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个清欢（33）

    清欢是本身就没什么礼仪，春娘则是被清欢带坏了，所以两人规矩仪态全然不顾，低头大快朵颐，不过外人看，两个水灵灵的小公子，如此急切倒不招人嫌恶，反而更觉得真切可爱。

    清欢嘴里的点心还未完全咽尽，便含糊的对着春娘说：“快尝尝这个，这个好甜啊。”一边说，一边拿着甜雪饼往春娘嘴里塞，春娘这边也不管什么规不规矩了，张口就咬住甜饼，连连点头，然后顺手给小姐又添了一杯茶水，清欢接来，待吹温温，一口饮尽，自己又添了一杯，也给春娘倒了一杯，也不管谁是谁的小姐，谁是谁的奴婢，就这样，你喂喂我，我戳戳你，好不畅快。

    清欢吃着吃着，头上聚集了密密的细汗，感觉天气热的不行，也是，如今正值八月，暑气正盛，虽然茶楼内阴凉，但刚刚那么滚烫的半壶茶水下肚，又吃了那么多甜腻的发物，可不心躁嘛。

    清欢扯了手绢去拭汗，忽听见此时，一道娇俏的声音笑着传来：“好没规矩的奴才，竟然和主子同桌而食。”

    清欢还正纳闷是谁呢，春娘这边惊得从凳子上出溜下去，忙跪下请安，吓得声音哆哆嗦嗦，“拜见公主，公主万安！拜见大皇子，大皇子万”还没说完，就见得三公主乐正绾眉头一皱，微微摇头止住春娘的话头，春娘见他们二人衣着低调，且只有几个丫头小厮跟着，便明白这二位主也是微服来的，幸而刚才自己请安时，身边也无别的人，且声音不大，想必是没人注意到，也知道自己又莽撞惹的贵人不悦，便只把头低下，不敢再说话。

    清欢这边惊讶的站起来，她既惊讶于在这个蝇子茶馆见到皇家的人，也更惊讶大皇子。她一时不妨，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能站起来啦！”

    原来乐正炎自打上次踏青宴会结束之后，回宫就弃了轮椅，着人打了一副拐杖，他每日早晨清醒，至晚间入睡，期间除了坐下读书，便一直苦苦的练习拄拐，练得手酸的抬不起来，腋下被拐杖磨出血来，也从不说一句气馁的话，功夫不负有心人，不过半多月，乐正炎已经从刚开始的一走一摔倒，到现在完全可以驾驭拐杖，除了速度方面弱常人几步，但是正常散步，或是正常步速，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在宫中苦练行走时，许清欢却已经被自家父皇许给了皇叔，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他练习一上午，准备去午间看会书时，贴身小太监报完，他站在院子里一时未稳住身形，摔倒在地，小太监忙扶起他至里间，他就已经不能说话，昏昏沉沉的呆怔起来，太监急得要命，忙去请了太医来，又请圣明的意思，等皇上和皇后赶来的时候，太医们已经站了一屋子，个个不敢吭声，此时的大皇子又在这短短的时刻发起高烧来，口中急的清欢，母后，父皇乱叫起来，一时说，清欢，我可以站起来了；一时又说，我是可以走的，可以走的。

    皇后见此状，直悲哭的发不出声，皇上见自家皇后哭的要岔过气去，忙心疼的抚住肩膀，半拉半抱的按着她坐下，不住的安慰道：“不要着急，咱们的孩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皇上到底是君王家主，虽然也是心神不安，但是自己的爱儿躺在床上还不知凶吉，自己的梓潼（皇后）又这般大恸，自己只能强撑着，先是询问太医何病，太医们只道：“大皇子是一时着急的惊惧忧心，导致的发热。”

    皇上便急吩咐太医好生看着医治，又叫来小太监询问缘由，小太监是自小服侍乐正炎的，对于他的心思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明白要不是皇帝指婚，大皇子也不会急忧惊心，如今可谓是罪魁祸首当面询问，如何敢答，半响，才支支吾吾的隐晦回道：“大皇子听到许小姐的婚期将至，一时不妨，跌倒了。”

    皇帝闻言，怔怔半响，久久不语，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我儿，你既有此心，为何不言明，竟叫我又误了你？！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皇帝，皇帝自从半月多前，知道自己的炎儿重振信心，弃了轮椅，重新打了拐杖苦练行走时，就喜得不知做什么，每隔几日就去看看他的情况，到他逐渐熟练行走时，也就是乐正烽的生辰的前几日，自己又隐晦的问询乐正炎的心意，可以赐婚他和清欢，可是乐正炎对于心爱之人不想如此随意，他想再等等，等到自己完全的可以健步如飞，就像是正常人那般，到时就可以先堂堂正正的问一问清欢，若得了清欢的点头，请了两家长的主意，再去求赐婚，岂不周到？

    但因知道自己父皇对自己这般疼爱，自己若是露了心思，恐父皇会不顾清欢，直接赐旨，故此再三只道自己对清欢无意，皇帝也便不再提起。

    如此直到晚间，高烧才止，只是人还昏迷着，太医们商量了一下午，讨论来讨论去，到底是温汁良补，还是重剂下药，总是没个说法，皇帝见他们如此无能推诿，一时气得拉出去几个太医一人二十大板，众太医见状，实在无法，只好齐齐看向太医院之首，素有回春妙手之称的院使王治，王治思忖一刻，方用项上人头保证，对大皇子用重药，见皇帝点头，便忙吩咐了几个副使熬好药送来，大皇子饮下，约莫小半时辰，便悠悠转醒。

    皇帝皇后我儿我儿的叫了几声，见他还是昏昏糊涂，不似以往精神，大怒就要砍了王治的头，方才听着乐正炎开口：“父皇，母后，儿臣不孝，叫父母为子担心了。”皇后急走上前去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皇上心疼妻子，也上前扶住皇后，轻轻抚背，无言安慰，乐正炎苍白面庞，轻轻的劝慰父母：“父皇，母后，莫悲痛，儿子无事，今日天色不早，您二位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上皇后本还想问些什么，见他这样虚弱，也不敢再扰他心神，只吩咐下人好好照顾，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来禀告，遣退了众太医之后，就离开了。

    大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乐正炎安安静静靠坐在床上，良久，才笑着自语：清欢，你既得所爱，我也如愿了。说罢，一颗豆大的泪珠隐入绸缎被褥，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