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末日如歧途
第三十三章
“把她赶出去。”
冷酷无情的话就像是一把闪着银光的利刃, 瞬间将苏燃燃脑中的遐想毁灭击碎，苏燃燃不可置信地抬头问：“为什么？？”
“没有被邀请的客人，自然要被驱逐。”陆从筠不屑再说更多, 她将自己的视线转向其他人, 说道，“我们陆家的客人，只是苏舟舟, 跟苏家没有关系, 跟她的什么亲戚都没有关系。”
陆从筠本来可以不用解释，说这么多话也不是她的性格, 但是为了不让苏舟舟被苏家这一家人影响，不造成后续的误会，陆从筠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之后不了解情况的人自然会询问知情人,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苏舟舟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底，暗里默念了几声，以后要是遇到了，能为苏舟舟有所助力, 还能跟陆家有联系, 那真的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专业的安保人员已经朝着苏燃燃和苏家父母走去, 苏燃燃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在她的万人迷世界里，难道这一切的美好不都该属于她吗？是什么……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只是, 这一切真的是属于她的吗, 还是……她偷了属于别人的礼物呢。
这难道就是偷东西的惩罚吗？甜腻味聪苏燃燃的胃里翻腾上来，她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像是被剥了皮一样难看。
在那一瞬间，她以为她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 那个恶心的、让人厌烦的、恨不得永远剥离的躯壳里。
苏燃燃颤抖着，像是一只误入文明社会初晓羞怯的猿猴。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很久之前她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前的画面。
苏燃燃那时候刚毕业，她在学校只是为了逃避家庭，交女朋友是为了生存，她踩着线拿了毕业证，毕业之后，却成了毕业就失业的一员。
大学的时光里她什么也没学到，只学会了如何骗女朋友的钱财，如何同时交往好几个女朋友，支支吾吾地跟女朋友说家里出了困难，另一面又想伺机攀上更好的。
她就像是摘
西瓜和芝麻的小熊，但是东窗事发之后，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离她而去了。
诚然，苏燃燃长得并不好看，条件也不好，但是有些生活在象牙塔中被捧着的娇花，最爱相信的就是“爱情”，苏燃燃可以做到每天早起为女朋友们买早餐，可以在寒风中等某个女朋友下课，可以因为女生的一句话就乘坐公交车到好远的地方只为了给她们带一束花。
她不会给女朋友花钱，她能够花的是自己的时间，而她之所以愿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是因为她只有时间，她可以营造一个充满爱的梦境，是因为有利可图。
一切败露之后，她们说她恶心。
那些人又怎么能知道呢，她们要的是爱，是感情，但是她能给的，只有一个谎言。
因为她穷。
苏燃燃在花光了最后几条船给的钱之后终于支撑不下去，回了家，但是她的家里也是一团糟。
苏燃燃有一个酗酒的父亲，和一个向来懦弱的母亲。
政府给的生活补贴只能勉强维持一家的温饱，要是父亲偷领了家里的钱去买酒，去给他在网上的那些大尺度主播刷礼物，那么家里真的一点东西都剩不下来了，母亲只知道哭，呜呜得让她心烦。
虽然这个女人也曾经激烈地反抗过，但是生了她之后，为了所谓的保护她，选择了忍下了生活的苦难。
但是苏燃燃恨她，打心眼里恨她。
苏燃燃长得普通，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她也因此而自卑，很多时候不敢出门工作，都是因为自己的容貌。
但是她饿啊，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家里连自来水都停了，渴了只能去景观喷泉的池塘里偷偷摸摸地打水，饿了就拼命喝水，拼命喝水。
她快坚持不住了。
于是苏燃燃看上了一家无人便利店，她走了进去，偷偷地顺了一根巧克力，然后再出门。
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没成想智能比人厉害得多，每一根巧克力的编码都会在门口看不见的扫描仪中过一遍，她拿了什么东西，藏在哪里，机器一清二楚
。
苏燃燃脸皮本来就薄，当即涨红了脸，难以忍受地飞奔出了超市，不知道是因为机器扫到了那根藏在衣服里的巧克力，还是因为机器自动扣款时循环的那句“余额不足，请更换付款方式或走人工通道”。
她攥着巧克力飞奔，直到自己喘不上气，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能跑得那么快，那么喘，那么…没有尊严。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男人。
“我们做笔交易吧。”那个男人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苏燃燃的嘴唇上还沾染着巧克力融化到一半的斑驳痕迹，她停住了动作，有些害怕地瑟缩回躲避的桥洞下。
苏燃燃害怕被抓到，害怕被惩罚，但她在吃到巧克力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忘不了这种醇香的味道了。
“你帮我去偷个东西。”那个男人笑了笑，“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个瑰丽无比的美梦。”
“是…那个梦吗？”苏燃燃呆呆地指向了不远处的万人迷体验游戏的号牌，男人笑道：“是的。”他说，“比那个梦还要美，除此之外，我会给你一千万，作为你梦想的启动基金，怎么样？”
“……”苏燃燃含着嘴里糊糊的巧克力，甜腻的气息充满了她的唇腔，她想张嘴说话，但是被巧克力的美妙滋味给糊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苏燃燃拼命点头，生怕迟了一些那个男人就会变卦，那个男人说只要她进入到游戏仓，顺着男人指示的进制密码前往相应的区域，就能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
“把她偷出来。”那个男人说。
不知道是因为苏燃燃的新手光环还是运气使然，她第一次用虚拟体到了那样美好的地方，遍地都是美好的祝福和礼物，所有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精致和美妙。
她轻触保护罩，发现了那个在屋内沉睡的女人。
苏燃燃贫瘠的话语无法说明那个女人美丽的分毫，她的目光流露出歆羡和深深的嫉妒，她觉得人生真是不公平，她只有一个破碎难堪的家庭，而面前的那个女人，拥有
了世间所有的祝福。
她认识她，所谓的全息游戏之母——苏舟舟。苏舟舟好像什么都有了，体贴的伴侣为了她的醒来而不断努力，周围的朋友为了做好她理想中的那个世界来回奔走，她有了世界上一切的美好——真是让人嫉妒。
苏燃燃是第一个踏足这片土地的外人，就在刚刚的某一刻，她第一次产生了自己配不上这片土地的惶然感。
那个男人做足了准备，但是另外的人对女人的保护欲已经丧心病狂到将所有有联系的人的虚拟进制代码完全封禁，时间不足的男人铤而走险，看上了那个蛆虫一般的苏燃燃。
他用做好的蠕虫迅速啃食防护罩，示意苏燃燃快速将那个女人绑出来。
但是苏燃燃还是没有专业的人有经验，还没踏足几步就被发现了。
男人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不过，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呢，就算死了，死的，不过是一只用脚就能碾死的虫子罢了。
苏燃燃在被发现的时候就像是回到了她偷巧克力的那家便利店，耻辱之感激发了她的潜能，在苏燃燃在快要被抓住的时候，苏燃燃抓了一个礼物就跌出了那个世界。
“让我看看你得到了什么。”那个男人笑着看了一眼那个礼物，那是充满友情和爱的世界，写满了对那个女人的祝福。
——这些祝福，让苏燃燃嫉妒到发狂。
“虽然你没有偷到她，但是你给我们提供了很有价值的思路。”男人说，“一千万已经转给你了，顺便给你提个醒，”男人拿出一支笔，“这是一个黑市的入口，它能帮助你完成你的梦。”
苏燃燃毁了那个世界，毁了那个礼物，她将那个世界变成了万人迷的世界，她将自己的嫉妒，将自己的报复全都投注在了一个叫“苏舟舟”的角色上。
她偷的这份礼物本就有着世界上最好的资源和祝福，甚至……有了自己的思想。
一旦被系统检测到有人工智能人的存在，她的世界就会被回收，她的行径就会被暴
露，而她，将会面临条例的严重处罚。
苏燃燃话花了八百万更改了这个世界，又花了一百八十万去黑市购买相关技术来掩盖这个世界的智能人的存在，以此来满足自己狂热的嫉妒和歆羡。
她着魔了。
她想要变成那个女人。
苏燃燃将她在游戏中的脸建得有那个女人千万分之一的神韵，但是她在自由模仿模式的时候，却连这千万分之一都无法发挥出来——
即便如此，游戏中建模的角色也非常美，几乎是苏燃燃在现实生活中永远无法企及的美。
苏燃燃最后一次和那个男人见面的时候，她问：“那是什么地方？”
男人轻笑：“天堂岛。”
一个疯子的作品。
苏燃燃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架在了安保人员之间，苏家父母脸色难看地被赶出去，苏燃燃刚刚晕倒在众人的面前，于是被安保人员给架了起来。
苏燃燃脚下一软，整个人被拖出了好几米，直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细嫩光洁的小腿。
苏燃燃的视线向上，看到了一脸淡漠的苏舟舟。
苏舟舟今天的衣服是陆从筠特地送去的，陆从筠送了两套衣服，一套是近似于常服的轻便裙装，一套是量好苏舟舟身形尺寸的高定礼服，她希望苏舟舟出席这个宴会。
苏舟舟能够通过这个宴会在商界有姓名，寻常人可望不可即的宴会，对于陆从筠来说，只是给苏舟舟铺路的石子而已。
苏舟舟不愿意辜负陆从筠的好心，正巧她在研究那支笔的时候遇到了瓶颈，也遇到了疑问。这支笔的部分代码她非常、非常熟悉，甚至还保留了她的一小部分注释。
这支笔跟她……是什么关系呢？
……
苏舟舟来了，但是她没想到竟然能撞见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保人员的手一松，苏燃燃就跪坐在了苏舟舟的脚下，好似是在忏悔。
苏舟舟对苏燃燃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迈步掠过，一眼也没有看苏燃燃，这一个举
动，却胜似千万个耳光打在苏燃燃的身上。
——抢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你的。
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响起。
苏燃燃的呜咽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觥筹交错之中，苏燃燃和苏家父母在冷风中面面相觑。
苏燃燃本可以强制退出，丢弃这份偷来的礼物。
但她已经回不去了。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在她和陆书琅相拥的时候，她问：“阿琅，如果你有一个酗酒的经常打骂你的父亲，有一个懦弱得只知道哭泣的母亲，你会恨那样的家吗？”
“恨？”陆书琅阴翳一笑，“我会杀了他们。”陆书琅的声音好似蛊惑，又好似只是替苏燃燃说出了心中所想，“他们不配成为我的父母，如果我的父母更好的话，我还会更好。”
“……这样吗。”苏燃燃挣扎着说道。
“是的。”陆书琅斩钉截铁。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苏燃燃买了好酒，在得到一千万之后，第一次回家，她看着喝醉后酣睡的父亲，和看着她泪眼漪漪的母亲，勾起了唇角。
“来世，你去做别人的妈妈吧。”苏燃燃忍不住将现实的父母和苏家父母做对比，现实的父母穷酸刻薄，懦弱无能，“你不配做我的妈妈。”
一把白刃刺入了懦弱的母亲的躯壳，母亲的眼泪越流越多，但是她已经无力挣扎，她本可以夺过长年累月在游戏仓中的苏燃燃捅来的软绵无力的刀——
但她没有，不仅如此，她最终还是克服了自己生的本能，将那把刀送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当啷”。
血刃落地，苏燃燃的脸上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迷茫。
……再见了。
苏燃燃走的时候，垃圾场旁的棚户房火光四起，熊熊的火焰灼烧着苏燃燃的背影，但她没有回头。
苏燃燃用一部分钱租下了一个不起眼的网吧内的游戏仓。
我不会再回来了。
苏燃燃说，我已经做了我的选择。
苏燃燃在冷风中，看着面露不虞的苏父，和难免
带了些许埋怨的苏母，面前的父母似乎和火光中的那对夫妇重合了。
你们好像也…不配做我的父母。
苏燃燃面上温柔地安抚着苏母的情绪，但是早已想好，用什么方法能够再次全身而退。
苏燃燃笑得更加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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