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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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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的别墅靠近一片天然湖,经过人工改造后水流潺潺,绿植环绕,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意境。

    顾凌绝跨进大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林家私人医生出来。

    医生姓吴,在林家已经做了有十来年,看见来人后不禁站直了身子:“顾少爷。”

    “吴医生好。”顾凌绝向他点头致意,然后看向楼上:“外公怎么样?”

    “还是老毛病,重新开了降压药。”

    “前两天下了雨,他的腿还好吗?”

    “没大问题。”吴医生没多说病情,只道:“刚才林董事长还在念叨少爷好久没有过来了。”

    顾凌绝闻言扯了下嘴角,却没有什么笑意:“知道了,辛苦吴医生。”

    他走上楼,来到林正松门前。

    卧室门敞着,落地窗大开,风从外面吹来,卷来湖水的潮润。

    林正松今年刚过完六十八岁大寿,体型消瘦,满头华发,面色冷峻,眉眼间刻满了精明与锐利,此刻他闭着眼正静静躺坐在床上。

    顾凌绝没让保镖跟前来,走到床前:“外公。”

    林正松睁开眼,精神矍铄,眸子像一把利刃挥向床边的外孙。

    他没应,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顾凌绝见状赶忙去扶他,却被躲开了。

    看着落空的双手,顾凌绝半阖上眼。

    林正松拿过床头放着的楠木拐杖,往地上一驻,实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响,不大,但在寂静的卧室内格外刺耳。

    顾凌绝抿着唇,一动不动。

    林正松双眼如炬,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人。

    爷孙俩就这样僵持着。

    几秒后,顾凌绝像是妥协了般,一声不响地走到林正松面前,默默跪了下去。

    半晌,头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知道错了?”

    顾凌绝没答。

    林正松哼了一声,开口时明显带着火气:“满十九岁,翅膀硬了,竟然背着我一声不响换了学校,怎么,你自己家的学校就这么呆不得?”

    顾凌绝说:“没有。”

    林正松绷着唇,斥道:“你现在主意大,我的话都可以当做耳旁风了,你母亲的仇,忘记了吗?”

    顾凌绝还是道:“没有。”

    他端正地跪着,腰身挺得笔直,像是雪中不倒的松。

    林正松见他这模样,差点被气笑了。

    如果他女儿还在世,有这样的外孙他肯定是骄傲的。

    但他女儿已经不在了,她的孩子,自己必须得看着。

    “最好如此。”林正松表情还是不太好:“你现在在顾家最主要的任务是为你母亲报仇,我辛辛苦苦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转头和我对着干的。”

    “我明白。”

    这个道理,顾凌绝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从他母亲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里只剩两个字——报仇。

    他读书,他学习才艺,他被外公推进商场,所有的目的只有这一个。

    他是林正松手中最利的剑,被打磨成最他最想要的刀刃,寒剑出鞘,为他最疼的女儿血债血偿。

    要让顾家不好过,要让顾宏和那对母子永堕地狱。

    顾家对他恨之入骨。

    林家对他严苛至极。

    这次未经允许私自行动,触了林正松的大忌。

    林正松冲门外喊了一声:“老余。”

    一位身着管家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长鞭,他神色淡漠:“少爷,得罪了。”

    顾凌绝看了那长鞭一眼。

    鞭子是从新加坡特意运回来的,原本是某马戏团驯兽的,握手处到鞭梢越来越细,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他将目光收回,抬手脱掉了新校服。

    少年已经拥有了成年人的体魄,背肌漂亮匀称,是让人羡慕的好身材,但若是亲眼见到背上的风景,却一定不会想拥有——白皙的背脊上布满了可怖的,颜色深浅不一的鞭痕,有两道甚至还未完全脱痂,青青紫紫,在这片背脊上触目惊心。

    林正松一向如此,自己若是有一丁点让他不满意,就要吃这么几鞭子。

    从十岁那年开始,至今已经九年。

    顾凌绝闭上眼,似乎已经习惯。

    啪——

    屋内响起凌厉的鞭声,背上同时绽开了血色的鞭痕,不多时由红转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顾凌绝咬着牙,一声不吭。

    ……

    等受罚完,背上已经是乌青一片,还有肿胀的鞭痕,却没有流血。

    林正松先让人把离开不久的吴医生叫回来,而后才问道:“为什么要去三中?”

    “随便选的。”顾凌绝嘴唇血色尽失,额上溢出丝丝冷汗,语气中却稳得不像是受过刑罚的人,“海英中全是顾宏的人,不方便。”

    林正松再次摔倒后,精力大不如从前,许多事情便交给外孙去办,可惜这些动作不能让顾家知晓,毕竟此时的顾凌绝,在顾宏眼中只是一个没实力仗着顾家过日子的小少爷罢了。

    毕竟谁能想到,林氏集团董事长选择的继承人不是自己在国外的儿子,而是外孙呢。

    “为什么不先向我汇报?”

    当然不能汇报。

    林正松十分看重他的成绩,所以即使对顾家恨不得饮其血噬其肉,却也要他留在海英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自己去其他学校的。

    顾凌绝早想好了说辞:“您那段时间身体不好,见了您几次都没见着,便想等您精神好些再说。”

    林正松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看着地上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外孙,终于舍得问一句:“新学校怎么样?”

    “还行。”

    “成绩不能落下,不然……”他话没说完,但顾凌绝知道后果。

    收拾了他一阵,林正松有些乏了,朝他一挥手:“去你母亲房间跪着吧。”

    顾凌绝撑着从地上起来,校服捏在手里没穿,垂着眼睛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

    顾母虽然已经去世十多年,但房间依旧是生前的模样,他外婆生他母亲时因难产去世,林正松便对小女儿格外疼惜。当年他看不上顾宏,但架不住女儿喜欢,心想林氏家大业大,顾家怎么也不敢让女儿吃亏。

    哪曾想顾宏早在外面和人未婚生子,他母亲发现真相后接受不了,最后得了抑郁症,从医院楼顶一跃而下。

    这房间的摆设顾凌绝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每当他犯错后,都会被关进来对着母亲的遗照思过。

    林正松要将女儿去世的恨意和仇恨,时时刻刻刻在外孙的血肉里。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锁上,顾凌绝走到放遗像的佛龛前跪下。

    他看着挂着温柔笑意的女人,只觉得陌生。

    还有些讽刺。

    死那么早干什么呢?你丈夫将外面的女人和儿子带了回来,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谁记得你呢?

    顾承宗……听听这名字,顾宏对他期望可真大。

    顾凌绝扯着嘴角,点燃三炷香然后插上。

    在顾家眼里,他无能。

    在林正松眼里,他是听话的棋子。

    两家人都以为他对他母亲的死存有执念,一个怕他长大了报复,一个凭借这个想控制他整个人生。

    可他们都错了。

    母亲这个词,那是六岁之前有的。

    六岁之后,他那点浅薄的念想,早就被两家的恨意磨到一丝不剩了。

    他将自己活成了两幅面孔,一边乖巧着,一边冷漠着。

    重新蹲下的时候,校裤里有什么东西硌着大腿。

    顾凌绝掏出来,是那颗忘记了的草莓糖。

    收下这东西的时候,顾凌绝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思。

    他不是小孩子,不爱吃糖,但他还是收下了。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过。

    他的同桌又软又糯,顾凌绝第一眼就知道那是泡在糖罐里长大的孩子,带着天真和善意凑到他身边来,一双眼睛巴巴望在他身上,脸上写满了“我好喜欢你”而不自知。

    无关情爱,纯粹是小孩子看见喜爱的玩具的神态。

    挺有意思的。

    最后,他将糖衣剥开,一口把糖咬碎了。

    -

    舒临难得早早来到了学校。

    赵小月见到他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我去,见鬼了,你竟然没卡点进教室!”

    舒临打了个呵欠,朝他比了个五。

    赵小月:“你五点就起来了,这么拼?”

    舒临道:“昨晚我定了五个闹钟!”

    “……牛逼。“赵小月感叹了一句,然后看他桌上的书包:“你装了什么鼓成这样?昨天没作业啊。”

    舒临大方地将书包打开给她看。

    赵小月往里一瞅,好家伙,一书包的进口水果牛奶面包和零食,她瞪大了眼睛:“你来砸学校小卖部的场子了?”

    “才不是。”舒临不好意思说这是给同桌带的,拿出几样递给她:“吃不吃?”

    赵小月为难地看着他:“啊,我这个月减肥呢,暑假吃得太多……”

    “哦,那算了。”

    “哎,等等!”赵小月眼一闭牙一咬:“先吃饱,吃饱再减!”

    舒临在座位上等了好久,都快要上课了,才等到同桌走进教室。

    他双眼一亮,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看见顾凌绝脸色后就愣住了。

    同桌今天脸色很不好,没有血色,人也恹恹的。等坐到座位上,舒临闻到了很重的药味,清凉又刺鼻,他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又挨打了。

    顾凌绝坐下后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拿出早自习要用的教科书,然后就开始发呆。

    舒临小声喊了一句:“顾凌绝……”

    顾凌绝回头看他,双眼没什么色彩。

    舒临的心顿时抽抽了起来。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盒酸奶,在下面悄悄给他,忍着心酸道:“给你留的。”

    怕他不收,还加了句:“赵小月也有份的。”

    顾凌绝忍着笑,将牛奶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舒临又问:“你吃早饭了吗?”

    顾凌绝握着那盒牛奶,抿着唇说:“……吃了。”

    他语气犹豫,声音低得不行,目光也不敢看舒临。

    舒临知道他撒谎了。

    他又拿出一袋面包:“这个要吃吃看吗?不胀肚子,也不甜。”

    顾凌绝意外挑了下眉,没拒绝:“下次我请你。”

    舒临知道同桌肯定请不了自己的,但他还是笑着道:“好呀。”

    看着同桌小心翼翼吃面包的模样,舒临心塞塞的,同时又有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

    怎么办。

    想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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