬颜开心,所以就可以不管我的心情和想法了是吗?”沈清欢垂下眸,不再看晚风越来越白的脸。
“我的喜欢与否不重要,自小看大的老主子的喜欢才重要,是吗?”
晚风噗通一声跪下,伞被放在了一旁,瑟瑟发抖,却不发一语。
“起来吧。”晚风听见将头埋得越深,肩膀微颤。
沈清欢静静看着,指间催动了一个小术法,被放于地上的油纸伞颤巍巍立起,立于晚风上方。
许久,身前再无动静,晚风抬起头来,空荡荡的甬道满地雪白,仰头,是一把立在自己上方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