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眼睛是用来喘气的
等等，事情不对！
怒气即将登顶的前一刻，理智瞬间回笼。
林依垂下眼帘，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串联起来，一点一点抽丝剥茧。
男人先是假借洛大夫名义送了自己金银针，而后又用“段和志”的名头说金疮药是为边疆将士所用，身上还随身带着“帅”字令牌。等她制出了金疮药之后，宣德帝便以此为借口用安平郡主的封号换了她的药方。
这说明，那个男人同时与洛大夫、段和志、宣德帝三人存在交集，而且地位不低！
不……
不只是这样，还有……
范雅入府时说侯府上有人专门监视她，男人能不被府中人发现，自由出入侯府，说明他的武功很高。
之前，她问过范雅，但范雅的一句话成功让她打消了怀疑。
如今想想，可能并非是因为男人武功高而没有被发现，很有可能是因为男人本就是侯府的人，所以即便监视她的人发现了他，也没有声张。
这也就顺理成章的解释了为什么男人夜入侯府之后，她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
线索很多，林依半垂着头，一条条梳理，如今都对上了！
所有解释都合情合理，看着对面的段和志，林依眼前浮现出了另外一张脸。
颜暮云的脸与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在她眼前重合起来。
答案呼之欲出。
颜暮云有可能根本没死！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接受了他死亡的消息，根本没把两人往一起想，她本能的排除了这个听起来最为灵异，最不可能的答案。
颜暮云……
林依默念了这三个字，心中一声冷笑，瞳孔猛地收缩起来，眼底被片片雪花覆盖，顷刻间结满寒霜，原本温热的心也在瞬间如被冰封千年的雪山，寒意逼人。
颜暮云派人监视自己，又一次次不顾她和腹中宝宝的安危，将她们置于危险之中。
冬绿，钱嬷嬷，刘姨娘，一桩桩一件件，她遭受的所有磨难与暗害，竟然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就那么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林依伸手抚上肚子，似乎是感受到林依的情绪变化，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
“不舒服了？”
老太君看着她脸色变化，忙问道。
林依扯了扯嘴角，掌心的温热传到肚皮上，胎动幅度弱了些。
她勉强笑道，“没事，今日热闹，他也跟着高兴。”
“那就好。”老太君拍拍她的手，“若是不舒……”
老太君话未说完，被一声娇弱的说话声打断，“清荷拜见老太君。”
林依抬头，白清荷站在老太君身前，恭敬地行礼问安。
今日她身着一件鹅黄色纱袖袿衣，梳了个灵气十足的垂鬟，脸颊两侧的发丝自然垂落，耳坠上精致的莲花耳坠带着两根流苏，在发髻间若隐若。
专属少女的俏皮感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怎地今日你自己赴宴，你的母亲和姐姐呢？”
“今日入宫早，母亲带着姐姐前去未央宫拜见皇后娘娘了。”
白清荷笑容甜美，在老太君面前，她就像一只单纯的白兔子，可爱又无害。
“老太君，清荷听闻大少爷缠上了人命官司，可要紧？”
有颜宗的丑闻在前，颜正齐一出事，京都的妖风又刮了起来，难听的流言满大街都是。
倘若苏大人派廖良入府捉拿颜正齐那日，林依没有站出来，此刻在宫宴上，就不会是如此风平浪静的模样了。
所有官员乃至家眷都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侯府上下除了颜正齐其他都是女眷，他若倒了，正阳侯府无人继承，整个侯府也就跟着倒了。
但是从两人进殿至今还未有人主动凑上来这点来看，绝大多数人都在观望。
一则，他们在等待苏大人审理此案的最终结果，二则，此次宫宴，皇上仍旧邀请了老太君和林依，这也让部分人摸不准宣德帝的脉搏，猜不透他的用意。
林依看事通透，思虑至此只听老太君道，“贼人有意陷害，苏大人一时半会儿还未能将案件了结，或许正齐还要在牢中多待些日子。”
“牢中脏乱，倒是辛苦大少爷了。”白清荷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与同情。
老太君神色淡然，“多些历练与他也是进益，日后便知道吃一堑生一智了。”
“老太君此话有理。”
“清荷，你在这儿，母亲正寻你呢。”白燕茹看见白清荷独自一人与老太君和林依说话，神色紧张，上前拉住白清荷，告罪道，“燕茹见过老太君，颜侯夫人，我母亲正寻妹妹，先行告退。”
白清荷被拉走，两人身边清净不少。
因林依心中有事，宴会之上的礼乐舞曲都显得索然无味，半分也不曾闯进心里去。
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便与老太君知会了一声，带着胡嬷嬷出了宫门。
小宫女前头为她提灯，殿内丝竹声悦耳，殿外虫鸣声阵阵。
踏上殿外的小路，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有带刀侍卫站立两侧，林依见一侧有个亭子，便进亭中稍坐。
刚坐下，耳边的脚步声又重了些。
胡嬷嬷与小宫女给紧随其后的白清荷见礼，“白二小姐。”
林依头也未抬，方才在宴会上，白清荷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她前脚出来，后脚她也跟了出来。
“颜侯夫人怎么不在殿内吃酒宴席，偏一个人躲到这个地方来？”
夜风是暖的，夏季的风总能令人憋闷，林依深吸一口气，不搭理她。
白清荷比之前有了些进步，林依的态度并未将她激怒，但当着胡嬷嬷和小宫女的面，小丫头说话仍旧是句句话都带着刺。
“颜侯夫人真是成熟稳重！刚嫁了人就克死侯爷，在府中待了几日便打杀了奴婢嬷嬷，家中嫡子记挂在自己名下却又下了大狱，如此克夫克子的天煞孤星命，还能厚颜无耻的在这个世间活下去，我若是你，定会寻个清净之地一根绳索吊死。”
“还请二小姐慎言!”胡嬷嬷上前一步，被林依拦住。
一个老嬷嬷，她还不放在眼里，白清荷看林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梗着脖子瞪回去。
林依的眸色有些发冷，一字一句道，“胡嬷嬷，不必拦她，她说的是实话。”
白清荷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她也知道，京都中有关自己的流言比这个还难听的也不是没有。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颜暮云。
倘若他真的假死，这些账，她会一一记下，后期与他一笔一笔全部清算！
白清荷倒是没想到林依能痛快的接下她的话，明明之前宫宴时她还那般伶牙俐齿地气自己。
“你说的都对，但那又怎么样呢？”林依的话不见一丝温度，透着一股冷飕飕的气息，“今日，我才是颜侯夫人，是他孩子的娘亲，而你呢？”
上下打量她，林依不屑地挑起嘴角，“白二小姐，我知道你爱恋侯爷，但你一个未嫁的闺阁女子追在男人屁股后头跑，即便他已经身死，你仍旧不屈不挠，这不叫深情，这是恬不知耻！白丞相便是这样教导他的女儿的？”
“你说谁恬不知耻？”
“自然是你，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你……”白清荷还从未被人这样直白露骨地骂过，眼眶迅速泛红，说话也带上了哭腔。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两只眼睛是留着喘气的么，看不见她怒火攻心么，既然上赶着找骂，那她就替她爹娘好好教训教训她。
“有句话，我还给你，我若是你，都要羞愧的找个绳索吊死了！”
“我……你……”
白清荷上前一步，被胡嬷嬷和提灯的小宫女迅速挡住，“白二小姐请自重！”
林依冷哼一声，宽袖一甩，霸气道，“白清荷，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定让你下半辈子脸上长包，脚底流脓，一辈子全身生恶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