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却被无情恼
好在萧如是及时拉住纵身欲跳的慈明，站在石台边缘，忙拽住她的衣服。
“慈明上仙你干什么呀？咱们有事好好商量不行吗？冷静啊！裴小弟你快点来帮忙啊！她快拉着我跳了啊，我扯不动了！”
她步子一点一点往前挪着，随着慈明擦着边缘摇摇欲坠。
裴南意扶额走去，轻轻拉住她的衣服：“行了，在拉了，在拉了。”
他不怎么费力气就把两人拉回来，萧如是坐在地上擦汗，气不通顺：“慈明上仙你到底怎么了？你别憋着不说啊，容易憋出病来的！”
慈明没说话，只是坐在地上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下去。
她缩得紧，两肩都耸了起来。
“萧兄，如果有一天你变坏了会怎么办？”她仍旧埋着头。
萧如是愣住。
感受到慈明的轻微颤栗，她问：“慈明上仙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慈明没说话，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半天萧如是才听见她的声音，低沉沉的。
“萧兄，如果我变坏了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萧如是蹲下来，握住她的肩，慢慢收紧：“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慈明一顿，渐渐染上哭腔：“可我觉得我现在好坏……”
料到什么，萧如是微叹气，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试图安慰她：“慈明上仙，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为什么要去纠结坏不坏呢？说实话，到现在我倒是变坏了不少，我利用过不少人，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不管那是多久以前，但是，我知道我一直算不得什么好人。”
她看向裴南意，垂眸抿着唇：“或许以后会更坏。”
“但你要相信，我和你做朋友，并不是因为你好不好、坏不坏。”
“好和坏并不是定义一个人的全部。”
慈明身子僵硬一刻，终于抬起了头，恍然间，她眼眶微红，泛着水光。
“还挺有自知之明啊。”少年抱臂倚在一旁，似乎不爱搭理，半阖着眸子旁观，突然懒洋洋一笑。
萧如是倒没想到他会出声，裴南意慢悠悠低下头，扬眉看着她，伸了个懒腰。
他又侧过眸，散漫而悠闲：“喂。”
“如果我说，某些人就算变坏了也没关系，所以能听懂吗？”
某些人：“……”
有人记得你的风光旖旎，也总有人陪你在泥潭里翻滚。
“傻不傻。”他突然伸出食指在萧如是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指尖抵着她的额心往后推。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他讥诮地笑了声，
“哪来的绝对的是与非，对与错？”
“小家伙，世人皆道我是万恶不赦的。你想要坏，就尽管坏，我能承担所有风险。”
萧如是被他推的脑门往后一仰，默默瘪了瘪嘴。
“我可以承担一切后果。”
在萧如是的认知里，似乎他是无所不能的。
他好像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哪怕变得她多坏也没有关系，无论将来以后。
因为，她身边永远有一个比她还坏的裴南意。
他有多烂多脏多恶，又有多么遭人厌，骨子里是卑劣的，一个只知道杀人的疯子，至今，他都是三界口中烂泥阴沟里的臭虫。这些，他自己都一清二楚。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是与非，有的只有人们辩论黑白的言论。
这世间本来是没有好坏的，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辩证的事实。
只有不断的抹黑一些他们认为穷凶极恶的人，才能显得他们是正确的，显得他们更加高洁神圣。
他们能得到更多人的追捧，活在万花相捧的掌声与欢呼声中。
被评判的那个人，会被指责下地狱，会被踩入泥潭，没人会在乎他。
为此，评判好坏的从来没有什么标准，只有人们的直观感受与他们选择去辨识的言论。
人们说他是好的，他便是好的。说他是坏的，他便是三界之中抬不起头的毒害。
还不明白吗？世间的评判，也只在一张嘴与无数张嘴罢了。
他从来都是不被人接受的。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被接受。
唯独，他连一颗完整的心脏都没有的身体里、脑子里，还护着一个名字一尘不染。
那个名字，叫萧如是。
慈明微怔，瞳孔溃散。
“行了，麻烦死了，赶紧起来吧。”少年略微不耐烦地撇头。
萧如是搀扶着慈明站起来，她步子跌撞，不大站的稳。
心中思绪万千，慈明却在隐隐之中看见裴南意，站在熔岩滚烫沸腾的狱池前。
或许，她猜到了，也明白了，站在世界之巅的邪魔，坠落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脚下的石台猛然间碎开，竟出现一条裂缝。那裂缝被撕裂得越来越大，扩大成一个深坑。
萧如是紧站在深坑边缘，上半身仰着，措不及防，差点就掉了下去。
裂缝碎开发出轰隆隆的动静，身后的裴南意见状蹙眉，迅速上前一把拉住她，将她和自己的位置对调，把自己压到深坑。
萧如是被他给推了上去，同时裴南意身体一沉，掉入深坑内。
“裴小弟！”萧如是被扔到深坑边缘上。
慈明见状，惊讶有余，慌张地想要跑上去把萧如是拉回来，没想到关键时刻脚滑踉跄一步，直接将萧如是给撞进了深坑里。
刚把萧如是换上来的裴南意：“……”
“啊！萧兄！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是萧如是最后看见慈明趴在深坑边缘大喊的模样。
随着她感觉到自己在往下掉，她才发现这深坑下面不是滚烫的岩浆，而是一个巨深无比的大坑，连她都弄不清这里到底是怎样的构造。
不知往下坠了多久，耳边都只剩嗡嗡嗡的风流声。
萧如是往下掉，同时心里也慌张。
这么深？！
那还不摔成两半？
她紧闭上眼，却不料在逼近坑底的时候，她出乎意料地落入一双手的怀抱。
那双手张开，宽大的臂弯将她稳稳拦截下来。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声。
“喂。”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坑内，四周甚至没有一点光亮，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受到躺在他的怀里，靠在坚实有力的胸膛上，听见了他微弱的心跳声。
“我说，你能不能让人省心点。”
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不可避讳的嫌弃：“真是麻烦。”
少年的心跳声通过身躯传到萧如是的身体里，换做萧如是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他的身体明明冰冷的像一块冰块，可每次他抱萧如是，却又好像有一阵热流涌进身体里。
少女窝在他的怀里，抬头是他凸出的喉结，明明一点都看不见，可偏偏总是能撞上去，然后感受到他的喉结滑动。
裴南意轻笑：“嗯？”
他笑起来，喉结又跟着动了动，在萧如是的脸上滑动，尖得像刀片，鼻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在他的臂弯，在他的衣服上，在他的胸膛间。
萧如是简直都能昏死：“裴裴裴小弟，你没没没没没没没事啊？”
你看，话都说不清了。
“嗯？”少年又是轻轻一笑，将她往上颠了颠，萧如是便靠的他更近，刚好碰到他的下巴。
“你觉得，我没没没没没没事吗？”又笑了一声。
黑暗之中，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四周漆黑看不清对方，这种昏暗的氛围偏偏却最为致命，对方身上的味道，对方的体温，都格外敏感。
耳边是他清透的嗓音，眼前是他看不见的轮廓，鼻尖是他衣服上的味道，唇边也是他靠的紧紧的胸膛。
由于在黑暗中五感变得更为灵敏，隔着衣服萧如是都感受到他小腹上突兀的硬块。
没错，她鼻腔里在发热。
裴南意抱着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萧如是只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偏偏这时，裴南意低头咬了她的唇。
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偷亲她？
萧如是感觉带自己已经快炸了，脸颊烫成开水壶：“我去……你你你你干干干什么！”
草！
少年轻哼笑一声，心情很好，又在她唇上轻轻舔了舔，像是味道很甜。
他的唇和舌头都是温热的，这个动作勾人极了，萧如是感觉浑身都一阵酥麻。
…不行了。
好在少年也知道适度，看出她的羞怒，没有再继续欺压萧如是，在她耳边笑：“上去了。”
带着他的声音沙沙震动，像海妖蛊惑人心，抱着萧如是轻跃了上去。
慈明瞧见两人上来，急得兜圈，忙跑过去，突然就见脸红的像猴屁股的萧如是，质疑她下去一趟是不是发烧了。
萧如是连忙捂脸摇头：“不！你看错了！我这是在下面氧气不足，呼吸不了！”
“可是神官是可以不用呼吸的。”
“……”
慈明注意到什么，脸色突变：“他来了，你们快躲起来！”
萧如是还处于脑子空白的阶段，裴南意已经拉着她给塞到一块岩石后。
萧如是正想问怎么回事，不过似乎为了避免她打草惊蛇，还没出声，裴南意已经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堵住她的嘴。
唇贴着唇，外面响起脚步声，一个黑影走到慈明面前。
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声音很低，听不大清。
萧如是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已然完全听不清外面的声音耳边只剩嗡鸣。
少年轻轻闭上眼，沉沦其中。
不过她眼瞪得老大，身后又靠着岩石，冰凉的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身前是沸腾的岩浆，头顶是漂浮的火莲。
外面只剩叽咕声，识海中的想法还未结束，他似乎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想要再贪恋一分。
随着二人的纠缠不清，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喘气声加重，外面的两人沉默了一会。
黑影：“……”
慈明：“……”
“咳。”黑影特意发出声音。
萧如是这才用尽力气把裴南意推开，嘴上被他咬得辣疼。
她涨红了脸。
“混蛋东西，什么时候了，能不能矜持一点！”
少年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语气有些歉意：“抱歉……我想吻你。”
“我对你，好像有一种嗔痴，化作成为了我最雀跃的欲望，让我迫切的想要靠近你，我甚至无法抵抗。”他看着萧如是，喉结滑动。
“抱歉。”
“是我没有控制住。”
他永远在主动抓住萧如是，因为他不确定萧如是会不会抓住他。
换句话来说，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安心一些。
萧如是抬头，看见他发丝间镀上的金边，眼底氤氲的雾霭，逐渐泛出了水光。
竟也责怪不起来了。
“咳咳。”黑影发出冷漠的声音，“该出来就出来吧。”
然而过去半天，那大岩石后面的两个人仍旧没有动静，黑影严重怀疑自己被当成傻子了。
“……”他沉默一刻，“若是再不出来，不要怪我心狠手辣，逼你们出来！”
他掐住慈明的脖子，将她提起，慈明无法反抗，露出痛苦的表情。
哥们，快救救我啊。
萧如是像被一盆冷水浇头，立即清醒：“裴小弟，怎么办？”
少年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稳有力：“没什么怕的，我在这。”
萧如是看着他点点头，随后起身站了出去。
“放开她！”
萧如是出来后才发现，黑影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不过他的脸，竟然看不清。
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雾，连轮廓都无法看清，故意隐藏起自己的容貌。
可萧如是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至少她一定见过。
或许她也感觉到古怪，问那黑衣男人：“你是谁？”
黑衣男人不答话，他只是缓缓看向那块岩石，即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他眼里的冷漠：“劝你带上你的女人，赶紧走。”
他反手将慈明扔在地上，不知何时，慈明就失去反抗的能力，变成一个普通的凡人，被扔在地上连站也站不起。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哪怕是你，也不一定能保全她。”黑衣男人冷笑。
“哦？”
萧如是听见少年的声音，慢悠悠从岩石后传了出来。
他说：“这样的啊？”
“不巧呢，我刚好有这个自信，我能保全她。”
裴南意抱臂走出来，挑起眉轻笑：“我在这，没有人能动她，我说的。”
黑衣男人往后退一步，他咬着牙瞪向裴南意，手中的气流有了波动。
裴南意朝他歪了歪头，低笑着，那张明媚至极的脸上，眼底是嘲讽的笑意：“你想和我打？”
“那你可是会输的很惨。”
懒洋洋的笃定。
黑衣男人忍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此刻将力量都汇聚在手心，朝裴南意袭去。
“去死吧！”
速度极快，萧如是眼花缭乱。
裴南意微偏身避了过去，再一转身，便毫不费力地扣住了黑衣男人的双手。
他一只手抓住黑衣男人，弯下腰用另一手拍了拍黑衣男人的肩，明艳温柔的眉眼覆盖嘲讽的笑意。
“急什么？”
萧如是默默在后面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错，不愧是个反派。
趁着两个人交打在一起，萧如是连忙溜去将慈明扶起来。
裴南意抬起手，再次不费力去地便接住黑衣男人袭来的手。
他斜眼看向少女：“行了，我在这，你赶紧走。”
萧如是二话不说，像扛麻袋一样扛起慈明就跑。
“……”少年捏着鼻梁骨，“你就不能再客气一下吗？”
然后，临走前，萧如是又跑了回来，朝着裴南意大喊了一句：“裴小弟，这逼把慈明上仙害成这样，真是可恶，一定要给他打残啊！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裴南意：“？”
我还以为你回来关心我呢。
萧如是把慈明扛在肩上就跑，身后两个人打的惊天动地，地宫都在摇晃，血红的光灌满整个洞天，显然占了优势。
萧如是带着慈明跑出来，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
因为目光所至，这座桥过于眼熟，她很难不记起来。
眼前那正是在魔域内的哭悲桥，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在魔域内。
“没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萧如是马不停蹄，慈明也苏醒了过来，迷蒙的喊了她声：“萧兄？”
萧如是头也不回：“诶，你萧兄在呢。”
慈明突然指着后面，意识瞬间清醒：“卧槽，卧槽你快看后面，后面！”
“后面……后面怎么了？”萧如是一回头，立马加快了速度，“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