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一个清欢（36）
此时王治施完针之后，见大皇子虽还未苏醒，但呼吸逐渐沉稳，不再满面痛色，便知已经止住了，不禁长吁一口气，暗想：自己这条命，算又是保住了。
见皇帝还在等着自己答话，不待歇，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就上前去：“见过皇上，皇上万岁。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皇上，皇后不必忧心，大皇子已经安然无恙了。”
皇帝道：“这是为什么引起的？”
王治不敢隐瞒，只得实话实说：“大皇子是因为过于悲痛，心忧惊痛之下引发旧症，才导致的”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声，作为宫中的老太医，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今大皇子为了即将要成为自己皇婶的女子悲忧昏迷，这其中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悲痛，心忧。”皇帝剑眉紧拧，似是陷入沉思，偶尔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眼，更像是自言自语，这酷暑八月，王治却觉得寒气袭来，惴惴不安。
“你们都退下吧，绾绾也先回去。”皇后此时开口令退众人，众太医，以及三公主，忙退出了宫殿。
不过一会儿，偌大的宫殿只剩下皇上，皇后，以及卧榻上睡过去的大皇子，此时皇后忽的侧身，用后背对着皇上，泣道：“三郎什么都瞒着我，就连炎儿的性命大事也不管不顾了？”
这声音幽幽转转，皇上见妻子如此，忙道：“不是要瞒你，只是你身体素来弱，我是怕你忧心。”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揽住她的肩膀，抱在怀里，温言道：“炎儿是你和我的第一子，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皇后顺势倚在皇帝怀里，把头靠在皇帝的脖颈处，幽幽道：“那许家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若炎儿真心对她有意，三郎为什么还要把她许给皇弟？莫非三郎也是嫌弃我炎儿的腿脚吗？”
皇帝忙揽紧妻子，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若不是为了救我，我儿也不会这般。我本有意把许清欢指给炎儿，但是炎儿三番两次的拒了，这边瑾之又一直求我赐婚，我问了许清欢的意思，知他俩都是有意的，这才许了。”皇上说着，叹了一口气，看向床榻上的乐正炎，道：“若知道我儿对许清欢早就情根深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赐婚于瑾之的。”
皇后听罢，半响沉思，而后道：“三郎，现在还可挽回。咱们的炎儿这般情根深种，已经危及性命，不如还让许清欢嫁给炎儿吧？”
皇帝一听，直把眉头皱起，道：“胡闹！”见皇后被自己吓了一跳，那眼神转转，惹人怜爱，又心软下来，轻声解释利害：“圣旨以下，怎可随意更改？这让朝臣万民如何看待朕啊？”
“三郎！那你就忍心看我们炎儿死吗？！”皇后说着泪珠豆大的湿了衣襟，又把头一偏躲开皇上帮忙来拭泪的手，道：“反正乐正烽求娶的是御史的嫡女许清欢，宫里有的是许清欢，随便找一个让许军山收了做女儿，嫁给乐正烽。就把炎儿喜欢的许清欢送入宫来，一辈子不叫她出宫见人也就是了！”
皇后见皇上不答话，着急之下，便口不择言起来：“一个乐正烽难道还有我们炎儿重要吗！您说贬了就能贬了，说杀了就能杀”
“梓潼住口。” 皇帝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出言打住，皱眉看着她道：“当初我和二弟夺江山，若不是瑾之三番四次的救我，我早就死于二弟的陷害之下，哪还能登帝位？”
“你要你的兄弟情义，那我们的炎儿怎么办？三郎，我生了炎儿就伤了身子再不能孕育，只得这一子！幸好炎儿争气，诗书礼乐骑射，样样精通，可我的炎儿爱戴他的父皇，为了救父皇命都不要了，上天见怜，好容易活下来，还伤了腿，再不可骑马射艺了啊！”皇后失声痛哭，几乎站不住，倒在皇帝怀里。
皇帝见听着妻子说那些话，想起当初炎儿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时的光景，心中哀极，竟活像要撕开口子般悲痛至极，一时也哽住，落下泪来。
“父皇，母后，不要为孩儿担心，孩儿无事。”乐正炎醒来时，正好听到自家的母后提主意让清欢嫁给自己，一时恍惚之下，未及时出声，直至后头见他们争吵，才反应过来。
“炎儿，腿可还痛了？”皇后见乐正炎醒了，忙走上前去，扶着他坐起。
他看母后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忙道：“回母后，已经不痛了。”又见父皇双眼泛红的站在那里，平日里天子虎威的男人如今竟为自己流下泪来，未免父母伤心及身，乐正炎只得强打精神，笑道：“孩儿没事，让父母担心了。”
皇帝此时也不知在想什么，只看着他们沉思，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忽叹道：“炎儿，刚才我和你母后的谈话，你听到了多少？”
乐正炎避开他二人的目光，不答。
皇帝知道他都听到了，又问：“若按你母后说的，你可愿意？”
乐正炎只是恍然不语，见父皇母后都等着自己的回答，半响，他终于张了张口想回答，可最后，还是没有把‘不愿’二字说出口。
“你可愿意？”皇帝又逼问，似乎非要乐正炎亲口告诉他。
乐正炎猛地垂下头紧咬着牙，良久，蹦出几个字来：“儿子不愿。”
坐在床沿边的皇后见儿子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逐渐变得青紫，忙掰开他的拳头，见掌心已经被指甲划伤，显出血肉，她似是不忍再看，闭眼偏头，无声落下泪来。
这泪花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掉在皇上的心里，他看着自己最爱的妻子，和他二人唯一的儿子，闭了闭眼，终于道：“你准备好，半月之后，许清欢和乐正烽婚礼当日，也就是你和许清欢的大喜之时。”
乐正炎哑然，张了张口又闭上嘴，良久，方极困难吐出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