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峰（19）
萧如是绕过路，返回位置上的时候，高台上的战势正好进入火热化。
人潮愈渐激动，萧如是这才来了兴趣，看了会。
她这一问，才知有个公子已经连胜三场比赛，还在继续晋级，已经成了许多小姐的新晋未婚夫，稳稳收下一波迷妹团队。
萧如是往那台上一瞧，正立着两个男人。一位是新上场的公子，另一个便是连胜三场的新夫婿。
他身材高大，站在台子的右边，背上背着一把巨大的剑，算不得好看，甚至还有点丑，但是威力无穷。
萧如是转过去，忍不住吐槽：“没想到这牵手成功的节目，真的会有老实人过来比武。”
她侧过头对裴南意说话，方才瞧见，裴南意一听她出声，便转过头，似乎不大想看见她。
“？”
立侍的宫女见她桌上空了，为了增加观赛时的乐趣，主动给她端来一盘虾。
“小姐慢慢品尝。”
萧如是看着跟前一盘鲜美的大虾，顿时目露光亮。她摩拳擦掌，搓了搓手，发现这些虾虽然看起来肥美，却是没有剥壳，看来这里的服务不太周到啊。
她搓着手，转头去看裴南意，疯狂朝她挤眉弄眼，想要暗示他。
你懂吗……你懂吗。
殊不知这时已经伸来一只贴心的手，朝她喂来已剥好的虾。
萧如是没有防范，下意识地张嘴，转头才发现，居然是将才那小男生。
小男生受到挫折，不仅没放弃，还越挫越勇。见她在吃虾，热情地坐过来，手里剥着虾，一脸温柔地看向萧如是：“小姐，我来给你剥虾吧。”
萧如是一脸黑线，抓着头发一抓一大把。
“我真是……谢谢你。”
嘭的一声巨响。
萧如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
见她没看过来，身侧又是嘭的一响，连拍了好几下，就像是故意要引起谁的注意。
她颤颤巍巍转过头，只见置若罔闻的裴南意一掌拍在桌上，这矮桌被他拍的摇晃，都快要散架。
他低着头黑着脸，神色不清。
“你……你怎么了？”萧如是戳了戳他。
裴南意没说话，一把夺过那盘虾，什么话也没说，只见他手中速度极快，没一会就把那盘虾剥完了。
紧接着，端回来的就是一盘肥美鲜香的虾肉，油光锃亮。
裴南意抬头，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小男生，挤出几个字：“让他滚。”
萧如是愣住，只能看见那小男生一脸幽怨地看向他，满眼不服输地咬牙切齿。
“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他不甘心地再次把萧如是拉到了树后面，甚至给出了定情信物这一大胆行为。
那是一个香囊，他塞到萧如是手里，哀求着她不要拒绝。
那东西被他硬塞给萧如是的，扔也扔不掉，小男生只哭唧唧看着她，委屈巴巴眨了眨眼，眼底尽是闪烁的泪光：“求求你了，就收下吧！”
就在这时，一个什么东西从远处疾速飞来，快得看不清，直穿过那香囊，插进她身边的粗树干里。
萧如是往那一看，居然是根筷子，估摸着嵌进去有个几寸，上面还挂着那香囊的残骸。
不是，筷子都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萧如是简直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爬到脚尖，这要是一筷子插在了她身上，那她是不是就得当场驾鹤西去了？
远处站着个黑影，不知在那偷看了多久，他步子懒散，慢悠悠从树后面走出来。那人只抬起幽深的黑眸看向她，对着萧如是咬牙切齿威胁道：“让他滚。”
不知道小男生滚没滚，反正萧如是自己先滚了。
到这时，台上打的更火热了。
听说三胜的哥们如今已经四胜了。
萧如是滚回去的时候，刚好看了个尾声。
那把巨大的剑被大哥握在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对方的瘦弱公子打翻在地，像撵鸭子一般简单，一挥手便将那公子给扔出了场外，惹的观众席沸腾得快炸开，如同滚滚翻涌的开水。
钻入耳帘内的，数不清的小姐们欢呼声。
萧如是看过去，那剑插在地上，虽然丑，一看就威力无穷，况且人不丑，长的竟然还算标志。
直到最后，四胜哥不负众望地拿下比武大赛榜首。
萧如是手里抛着一颗果子，台上正在颁奖。
她回头寻了几圈，并未发现裴南意的人。
他从刚才就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四胜哥站在高台中央，台下一片为他呐喊的欢呼声，片片压来，人潮沸腾。
萧如是没多大兴趣，在这坐上一圈，倒觉着有些无聊，就准备去哪找找裴南意。
“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从一早上就不对劲，难道正如传说中所说男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
不过这时，有个人叫住了她。
萧如是一转身，便看见顾穗那张锥子尖下巴的臭脸。
两人互看不对眼，一见面就针锋相对。
“哟，姐姐这是要去哪啊？我看长姐一直偷偷摸摸的，该不会要去哪个见不得人的地方找那个疯子吧？”
“哦，对。”萧如是看都没看一眼。
顾穗甚是气，一把就把她拽回来：“你给我站住！”
萧如是回头看了一眼，错开她径直离开。
这简直要给顾穗气出心脏病。
不巧的是，萧如是没走几步，就被第二个人拦了下来。
“小姐，还请留步。”
这是商量好的成群拦她吗？！
萧如是看过去，发现正是那夺得榜首的四胜哥。
萧如是看着他，不着急张口，想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此时试赛已经结束有一会，四周人也散去将近一半，还剩下一些，便是那些牵手成功的嘉宾。
四胜哥微微朝她拱手，俯身作揖，笑的憨厚老实：“早就听闻顾家将门子女擅武艺，不知今日顾小姐是否赏脸，与在下切磋一二？”
他声音洪亮，是大汉子该有的气势，以至于四下的人都听着了。
闻此言，周遭的人群霎时又沸腾起来，顷刻间围上不少人，似乎都等着看好戏。
萧如是没说话，不动声色地看向顾穗的方向。
她站在众人之中，似乎也正在看着萧如是，朝她弯唇一笑。
四周是瞬间热闹起来的人群，窃窃私语的男女老少，耳边剩下嗡嗡嗡的嘈杂声，叽里呱啦乱成一片。
顾府名门将门，可这顾家大小姐娇弱是人尽皆知的。
外人不知，这顾府擅武皆是旁氏庶子，而顾念和顾穗这两个宝贝女儿，顾老爷从来不舍得让她们碰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很显然，顾府里的人都是清楚的。
萧如是再次不动声色看向人群，顾老爷就在顾穗身侧，此刻也只是看向这边，没有说话。
“穗儿，你之前说的，可都是真的？”顾老爷神色紧绷，算不上好看。
顾穗言重地点头，表情凝滞：“女儿不敢欺瞒父亲大人，不仅是我，当时旁边的那些刺客也都看见了。当时那刺客拿着剑刺向长姐，居然在接近她的时候，被一道金光所弹开了！当时女儿就觉得奇怪，在那观察了好一会，结果看见，长姐的身上居然凭空出现一道屏障打退了那些刺客！”
顾老爷捏了捏鼻梁，他并非轻易就信了顾穗，只是那些被抓起来的刺客经过盘问，说的几乎都是一致，这让顾老爷不得不开始怀疑了。
“念儿并不会用武，此行真的没事吗？”顾老爷还是不放心。
顾穗安慰他道：“父亲大人放心，我早就买通了那榜首，自有分寸。”她低头，露出一个察觉不了的笑。
因为今天，顾念必死无疑。
顾老爷看着台上，没再说话。
萧如是明白，顾老爷无非是最清楚的。
他看着四周围得越来越多的人群，直将萧如是淹没，他们围着那个小女孩儿都准备看一出好戏，而他只是闭着眼，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萧如是收回目光，神色平淡，心里已经清楚。
人形熙熙攘攘涌上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四周人满为患，人群都顾着看热闹，根本不会管她是否应约。
“今个儿这么多人，我想顾小姐是不会扫了兴致吧。”见她想要离开，自始至终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四胜哥脸色变得不太好。
萧如是脸色难看，所有人围着她，她试着直接离开，甚至走都走不出去，一旦离开，便会有人走上前拦住她。
“顾小姐别走啊，快给哥们儿些露一手，开开眼界。”
她退后两步，自然是知道顾穗的意图。
看来今天这么多人在这起哄，想来也是顾穗早有安排。今天想要从这走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她解释，没用的。
只要一上场，四胜哥听命行事根本不会手软，一旦这时候护心符出现，让在场的众人看见，她就完了。
然而，哪怕她让系统控制着护心符不出现，四胜哥一旦下死手，那她今天就必死无疑。
而顾穗只需要在背后操控，将这一切当成一场意外，再封住这些人的嘴，根本不会有人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穗透过人群，直望向她，嘴角是无法掩盖的笑。
青稞见情况不妙，看不下去，焦急跺脚，冲出来大喊：“你们都放开小姐，小姐根本都不会武！”
那四胜哥闻言皱皱眉，转而朝青稞道，神色凝重：“此话怎讲？在站的各位都清楚，顾府可是名声威望的将门，而顾小姐又是长女，想来一定是武艺高超。”
“顾小姐大可不必因为不想迎战而回避，顾小姐毕竟为女子，在下还是清楚，在下定会控制轻重，竟然这样，在下便用那软鞭如何？不会伤及小姐贵体，只是单纯想和小姐切磋交流。”
他说着，叫旁人拿来了一根鞭子。
“今日这么多人在场，小姐定然不会让在下难堪吧？”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我可是听闻顾家将门后人皆为武术奇才，在这儿的各位想必都知道。”另一声传来，有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萧如是转头看，来人居然就是那将才缠着她的小男生。
他推开两侧人走出来，看过来，眼底冷漠，像是另一个陌生的人，再没之前的羞涩胆怯。
一人唱一人喝，四周人群顿时起哄，哄声冲天，竟是铁了心的拦住萧如是不让她走。
“就是就是！应战！应战！迎战！”
萧如是脸都黑了，人群数目庞大，像是抓捕队似的伸手将她拦住，布成一张严丝密缝的大网，她往后退，摩肩接踵中密不透风，她只能继续后退，根本找不到一丝契机溜出去。
青稞脸皱成菜色，被大网拦在外圈，只能踮着脚焦急往里看。
只是没一个人肯帮她说一句话，人人都准备看这出好戏，人人起哄，没人问这个小女孩儿愿不愿意。
没人想起来，这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瘦弱单薄的背影好像被风一吹即散。
萧如是站在原地，收回沉稳的目光，抬头仰望着台上的四胜哥，默然不语。
她捏紧拳，一颗心脏怦怦直跳，拧紧眉，脸色算不得好看。
围观群众的嘈杂声，微风拂过的呜呜声，所有声音夹杂在一起，而萧如是抬起头，目光和四胜哥对视，气氛戛然紧绷，仿佛一根一扯即会断的线。
方在这时，清冽动听的男声突然从熙攘嘈杂人群中传来，使得所有人都不由得全朝那边看过去。
“切磋？”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缓步朝她走来，那少年闲散地穿过人堆，人群居然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不善地看向他，没一个人说话。
萧如是愕然，只见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居然自觉地朝两边散开，让出一条小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些目光有忌惮、有厌恶，有讨厌，完全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少年上身穿着一件玄色的短打，干净利落，脸庞白皙，如水尤般清冽。
裴南意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高挑的身躯悄然出现，直直地站在她身后，手上还沾着没凝固的血迹，朝那台子上一跳，轻轻跃到圆台上。
“这挑战，我替她接了。”
“我来和你切磋，如何？”
四胜哥看见他明显怔住，虽强持着礼貌，却没有揖礼：“我邀请顾家小姐，你又是何人？”
裴南意朝他歪了歪头，面上露出恰如枝头三月白梨花温软的笑容，他的声音混杂着微风，轻笑道：“我是她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四胜哥只得憋着一张脸，却碍着面子，不好当众失礼，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没……没问题。”
“怎么是他？”顾穗猛地拍桌站起来。
顾穗看见裴南意的出现，脸黑得能滴血，她猛地拍向一旁的矮桌，神色怨毒地朝那边看过去，咬的一口牙都要碎了。
顾老爷回头看见裴南意，神色一定，似乎也有些意外。
他分明叫人暗地里把这疯子引到其它地方解决了，他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站着那？
他目露不善看过去。
四胜哥咬了咬牙，侧头朝下人吩咐道：“去……去给这位公子也拿一根软鞭来……”
“不用了。”他还没说完，裴南意就打断他，不急不缓地走到一棵柳树旁，淡然折下一根长柳枝。
这圆台四周种满一排青柳，青翠窈窕，娇嫩欲滴的柳叶残留着昨夜小雨后的雨露芬芳，宛若新生，随风摇曳，四季常青。
“我用这个就可以了。”
四胜哥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惊呼：“柳枝？”
随即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大叫起来：“你竟然看不起我？”
他立马意识到了失礼，黑着脸收回不该有的表情，朝裴南意沉声：“公子折这柳枝何意，是在贬低在下吗？”
“那倒没有。”裴南意把玩着手里的柳枝，青娇嫩叶拂过他的手背，他的五指长而纤细，白腻的皮肤下透出淡淡青色的青筋，互相映衬，更添了抹春意。
“我用这柳枝，你也毫无胜算。”
他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