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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父子’终相见,情深意切,却又觉得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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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宇风那张清瘦、苍白的脸缓缓地从院门外露了出来。他,坐在轮椅上,推着轮椅的人是他的妹妹杜宇眉。

    两个人,都一脸沉寂,眼里都藏着无法掩饰的敬畏。

    方从恩站在院子里,平静地看着杜宇风。一身灰色长衫的杜宇风显得有些紧张,左边空荡荡的衫袖耷拉在轮椅扶手外面,随着拂面的夜风,轻轻地飘荡。

    那只干枯的右手紧紧地抓住右边的扶手,手指关节略 有些发白。

    或许是紧张,也或许是敬畏。

    其实,都有。

    杜宇眉将轮椅推在门口,坐在轮椅上的杜宇风和站在院内中央的方从恩默默地对视着。

    方从恩没有说话,一身白色长衫,只有胸膛还有那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漆黑的夜空里,繁星点点,方从恩胸前的那滩血迹却若那轮空中未有的圆月,鲜红的圆月。

    忽然,杜宇风颇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一只手吃力地撑在轮椅扶手上。

    轮椅后面的杜宇眉想要上前搀扶他一下,杜宇风侧过脸,眉头一皱,瞪了她一眼,杜宇眉连忙缩回手去,又退回到轮椅后边。

    杜宇风先将那条残疾的左腿迈进言家老宅的门槛,站定后,腾出右手来,扶着那扇斑驳的暗红色木门,又将右脚跨了进去。

    站定后的杜宇风静静地看着方从恩那双眼睛,那双深若潭水的眼睛,脸上顿时涌起复杂、无以言表的神情。

    忽然。

    杜宇风缓缓地跪了下来,左脚的不便让他跪倒在地的动作异常地缓慢。

    那双眼睛,依旧深若潭水,幽不可测。

    站在门外轮椅后的杜宇眉吃惊地张开了嘴,圆脸上那双大眼睛满是惊愕。

    在她的记忆中,这是四哥杜宇风第一次下跪,而且是向一个外人跪下。

    “父亲……”

    杜宇风一只手撑在地上,轻轻地磕下额头,额头撞击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微微的脆响,如同他叫出的那两个字。

    “起来说话。”

    方从恩开了口,短短四个字,威严之感顿时如巨石般压在跪倒在地的杜宇风的头上。

    杜宇风不敢怠慢,抬起身,一只手扶在门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我们上次见面,你可还记得?”方从恩静静地问道。

    杜宇风垂着手,看着方从恩的眼睛,沉静地回答道。

    “宇风此生也不会忘,您老要前往关外,临行前的那一夜下很大的雪,你掏出所有的钱留给了我,还是担心我冻死在家,又放下手中的包袱,在院子里将那一堆柴火劈完……”

    “少不更事的宇风躲在窗户后面,看着您在漫天飞雪中给我劈柴火。一堆柴火劈完,码得整齐的柴火上被厚雪覆盖,您老人家头顶,肩膀也都堆满了积雪……”

    “那一刻,我叫了一声爹……”

    杜宇风的眼角有些湿润,方从恩雪白的眉毛微微地颤了一下。

    “您进了屋,有些不舍,提着包袱要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朝我看了看。宇风终身难忘您的眼神……”

    杜宇风说完,一滴眼泪终是流淌了下来,顺着他那清瘦、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刚刚磕头的青石地板上。

    眼泪没有味道,院里却依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方从恩看着站在门口的杜宇风,平静依然,迟疑良久,说道。

    “我记得的最后一次见你,是在寒山寺……”

    杜宇风的脸色顿时一惊,垂立的右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您……,看见我了?”

    杜宇风轻声问道,声音略有些发颤。

    方从恩默默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在寒山寺里呆了三天,你也呆了三天,我等了你三个晚上,你却一直没有来……”

    “就如同今日,我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也是在等你来。”

    杜宇风沉默不语,脸上却有些愧色。

    “我找了你很多年,很多年……”

    “你虽非我子,你我却又有父子缘分。寒山寺那一次,你未来见我,我也就知道了……”

    杜宇风满脸愧色地低下了头,他明白方从恩话里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您知道了什么……,宇风远看父亲风采,儿子残疾之身,上前相认,旁人怕是会有些议论,您老人家名满江南,忽然有个这么模样的‘儿子’出来,也是不好解释。”

    杜宇风的话滴水不漏,但他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番话若是对其他人所说,断然没有任何漏洞,也定然会说得通。

    只是,听着这番话的人是方从恩。

    方从恩突然冷笑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也曾师从里面坐着的那位,你也学了他的那身臭毛病!”

    方从恩说的坐着的那位,就是言天九。

    言天九此时正坐在中堂中央那把太师椅上,双眼圆睁,眼里那丝绝望的神色还未完全地消散。

    至死,他都没有走出自己心里那一分的距离。

    那把藏身在旱烟杆里的窄若一分的利剑正插在言天九的胸膛,他的双手还死死地握着剑柄。

    可能,这是言天九一生做过最为坚定的事情,也是他一生最有勇气的一次。

    一次,足矣。

    却,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彰显。

    或许,言天九在举起利剑刺往心脏的那一瞬间,他完成的蜕变,却已然没有了机会。

    人,一定不要等最后的那一刻才能战胜自己;人,一定要给自己一次机会。

    活着,才会有机会。

    杜宇风顿时心里一惊,虽然自己不敢看方从恩的眼睛,却能感觉到老爷子那双犀利如刀的眼神将他剥得干净。

    “我,方从恩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清楚,你是知道的。我若是在意旁人诽议,当年我也不会将你留在方家。”

    “你不敢在寒山寺认我,第一天,我还认为是你内心极度的自卑,我等你。”

    “第二天,我又觉得你师承言天九,间术使然,避人耳目,谨慎行事,我还是等你。”

    “直到第三天,我才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你此次来寒山寺,就是冲着我来的……”

    杜宇风猛地抬起头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眼里惊讶不已,呆呆地看着一袭白衫的方从恩。

    “你,虽然师承言天九,却在为另外一个组织办事!”

    杜宇风静静地听着方从恩的话,脸上却逐渐地平静下来,原来都没有逃过方老爷子的眼睛,原来他比想象中更厉害。

    “青鸾,你师从言家,却又入了青鸾。”

    方从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临走前,给你留下了一封信,写给言天九收你为徒的信,也给你留下了半部《白起书》作为信物。你天资出众,心思缜密,论才智,十个言天九也比不上你的……”

    “您后悔了?”杜宇风颇为平静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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