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这一觉睡得很舒坦，睁开眼的时候，游锦言感觉自己躺在棉花上，浑身软塌塌的，好像身体里积压的所有东西都被掏空了，就连隔夜饭都没留下。
好饿。
游锦言坐起身，看了眼身旁的位置，见燕明湛不在，胸口压着的最后一口闷气十分顺畅地从鼻腔呼了出去。
嗯？
怎么脖子有点儿勒。
游锦言皱了皱眉，把睡衣领口向下拉了拉，掀开被子下床。
昨晚流了不少汗，得冲个澡再去公司。
才刚向浴室走了两步，脚趾突然勾到了什么，被很轻地绊了一下，游锦言低下头，看清脚趾上勾着的东西，额角青筋猛地跳了一下。
纯黑色的平角内裤。
是他的。
除此之外，周围还散落着他昨晚穿着的睡衣，以及……另一条内裤。
黑色豹纹。
骚气十足。
这品味……和燕明湛给人的感觉不怎么像。
但内裤绝对是他的，难道还有果睡的习惯？
游锦言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丢在这里的话，他不是……真空？
也不怕硌着鸟。
游锦言抽了张纸，木着脸蹲下身隔着纸把豹纹内裤捏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起身蹲下这么两个动作，脖子又有点儿被勒着的感觉。
买小了？
他伸手又拉了拉，弯腰把自己的睡衣和内裤捡起来，走进浴室，放到了洗衣篓里。
也不知道燕明湛什么时候给他换的衣服，他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还好没有被弄醒，不然尴尬两个字绝对能把他逼得一个星期睡不着。
能找到睡衣的话，燕明湛不至于没给自己找条内裤，柜子里有新的，应该会拿了穿。
……
我这是在瞎操什么心……
游锦言吐出口长气，抬手正要脱衣服，脱到一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猛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顿了三秒，慢慢地侧过半边身子，看看领口，再看看后脖子，眼角不由一抽。
怪不得会勒……
那家伙，缺心眼呢吧。
洗过澡把睡衣穿正了，游锦言才感觉是真的舒坦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半，正好够煮碗面吃完出门。
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厨房传来“哐”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游锦言愣了愣，快步走了过去。
半透明的玻璃拉门内，黑烟滚滚，隐约可见有道人影在其中晃悠，还能听到几声压着嗓子的咳嗽。
游锦言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连忙把门拉开，用手臂捂住口鼻，冲进黑烟，准确地摸到了油烟机的开关。
“滴。”
油烟机一打开，黑烟像只被金角大王吸进紫金红葫芦的大妖怪，肉眼可见地被吸干净了。
游锦言重重地松了口气，这才看到厨房一片狼藉。
灶台的火不知道是被什么灭的，开关都没扭回来，还在“嗞溜嗞溜”地苟延残喘，另一边的火也没关，火上架着一个小小的平底锅，游锦言平常用来煎蛋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连柄都被整个烧黑了。
地上，摔的是不锈钢大勺和煲汤用的小盅，大勺里盛着黏糊糊的黑浆，非常狂野地溅在瓷砖上，小盅的半边底被砸开一大道裂痕，里面也是黑浆，还在咕噜咕噜冒泡。
满地的鸡蛋液和各种酱料，被踩得乱七八糟。
其它的，游锦言是没眼再去看了。
“你在干什么？”游锦言把火关了，转过身，还算冷静。
燕明湛背着双手，抬起一张黑乎乎的脸，义正言辞地说道：“为你煮粥。”
他这张黑脸一张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滑稽得不行，游锦言没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燕明湛愣了一下，抬起左手在脸上摸摸，摸出一手黑，转了下头，从墙上白色瓷砖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又是一愣，回头见游锦言笑得肩膀直颤，嘴角轻轻地提了一下，无奈地歪了下头：“我尽力了。”
“看出来了，不然真做不到这地步。”
游锦言收了笑，走上前手伸到他身后把他背着的右手拉了出来，只见他大半块右手背连着一截小臂都糊了一层黑浆，周围都红了一圈儿，估计烫伤了。
游锦言皱着眉把燕明湛的手拉到水下冲洗，余光瞥了眼还在小盅里冒泡的谜之固液混合体，忍不住问了句：“你是怎么把粥煮成那样的？”
“就……加了点儿料。”
游锦言：“……你是想毒死我吗？”
他是想不到，究竟加了什么料能把白粥生生熬成黑浆。
真是个人才。
燕明湛没有说话，刚刚不小心被烫到的时候，他怕把人吵醒，强忍着没出声，差点儿把后槽牙咬断，可没想到一阵操作猛如虎，还是把游锦言给招来了。
哎，一世英名没剩几两了。
水流开得不大，轻柔地顺着火辣辣的手背流过，缓解了被烫伤的痛感。
两人离得很紧，燕明湛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游锦言。
游锦言微低着头，正小心翼翼地把他手背的黑浆抹掉。
皮肤红得厉害，很可能会起水泡，家里没有烫伤药，得麻烦周海跑一趟了。
他的眉头轻轻地拧在一起，神情十分认真，微垂的上眼皮上搭着的长睫毛很轻地动了动，像是一根羽毛，在燕明湛心尖上轻轻扫过。
很痒。
燕明湛的喉咙紧了紧，微微弯下腰，把脸凑到他的脸旁边，小声问道：“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游锦言淡淡地斜了他一眼：“烧家的机会吗？不给。”
燕明湛笑了起来，左手从游锦言身旁环过，关掉水龙头的同时把人圈在了怀里：“我要的，是和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没了水流声，燕明湛的声音听起来尤为纯粹，也很认真。
可惜游锦言对八王爷没有这份心。
至于燕明湛，不合适。
“没必要。”游锦言把水又开了，“我们本来就没有开始过。”
不大的水声把游锦言的声音冲进燕明湛的耳朵里，似是把冰凉的水无情地一并冲了进去，顿时把他的心给浇凉了。
“是因为那个戏子吗？”燕明湛的声音沉了不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游锦言，“那个叫徐青初的。”
游锦言的心思都放在燕明湛被烫伤的手背上，一时没听到他说话。
心里想着这水估计还得多冲一会儿，要先打电话让周海把药买过来。
谁知刚松开燕明湛的手，下一刻就被反抓住了。
“怎么了？”游锦言一抬眼，这才注意到燕明湛脸色有些不对，看起来，很不高兴。
“你和徐青初是真的？”燕明湛问道。
游锦言愣了两秒，想起来昨晚和徐青初演了那么一出，犹豫着点了下头。
陆少那边，回头得赔个不是。
燕明湛死死地盯着游锦言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撒谎的破绽，然而游锦言在商海沉浮多年，只要足够冷静，他能伪装得滴水不漏。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很久，燕明湛抓着他的手慢慢松了，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他意义不明地冷笑了一声：“很好，你赢了。”
“什么？”游锦言看着他，一头雾水。
然而八王爷严格遵循着他的牛角尖人设，就是一头撞死，也不把话说清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厨房。
“你去哪儿？”游锦言跟上去问道。
燕明湛看都没看他一眼，低着头径直走到了玄关，看样子是打算赌气离家出走，不对，什么离家出走……
“等等。”游锦言拉了他一下没拉住，眼看他摔门离开，心下有些无奈。
好歹把脸洗干净再走啊。
游锦言叹出口气，回卧室拿手机给肖潇打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肖潇听完，沉默了三秒，爆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我家八王爷能耐啊，终于找到一个治得了你的了！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游锦言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快让刘星川赶过来接人，晚了你家八王爷就要上娱乐头条了。”
“哈哈哈哈，标题我都想好了，‘惊！璀璨新星一夜黑脸，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哈哈哈哈哈……”
眼前浮现燕明湛那张黑脸和一口白牙，游锦言实在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挂断电话，游锦言回到厨房，看了眼，放弃挣扎，打电话让家政阿姨来收拾，换上西装，准备出门前往公司。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aj，他才想起燕明湛穿着拖鞋就跑了。
这大冷天的。
游锦言想了想，把鞋拿起来放在了鞋柜里。
到公司的时间比预计早了，游锦言把车停到了最近的一家连锁早餐店，下车打算吃点东西。
“游总。”
游锦言正在手机点单，听到声音抬头便见周海走了过来。
“坐。”游锦言点了下头，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
周海笑了笑，乖乖坐下了。
“自己点。”游锦言说。
“好的。”周海拿出手机扫了下桌上的二维码，点单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看了游锦言一眼。
周海在游锦言身边跟了五年，对他的认识自然比别人深几分。
即便是游氏娱乐的总裁，身价高得吓人，游锦言却从没有高人一等的姿态，他温文儒雅，却会在审时度势的时候，表现出不易觉察的征服欲，有点吓人，但更令人臣服。
他挺经常和游锦言同桌吃饭，倒没觉得紧张，就是对游锦言会出现在公司附近的早餐店有些意外，毕竟游锦言一直都很神秘，不仅对外不露脸，就连公司内部都只有上层领导和他有接触。
在这里吃早餐，碰到公司员工的几率是非常大的。
虽然不一定会被认出来，但让自己坐一桌，就不一样了。
点的东西很快送了上来，周海扫了眼，豆浆、包子、葱油饼……怎么感觉都是自己点的，而游锦言，就只是把一碗鱼片粥端到了面前。
周海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瞅了瞅粗壮的胳膊。
这就是差距……
“海哥！”
身后突然响起青年清亮的声音，周海转头一看，只见两个青年并肩走了过来。
见他回头，其中一个青年向下拉了拉口罩，露出一张帅气的脸：“是我呀。”
认出是公司新签约的艺人骆伊，周海的太阳穴抽疼了一下，站起身试图挡住游锦言。
可骆伊已经看到他对面坐着的人了，两眼一亮，惊喜地喊道：“游总！”
周海心下“啧”了一声，忙看了眼四周，好在他们的位置偏，他这一声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游锦言抬头看了骆伊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嗯。”
他记得这个人，是柳絮的表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蠢又毒，之前把柳絮害得不浅，柳絮讨厌他却没法真不管他。
得知他想出道，游锦言就把人签到了公司里，往公众眼皮底下一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意外的让他收敛了不少。
游锦言不确定这人能安分多久，但只要他敢闹出事，得到的教训一定够他悔恨个几年。
仗着游锦言是自家表姐的好朋友，骆伊有些傲，但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刚出道，对公司的安排面上服从，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他想拍戏，却一直没等到机会，这么巧碰到游锦言，让他惊喜不已。
“游总，”骆伊在游锦言面前坐下，讨好地笑了笑，“表姐小时候常夸我很会演戏，我也很喜欢演戏，能不能……给我一个参加《倾天下》试镜的机会？”
鱼片粥吃得差不多了，游锦言放下汤匙抽了张纸擦过嘴，说道：“你想试哪个角色？”
“六郎。”
六郎是游瑾言身边的近侍，小说里年纪不过十八，单纯、忠诚，心里眼里都只有游瑾言一个人，却被八王爷利用，成了天机阁毁灭的重要推手，在得知真相后惭愧自尽。
他是整部小说除游瑾言外最被心疼的人，更是所有配角里最被喜爱的一个角色，人气完全不输两个主角，能够饰演六郎，博得的关注度绝对不低。
游锦言看了骆伊一眼，单是外貌这一关，他就过不去，五官说不上丑，但绝对不止十八，没有那份少年感，而且，眼神太过世俗，完全不合适。
反倒是骆伊带来的青年，样貌清秀，看起来年纪不大，偏美少年那一款，神情很淡，眼神带着点儿纯真，更符合六郎的形象。
“你是我们公司的吗？”游锦言问。
突然被问到，青年愣了愣，反应过来忙摇了下头：“我不是明星。”
“他是我在国外留学时候认识的学长，苏然，画画的。”骆伊介绍道。
“学长？”游锦言没想到苏然的年纪会比骆伊大。
苏然笑着说：“我二十五了。”
游锦言也笑了：“有兴趣出道吗？”
“这个……”
“游总，学长是《倾天下》的粉丝，我是打算带他去试镜现场看看的。”骆伊快速说道。
见苏然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游锦言扫了骆伊一眼，站起身说道：“周海，你明天带他们去一趟。”
“是，游总。”
骆伊一听，连忙跟着站起来，笑得一脸灿烂：“谢谢游总，麻烦海哥了。”
周海点点头，跟在游锦言身后走出早餐店。
“苏然如果有意向，别被肖潇抢先了。”游锦言说。
周海点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