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章 高庸国野心勃勃，侯爷千万提防
郑大人身居典客一职，负责接待秦南王一行使臣，作为东道主，他率兵在典客间等待秦南王的队伍抵达。
可还未见到秦南王等人时，身旁的下属便告诉他，秦南王身边还伴有一位“妖人”，不仅肤色惨白，天生异瞳，还会念咒。
流言的速度比秦南王胯下的马儿跑得快多了。
郑大人紧紧蹙眉。
身为典客，他接触过的外国使臣比一般人多，经验比众人丰富些。
宣德帝先是派正阳侯协助此次仪典，后又与颜侯在他面前的言谈间毫不避讳地提到针对秦南王的防控，说明秦南王与从前的使臣不同，令人忌惮。
再加上，从高庸国进入京都之中到现在，还未见到其人，便已经在整个京都引起轩然大波，到处盛传他身边带着一个“妖人”。
种种迹象可以看出，高庸国此番入京说是“和谈”，实则来者不善。
绝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旁人喧宾夺主！
郑大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所有人听令！待会儿高庸国的使臣队伍在此下马，无论见到什么，都给本官立住了。谁若是有丁点儿失态之举，罚俸一年，高位者贬官一级！”
众人齐齐应道，“是！”
郑大人未雨绸缪，提前为大伙儿做预防，以免待会儿手下人见到那所谓的“妖人”会失态，平白失了大国风范。
使臣入朝，自古以来便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攻防战！
远远瞧见秦南王的队伍，郑大人果然瞧见了马上那个天生异瞳的“妖人”。
他着实惊讶了片刻。
先祖开朝，传到宣德帝这边已经历经三朝，可生成这般模样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在他眼中最为古怪的便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入朝进贡的鞑子们。
他们眼眶深深，鼻梁挺直，体格高大，单是一条胳膊就肌肉壮实，足有一个弱女子的腰肢粗细。
可那些人样貌再不同也是黑发黑眼，与马上这人完全不同。
直到秦南王下马，发现自己带来的“妖人”并未震慑到郑大人一行，眉眼间便失了几分兴趣。
面对重罚，四周士兵们个个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下官典客郑兴成，奉我朝天子之命，在此接待贵国使臣，见过王爷殿下。”
郑大人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他代表的宣德帝的脸面，是康泰王朝这个泱泱大国，说话不多，但简明扼要，很有分量。
即便秦南王让那“妖人”出面的目的便是恐吓京都百姓，但在郑大人面前，他还懂得维护一国脸面，没明摆着嘲笑，但话中也是暗藏着讥讽。
“京都果然名不虚传，国富民安，百姓们情绪高涨，这种情形在我高庸国境内都很少见。”
郑大人面色不改，“王爷见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我朝泱泱大国，自然与贵国不同。”
秦南王的笑容敛了下去，眉峰带上几度锋利之感。
郑兴成虽然是个小小典客，但他此时代表的是宣德帝，秦南王深看了他一眼，郑大人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郑大人说的是。”秦南王道，“既然如此，本王定要好好见识京都的风土人情究竟哪里与我国不同。”
郑大人侧身，伸手指引身后的道路，“下官保证，定不让王爷失望。王爷远途而来，舟车劳顿，请先在此歇息半日，晚上我朝天子在宫中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里面请！”
秦南王右手宽袖一甩，单手背在身后，往典客间走去。
客套话谁都会说，真心不真心而已。
此次宫宴为迎接高庸国使臣与平日里常规的庆典有着很大的不同。
颜暮云依旧忙碌，直到老太君与林依乘坐马车入宫时，他仍旧不曾露面，但随侍在马车周围的仆从多了不少。
老太君眉头隆起，眸中有些担忧之色，她拉着林依的手，安慰她，“听闻这次在高庸国的使臣队伍中，有个‘妖人’，原本不想让你跟着一道而来，怕有了什么冲撞，你偏是不听话。”
只听点翠口中的描述，林依便已经猜到人们口中的‘妖人’大约是白，种人。
那算什么“妖人”？
只是，林依偏要跟来是有原因的。
她看过康泰王朝杂记中的王朝版图和疆域边境图。
高庸国在康泰的东南方向，周围并未有其他国家，高庸国除了地势崎岖外，便是大面积的海岸线，他们的国土直接沿海。
如此看来，只有在北疆的更北方，草原鞑子往外的地域才有可能出现白，种人群。
那么，高庸国是从什么途径弄到了这样一个人，还特意带到京都来的呢？
只凭着秦南王异常的举动，林依便在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林依笑道，“祖母不必为我担心，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老太君拍拍她的手，“那你待会儿进了宫，可要离那‘妖人’远一些。”
“都听祖母的。”
临近宫门口，各府的大臣，家眷都在宫门口落脚，唯有正阳侯府的马车一到，宫中早已备好的轿子旁等候的小太监便走上前来。
“皇上有令，老太君与颜侯夫人特赐御轿，请二位随奴才上轿。”
于是，门口的官员及家眷们便眼瞧着这两顶小轿将两人接走。
而他们自己面前的则是那条熟悉的，长长的进宫路。
接风宴的举办地点仍旧是在章华宫。
被特殊待遇的老太君和林依进宫比其他人稍微早些，殿内不少矮几还未有人在。
林依打眼便瞧见了站在殿内，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远超宫中人的颜暮云。
从林依进殿，颜暮云的目光便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老太君见着他，颜暮云抬脚往她们这边走。
“这几日都没好好看看你，瘦了些。”老太君也心疼自己的孙儿，抓着颜暮云的手腕仔细打量他半晌。
“孙儿没事。”
不知高庸国此行的目的，宣德帝如临大敌，颜暮云近日来确实没有休息好。
但他从不在府上谈论政事，口风一向很严，唯一一次将计划和盘托出便是在东山行宫，他想要挽留林依的那次。
只是他自认为的对林依的退步与不同，在林依眼中稀松平常，甚至她根本不关心。
“侯爷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倘若累坏了，祖母该心疼了。”
林依在老太君身后，老太君心疼孙儿，她作为名义上的颜侯夫人，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无论私底下她多想离开颜暮云，但在今日这种盛大的场合，她都不能表现出来。
“有你关心，我自然会保重。”
老太君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与颜暮云说亲近的话，她笑道，“我心疼，你不也心疼么。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章华宫殿门不停有人进出，老太君拍了他一下，拉了颜暮云一把，凑近时小声道，“听闻秦南王身边有个会念咒的‘妖人’，你要万分小心。”
“谣传而已，祖母不必担心。”颜暮云看着林依的脸，“你也不必担心，并非是个妖人。”
林依愕然，她知道白，种人并不稀奇，但颜暮云为何言之凿凿，莫非他也曾见过这样的人？
“是，多谢侯爷关心。”
说过几句话后，章华宫便陆续到齐了人。
就连腿脚刚好的孟老将军都列席今日宴会，引得几位家中有泰山的官员纷纷与他见礼。
他们大多数没有收到侯府的回帖，嘴上说着好久不曾见过孟老将军，实则话里话外都在向他打听林依的医术。
孟老将军的到来确实引起了不小的热闹。
除了围观孟老将军的，还有些平日参加宴会如吃饭喝水般的官员家眷们，头一次见她们如此积极，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都想亲眼见见京都盛传的这个‘妖人’。
直到宣德帝，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等人入座，原先只有两位皇子的坐席上也增加了一个座位，那是身体逐渐康复的大皇子萧韵。
隔着数个座位，萧韵的目光悠悠向林依的方向探过来。
颜暮云坐在林依前排，他眼瞧着萧韵嘴角含笑，一派丰神俊朗的模样，双眸望向自己的斜后方，轻轻颔首。
心中猝然升起一团火气。
不用回头，颜暮云都能想象的到，此时，坐在他身后的林依，定然也是扬着嘴角，柔柔地对萧韵点头。
这两人当他不存在吗？
即便距离如此远，萧韵竟然还在与林依打招呼！
颜暮云突然抬起左手，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地对着萧韵举起。
他这番举动让萧韵愣了下，随即也同样举杯遥敬颜暮云。
旁人只看到，大皇子与正阳侯忽然隔空互敬对方，并未有人注意到一开始与萧韵有着互动的并非是颜侯，而是颜侯夫人。
开场的舞姬暖场过后，宣德帝放下酒杯，命昌鹿宣召高庸国使臣进殿。
秦南王为首，带着身后三人进入灯火通明的殿内。
“参见天朝陛下，陛下万安。”
随着秦南王行礼，在他身后随行的三人也一同行礼。
“免礼！”宣德帝亲自叫起，“贵国使者远道而来，辛苦。昌鹿赐座！”
昌鹿将人引到御台下首，那里特意空出了几个矮几，专为秦南王等人而设。
落座之后，宣德帝寒暄几句，“几位长途跋涉，风尘仆仆，为两国交好而来。今夜之宴只为使臣们接风，几位小酌，赏舞，好生歇息。和谈一事，稍后几日再行商议不迟。”
秦南王十分有礼，“听凭天朝陛下安排。”
闲话说完，歌姬舞姬们轮番上场，舞乐声喧嚣。
颜暮云地位尊贵，他们的位置离使臣的桌子不远，开始赏舞赏乐后，那名金发碧眼的男子便开始小声地与身旁的男人说话。
他声音有些小，被丝竹声掩盖，林依听不太清。
原本她还怕自己竖起耳朵的模样太过引人注目，但当她环视一圈之后，才发现，与使臣座位挨得近的，个个都只差将眼珠子钉在他身上了。
几杯酒水下肚，再加上身在异国他乡，没有熟悉的面孔，那人应是放松了心神，说话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林依垂下眼眸用菜，便听见那人说道，“the palace is magnificent，the women who dance are also beautiful。”（宫殿真壮阔，跳舞的女人也很美。）
身旁的男人应该是低声回了他一句话，惹得男人又说了一句，“can i take away a dancing woman”（我可以带走一个跳舞的女人吗？）
色批！
林依夹起的丸子又跌落回盘子中。
同样听得懂他说话的男人，下巴处留着不长不短的胡须，看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
他笑了笑，声音很低，林依没有听到他具体在说什么，但随后，她又听到，“as long as our troops occupy here, they can be taken away。”（只要我们的军队占领这里，她们就可以被带走。）
秦南王见两人凑在一起说话，便问道他在说什么，得知他说的话后，秦南王举起酒杯，说了一句，“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林依手中的筷子瞬间被捏紧，她的指尖肉眼可见的泛白，足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林依唇角挂着一抹笑，正大光明地望向秦南王的方向，恰巧秦南王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秦南王靠在唇边的酒忽然就顿住了。
林依微笑的面容下，是紧咬的牙龈。
你在做梦！
“侯爷。”林依轻声喊道。
“嗯？”
颜暮云回首。
林依用帕子遮住口鼻，小声道，“高庸国野心勃勃，侯爷千万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