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惊变
厅堂内一时之间没了声响,落针可闻
那些跟随长辈们第一次出远门的家族后辈,本意是想出来见识一番世面,谁知现在连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思及此,不禁吓得脸色蜡黄,魂飞天外
无形的恐慌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看着那位躺在屋内面色黑紫的门童,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目露凶光的互相提防着,生怕会被对方背后捅刀子
唯有几位资历颇深的当家人还算冷静
“慌什么?倘若我们现下自乱阵脚,不正合了那贼人心意” 祈月门主君陵游端起面前的酒盏凑在鼻尖闻了闻,随后又掂起案几上的酒壶里里外外瞧了个透彻
屋内无数双眼睛,紧紧盯在他身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他说出什么令人胆寒的话来
独独坐在前排的席言,姿势懒散的半躺在地上,事不关己的微微轻笑着,那笑声说不出的瘆人……
楚文政见他放下酒壶,紧皱着眉头又苦恼不已的神情,淡声问道:“怎么,陵游可发现什么不对”
君陵游站起来躬身道:“庄主,这酒里没毒”
什么?众人一惊,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诧异,随即缓过神来,咧嘴一笑,那不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就算喝了酒的人也无事了吗?
只是还未来得及高兴,角落里一袭青衣的丌子蘅开了尊口,打破了众人美好的幻想:“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如今并不知道此人将毒下在了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中了毒”
后面末尾处坐着的青年内心难以接受,猛的站起身来,指着丌子蘅气急道:“何以见得连祈月门主都说无毒了,你一个对药理一窍不通的如玉堂来插什么嘴”
此话一出将丌子蘅卷入了一摊乱泥的漩涡中,几众小辈纷纷起身,对其口诛笔伐,屋内霎时乱成了一团,场面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对丌子蘅戟指怒目的那名青年,登时僵在原地两眼微睁,双腿一软,咚的一声,躺倒在地
众人傻眼了,尚未明白发生什么时,那青年便如方才的门童般,脸色青紫,浑身抽搐了片刻,便再也无了动静……
楚文政冷声喝止:“闹够了没有?”
一群惊慌失措的小辈,被呵斥的呆若木鸡,同手同脚跟着本家人一一坐回原位
祈月门主吩咐身旁跟着的爱徒沐云萝,上前代为查看
杨柳细眉,姣好面容的女子微微颔首,款款起身,可还未行至跟前,骤然毫无预兆的晕倒在地,双目闭起,痛苦不堪的拧着清秀的眉目
紧接着屋内众人接二连三的躺倒一片,倒下前的症状皆与那门童别无二致……
楚文政蓦地意识到什么,对着厅内外传声道:“快,封住经脉,打坐调息,静气凝神护好心脉”
力道十足的浑厚嗓音响彻山庄内外,字字句句传入众弟子耳中,众人闻声照做,可这也仅仅只有那些内力十足之人能抵挡个一时半刻,而那些造诣不高的小辈只得听天由命……
池清书自小被师傅用药物调理的身子,不敢说是百毒不侵,但一般药物要想伤他那也是难如登天,因此他现在除了身体有些发软外,并无任何不适之感,可他有些想不通,自己是何时中招的,为何竟一丝察觉都没有,
楚修明到底是内力有些不济,当下脑袋昏昏沉沉的,连思绪都有些混乱……
谢翎表面看似倒也与平时如出一辙,但那紧攥的拳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余力绌
池清书将手指伸入宽大的衣袖内,摸索少倾后,从里面掏出一粒雪白的丹药,借着身前案几掩人耳目的塞给了他
谢翎盯着那酷似点心的丹药,毫不犹疑的吞咽下去,调息片刻后,竟与池清书如今的感觉,一般无二,除了腿软乏力外并不再像方才那般五脏六腑都疼的变形
因这丹药只剩一颗,况且楚修明与他中间还隔了个安然若素的席言,如今席言立场飘忽不定令人琢磨不透,池清书也不好贸然行事
就在众人以为场面得以稳住时,啪的一声,对面本该打坐的白雾门主迟雪,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案几倒去,指尖发颤的碰掉了上面摆放着的杯盏,口中难以抑制的喷出一口鲜血
那鲜艳的红色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如果连如迟雪这超群绝伦者都能倒下,那轮到他们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师傅,你……你别吓我啊……”萧婉樱立时收敛内息,快速跪趴在倒在案几上的迟雪身旁,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六神无主的望着屋内众人,不知该向谁求救,泪水似雨点般止不住溢出眼眶,萧婉樱此时也无暇顾及,只得任由它们夺眶而出,糊了满脸:“楚庄主……救救我师傅,您快救救她……”
楚文政面露不忍,强压住体内翻腾不止的痛意,一手撑着案几,渐渐站起身来,步履维艰的往台阶下走去,努力向着她们的方向移动
这下楚修明坐不住了,望着祖父不顾自身安危,冷汗连连也要朝着台阶下来时,急的火都要上来了,不假思索的起身就要冲过去,可还没等他站稳,脑子便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来,两眼一花,头晕目眩的双膝着地了
楚文政气急败坏地斥责他:“你乱动什么,给我老老实实凝神打坐”
楚修明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努力维系着一丝清明低喃道:“祖父……我……我不能看着您出事”
萧婉樱心生歉意,可她也只是……不想自己的师
师傅有事而已……
楚文政已是古稀之年,体内毒素横行,强忍至此已是耗尽了体力,不得不坐下调息片刻,望着不远处的师徒二人,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萧婉樱悲戚不已,哭的撕心裂肺,那哀切的模样宛若一只幼年失恃的小鹿,不舍,恐惧,迷茫如烟雾般一股脑笼罩着她……
池清书动不了,费尽全力扔了一只瓷瓶过去,温言道:“这丹药就算吃了……许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你且给她喂上一颗试上一试”
萧婉樱泪眼涟涟的看着他,眼中说不出感激,两人没再客套,萧婉樱伸出手,吃力的将瓶子拿了过来,倒出一粒丹丸,喂进了师傅口中
须臾后迟雪才缓缓醒来,抬眸看向哭的梨花带雨的爱徒,心疼道:“哭什么?为师还没死呢”说罢,有气无力的抬手拭去爱徒脸上的泪痕……
楚文政一眼望到池清书这边,对人答谢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老夫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险些将明珠蒙了尘,方才观少侠医术精湛,可是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池清书开诚布公道:“晚辈不才,如今也是动弹不得,无法切脉看诊,也就不知该如何对症下药,容我缓上一缓,诸位且撑一撑”
池清书倒是实话实说,他的确起不了身,又或者说……下药之人不想让他起身,那人定然知道如此可拖自己一阵子,所以才用此毒,那这人……
楚文政颔首答应他,冲人道了谢后,又叮嘱其他人尽量多撑片刻,最后才将眼神挪到了席言面上,那锐利老辣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盯得人无所遁形
席言却是老神在在的模样,悠哉的喝着手中果酒,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着,凤眸微眯,笑着道:“庄主,我脸上是能开出花不成,竟让您这般舍不得移开”
“你到底是何许人?究竟与我问剑山庄有何深仇大恨”
厅内意识还算清醒的人,对楚文政的话也是深信不疑,目光全然聚集在了席言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愤恨的眼神似要在他身上灼个洞出来方才解心头之恨
“祖父……你在胡说什么?”楚修明听他如此看待席言,不禁浑身一颤,像被雷电劈到了天灵盖,整个人都震的清醒了
楚文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半晌叹息道:“你看不出只有他一人安然无恙吗?他只是想利用你进我问剑山庄来”
“不可能……他……”楚修明下意识就想驳他,转而又急切的望向一旁的席言,希望他能与楚文政自证清白,可席言只是对他和煦的笑着,没有一丝要反驳之意,楚修明呼吸都窒住了,如同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连心脏都绞着疼……
楚文政看自己孙子灰白的面容,心生不忍,转头欲向席言发难
可还没张口,却又被不甘心的楚修明哑声打断:“我带他们进来,您定然也是要在背后查证一番的,如果真查出什么,那您为何还要放他进来?……”
楚文政沉着脸,掺杂着不易发觉的恼怒,一言不发的盯着前方的席言……
“可是……他查不出”始终沉默着的席言,惬意地抿了一口果酒,一手撑着身子半躺在软垫上,另一只手放下酒盏,搁置在抬起的膝头上有节奏的打着节拍,心情甚是愉悦:“谢翎有魔教尊主这尊大佛在背后撑着,相必也没人敢说什么,清书更是不用说了,一个常年未出过落栖谷的谷主,寻常人平时就是连他影子都难见到,身世干净的宛若一张白纸,就算他要查……也顶多查出个是从落栖谷方向出来的而已,又有何惧?”
厅内众人悚然一惊,不敢相信医仙的爱徒此刻竟就在自己身边
那他们岂不是有救了
萧婉樱也怔了一瞬,毕竟同行那么久……可又一细想,便也释怀了,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罢了
祈月门主更是连眼睛都放光了,像盯着一块香饽饽般对着不远处的池清书垂涎欲滴,想着事后该怎样将人笼络到自家门派里,对其弟子的医术传授一二也好
就连如玉堂的丌子蘅,裘龙堡的玄知,无不对他都产生些想法,试问谁家不想有个医术登峰造极的高人,而且有传闻说,医仙凭借自己的医术都已活了几百年之久,那他的爱徒又能逊色到哪里?众人想法一致的都是先下手为强……
“不过……”席言看穿众人贪婪的想法,拖着长音道:“诸位若想着把注意打到他身上,那便做好与魔教敌对的心理准备,哦……又或许被灭门也说不定”
席言面色平静的丢出一颗惊雷,自己不负责任的继续哼着不曾听过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