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十五)
顷刻间,一股强烈的黑气从斑仓身体里涌出来,如波涛洪流霎时淹没了整个屋子。
宁梨和陆子显被那团黑气震飞,在地上划出一段距离,哇的就吐出了一口血。
“完了!”萧如是通过指缝看见眼前的场景,直呼完蛋。
陆子显用剑支撑在地上才勉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是你这个泼妇……”
两个人架没吵完,宁梨吐出一口血,硬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眼前的几个人,甚至还有一只猫,没有一个东西把他放在眼里。那些鱼干还在不停打在他的脑袋上,白猫站在那人类的头顶上卖力的指挥,地上是掉了一地的鱼干,还是发臭的。
斑仓黑了脸。
一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萧如是隔得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抓起一只臭鱼干朝着萧如是的方向就扔了回去。
这次,只见那鱼干用了十倍的速度飞来,快的几乎看不清影子,就像是一只锥子旋转着飞来,破开了空气,甚至还冒起了火星。
这下着实是把萧如是吓着了,那鱼干速度极快,跟个火焰子弹似的,根本容不得她逃跑:“你的食物怎么被策反了啊!”
白猫在她肩膀上炸了毛,见到这幅场面也吓得表情夸张,一惊一叫地大喊:“本座怎么知道!”
这样的鱼干飞来,怕不是将她给射穿就是砍成两半,可见杀伤力之威猛。
鱼干只是顷刻间就接近了她,以她的修为,根本无法躲开。萧如是索性闭上眼,祈祷着护心符能破例出现一次。
咔嚓一声,居然是有什么被捏碎。
萧如是不敢置信地睁开眼,那只飞旋而来的鱼干并没有打中她,而是在半空中被什么拦截。
她恍然睁大眼,那只鱼干就在她眼前不过分毫之差,被一只手捏碎在手心。
余光中,一只白皙清瘦的手戛然出现,衣袖翻飞被风吹开,露出了里面一根摇摇晃晃的红绳,清透的肌肤间隐透着淡淡的青筋,剔透的青色浮现在那只手上。
那只手将鱼干截断,在手里轻轻一捏,便碎成了粉末,从他的指缝间落下来。
白猫不愿直视地捂住眼,此刻悄咪\咪挪开爪子,看着碎成渣渣的鱼干满脸心痛:“呜呜呜,我的食物。”
萧如是迎着风转过头,看只见了那乌黑摇晃的长发闯入眼中。那束长长的马尾被风吹动飘起柔软的弧度,在狂风大作之中只是轻轻的拂动着,发尾泛着粼粼的光痕,好像是踩碎了光走来。
猫咪大人从她的肩膀上跳下地,心痛到不能呼吸,在地面上不断用爪子捞着地面上的灰烬,拼命揽在怀里,试图将它们聚集起来。
“裴……裴南意?”萧如是目光怔怔地看向他,蕴着不明的光点,目光从未变动过。
出现的不是护心符,是裴南意。来救她的不是系统,居然是裴南意。
她目光一动不动,显得整个人有些呆滞,盯着他愣神,像是在吃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少年轻声笑了笑,朝她伸出一只手:“来接你了。”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一直在她身后,可萧如是竟一直都没发现。
萧如是:面具,都是面具,不能相信。
他清俊的脸上,依旧是明朗的笑容,恰似春江花月下的风流韵花。
萧如是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看见裴南意,斑仓皱了皱眉头。随后,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事物,瞳孔中猛地一颤。
他不敢相信,更准确的说,是不愿意去相信。随即,他四周平地而起刀刃般的龙卷风,愈加强烈,白光在气流中滚动,游丝般卷起宁梨和陆子显二人,抬到了半空中。
萧如是这时才注意到,警觉回头:“不好!”
暗红色的风浪来回汹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二人,宁梨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斑仓抬起手,朝萧如是勾了勾手指。像是有什么东西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他必须加快进度,朝着萧如是凝重地看过去。
“想要救他们吗?”他歪着头问,勾了勾手指。
萧如是咬着牙不说话。
在她身后,就是裴南意。
“你想干什么?”
他的长发随风摇曳,衣袍诀诀,幽幽的黑眸下一望无际。
斑仓转了转脖子,旋起的狂风却变得低垂:“把那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了他们。”
他指向萧如是手中的通行符,萧如是下意识地护住。
“绝对不行!”闻言,宁梨侧过头,扭动着身子朝她绝声大喊。
“你可以选择拿着自己跑了。”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她肩上,嘴里衔着一条干巴的鱼干,发音模糊不清。
萧如是侧过眼,是裴南意飘散在肩头的发尾,迎风翻飞。
“其实我是老实人。”
“……”
她抬眼朝斑仓望过去,两人站在对立面,之间不过几米的距离,上半空是漂浮起来的宁梨和陆子显,中间飓风呼啸,汹涌的要刮倒一切东西才好。
她回过头,裴南意就站在她身后,坚不可摧,目光不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寻求地望向裴南意,狂风吹动他的发尾,轻轻扫过耳畔。可他只是淡淡划动眸子,莹润的黑眸下倒映出她瞳孔的花纹。
他并没有任何意思,萧如是情不自禁握紧手里的通行符,她认真考虑着,犹豫不决。
就当她松开手准备应答之时,她想起少年的话。
“千万不要和魔做交易。”
裴南意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缕缕缠绕。
萧如是怔了瞬间,她旋即深呼吸:“我明白了。”
只见在她身后一直屹立不动的少年此刻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萧如是紧张地抬头,故作镇定:“好,我答应你。”
斑仓冷冷笑起,又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似乎是他自己不想或是不敢靠近。
萧如是慢慢靠近他,手里是通行符,缓缓伸出手。
“不要!”宁梨破口大喊,气的整张脸都红了,“你敢!别给他,你敢给他!”
陆子显被一股无形的力封住了嘴,只能不断扭动,神色难堪。
只见斑仓伸出手就要接过通行符,此时萧如是被遮住看不清的神情中浮现笑容。
没错,是笑,她居然笑了。斑仓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萧如是手中飞速结印,绽放出一团白光,斑仓便扑通一声在半空中变作了一只水獭。
连宁梨和陆子显都惊讶了。
水獭落到地上,束缚主角团的力量也转瞬消失。两人飘落到地面,宁梨跑过去的同时忍不住惊呼:“好家伙你怎么这么奸诈?我都没想到!”
“……”
萧如是连忙把通行符揣好在身上,白猫啃着鱼干的同时,像是安闲度假的老年人,把眼前的一切当做戏来看,置身事外:“果然是阴险狡诈的人类。”
“食不言寝不语,猫咪大人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萧如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才她慌的都快冒烟了,这要是她没得手,斑仓反手就能把她拧成了两块。
水獭只能在地上扑腾,他居然被耍了。分明他才是那只捉弄老鼠的猫,他居然被自己的猎物戏耍了,这就好像是在侮辱他作为猎人的尊严。
被戏耍的愤怒一瞬间腾空而起。
他心里那阵火气,就像火球一样在胸膛里乱滚。然后,一下子窜上天灵盖,腾地猛然暴走。
整瞬间,整个屋子内都随之开始摇晃。一道炸裂的黑光从水獭的身体内四射而出,吞噬了所有的视线。
巨大的能量涌动掀起了万丈狂澜,将四周所有的空气都吸附倒流,空气逆流而上。
房间内暴起的狂风在一刻内暴乱,如台风般搅动,吹得连墙壁都在摇晃。从房顶上细屑而下浓厚的尘埃,墙上的木块开始分裂,被刮到半空中,卷进龙卷风内,摇晃的墙变得四分五裂。
台风的中央,一团黑影开始炸裂,分散出浓重的黑烟,渐渐形成了一个人的形态,在狂风中央缓缓立起来。
那是一个人的轮廓,却又比普通的人高上几尺,四周黑烟飘动,在一瞬间暴起。
狂风过于爆裂,白猫在她肩膀上几乎在一瞬间被吹飞,在风的漩涡中打着旋被刮走了:“我去你妈的!”
黑烟形成的人形立起来,足以遮天蔽日,他仰起头捂住耳朵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宛若野兽濒临死亡的嘶吼,低沉粗犷,几乎接近暴走。
斑仓已经陷入发狂,在那张漆黑的脸上看不见任何五官,却能从那眼睛的位置清晰的感知到那双目光里幽怨的恨意。
狂风在耳边形成嘶鸣,仿佛就要在耳朵里炸掉。
宁梨和陆子显离得近,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不断发出遭受极大痛创的哀嚎。
耳边的嗡鸣声好像要钻进去,刺痛中就好像要把她绞碎,萧如是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下来。
一切的事物都在这飓风之种显得渺小不堪,无法抵御这股力量,被撕扯着五寸筋脉,就好像被发狂的饿狼撕咬,成团的将你围住,锋利的牙齿就要将你撕扯成碎片。
而就在这阵混乱之中,惟一个人安然不动的站在身后。只有长长的衣袍被吹起一个角,他漆黑的眼眸没有波动,淡淡地看着前方。
风刃就如同有了意识,在他的周身自动地避开他,形成一股流动的气流,却离得他远远的,似恐惧,似躲避,在接近他时便立即调转方向,唯恐不及地躲开。
萧如是眼睁睁看见那高大的黑影直穿过破风,径直走向她。黑暗将她笼罩,遮挡住了一切的光线,四周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一眨眼,那只巨大的黑手破开风,从风刃中袭来,利爪就朝她袭来。
咔嚓一声,萧如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那只漆黑的手在她近在咫尺的前方猛然停止,一只白皙的手从她身后伸来,毫不费力地将黑影截下。
裴南意就在她身后,一直站在她身后,她差点没有想起来。
又是咔嚓一声,萧如是只看见,那只纤长清瘦的只是动了动,那只黑手便被猛地折弯,发出骨头碎裂的卡擦声。
黑影妄图挣脱,朝后挣扎着,不断发出低沉的呻1吟,像是有一道透明的能量波动冲击着他,痛苦极了。
裴南意只一跨步,便轻松的出现在她肩侧,转身将她遮挡在飓风之后,背影高大。萧如是抬起头,只看的见那垂落在腰际的黑发轻柔地拂动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一瞬间,所有的风刃都因为他的靠近而停歇,涌进来被漫天黑烟所遮盖的光亮。
萧如是永远猜不到裴南意要做什么,那一刻,就好像天光大量。他只是轻轻走来,就能踩碎黑暗,驱散阴霾,恰如一缕曙光穿过云霭,露出光亮的云端。
少年抬起眸,眉眼闪动了一下。他的周身正瞬间迸发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恐场,血红的火焰在他身侧漂浮,他氤氲的眼底波光潋滟,眼角的猩红挑染着媚眼如丝,美得不可方物。
他看着眼前的斑仓,冰冷的如同看一只腐虫。他的目光阴鸷狠厉,宛若数月寒霜未消,万里冰原,杳无人烟,眼底透着一股狠狠的疯劲。
萧如是愣了半晌,裴南意的这幅模样,她从未见过。他眼底的那股狠劲,令人望而生畏,连魂魄都受到了波及震颤。
此刻他的表情,萧如是好像从未认识他一般。
她忘了,裴南意本来就是个冷血无情的邪神。
萧如是甚至没能看清,一道红光就划过,将那颗黑影上的头如切菜一样切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霎时间,那个巨大的黑影砰然倒下,掀起一片灰尘,最终化成了一股浓烈黑烟消散。
裴南意缓缓蹲下,轻轻一声嗤笑。他抓起那颗头,黑烟已经散去,露出了斑仓那颗原本模样的头颅。
他的眼睛死死瞪大着,眼眶中是猩红的血丝,就好像要爆裂开,死不瞑目。
萧如是到如今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怔怔抬头,少年看见她这副表情也并没有太过惊讶,依旧只是淡淡地朝她一笑,带着慵懒漫不经心的语气,如沐春风:“喂。”
“我说,这是你的回礼。”
闻言,萧如是睫毛眨动了一刻,神情依旧呆滞。她抬头看过去,是那翻动的袖口中,松松垮垮搭在手腕间的红绳。
他斩了斑仓的头,作为萧如是的回礼。
萧如是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她看向斑仓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就好像玩偶一样被他捏在手里。
其实大可不必……
须臾,裴南意握着那颗头,眼底被阴鸷的狠厉所覆盖,手指间轻轻闭合,猛然捏紧。
萧如是立即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急忙闭眼。那是骨肉碎裂的声音,在一瞬间被捏碎,血红色的液体飞溅,混着乳白色的粘稠物,却没有任何一滴洒到了萧如是身上,碎成了一滩血水,连渣渣都不剩。
班仓的头被瞬息捏碎。
他可以随随便便捏碎一只小妖,那裴南意也可以随随便便掐碎他,这是绝对的压制力。
他既然能掐着萧如是的脖子,那裴南意就能随手把他捏爆,把他掐成稀碎,连魂魄也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能让他死,死的不能再死。
这种接近疯狂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简称护短),就好像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