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跌眼镜的反转
我们学校的医学院有个所属的医院,有着“某部第一”的美誉,素来以敢想敢干的先锋做派闻名,附近几个省市的病人都慕名前来,天天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而学校的医学系自然也是历年的高考香饽饽,挤满了各省的人才。
我为什么突然要提到这个医院呢?其实就是想给一个大人物的出场做个铺垫。我们就把这个大人物叫作晋曲辛吧,人如其名,对名利有着强烈的进取心。他本来本科的时候读的是我们学校的化学系,可以说专业跟医学毫不相干,但是胜在非常会探索新奇的事物并发表相关文章。同时他还非常具有商业头脑,能利用新奇事物在医疗方面赚钱。因此就被破格聘请为这所大牛医院的医生,还当上了不小的官。当然他是不用亲自给病人看病的,但统领着一个科室,能指挥一群货真价实的医学生。
就是这么一个头戴光环具有社会地位的“大人物”,他想见我。
我们的见面被安排在学校老校区旁边的饭店。这个饭店最靠近老校区最低调的那个校门,闹中取静,外表看着也很低调。可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简直能用奢华来形容。让我这个贫穷的大一新生受宠若惊。
当辅导员带着我和沙乐在包厢里坐定之后,我们学院的院领导才带着大人物姗姗而来,原来他俩是好朋友。在一阵没有营养的吹捧寒暄过后,开始步入正题:院领导说我们的照片虽然可以看到河童的轮廓,但只有一张,而且清晰度不够,真假还是存疑,所以不能提交给警方作为证据。但是我们的运气很好,晋曲辛老师对我们的发现比较感兴趣,见面之后也觉得我和沙乐不像是哗众取宠的人,有兴趣再听我们讲讲。
一听到这儿,憨憨的沙乐就坐不住了,赶紧保证照片是真的,又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听完讲述后,晋曲辛的眼里闪烁出精光,但还是故作平静,圆滑地表示证据不够充分,我们的故事像是杜撰的。可耐不住他是一个喜欢扶持学生上进的人,不想打击我们的积极性,所以可以酌情“研究研究”,让我们带他去湖里探索一下。
在我们答应了“做向导”之后,领导们就决定向相熟的校领导申请,允许晋曲辛带着团队去湖里进行拉网式搜索,但对外宣称是“例行湖底检查”。晋曲辛多喝了几杯后,兴奋地表示医院刚购入了一个先进的精密仪器,可以直接检索出方圆二十米内的人体数据。等他回去确认好团队名单后,会让大家提前去医学院一趟,在出发前把团队内所有成员的身体数据输入进去,设置到时候不要再提醒。等探测当天上了船,就可以直接利用仪器检索出湖中出现的“类人”生命数据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晋曲辛高兴地单独找我碰了一杯。他干杯,我随意。但我总觉得有一点隐隐的不安。
到了约定的录入身体数据时间,我和沙乐来到医学院做检测。由于医学院设立的学科复杂多样,需要的实验室也比较多,占地面积就比较大。所以它独立于其他学院,被安排在学校的东北角,独享两栋大楼。
一开始我们俩走错楼了,在里面绕了几圈后,才在好心学生的指点下出门再绕了几个弯,找到了另一栋楼的入口。也正是由于无意中的“环医学院一游”,我才发现了两栋大楼旁边有两条小溪,水流进大湖。突然我听到沙乐的一声尖叫,回头发现她捂住了眼睛。
“你看呐!”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这才看到在两条小溪交汇的地方,有一个拐弯处,那里居然有两只兔子的尸体,还是被解剖过的!兔子残缺不堪,肠子都血淋淋地挂在外面,引来了一群飞虫,我们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臭味。显然是被哪个不负责任的学生用后违规丢弃的。
“你们俩来了。”
身后突然出现说话声,我赶紧转头一看:原来是晋曲辛带着自己的博士在读生们到了。他显然也看到了那两只兔子,随即轻蔑地说:
“哦,有垃圾啊。大师兄,你去把那东西捞上来扔了吧,别吓到这俩学妹。”
被他戏称为“大师兄”的人是他手下资历最深的博士研究生,体格粗壮,皮肤黝黑,看起来有些老实。大师兄赶紧应声,跑到了兔子的尸体旁边,但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树枝扒拉兔子,急得团团转。
“你还在晃什么?直接下去捞啊!”
晋曲辛一声令下,大师兄只好脱了鞋下水徒手捞兔子。腐败后的兔子又臭又黏,他上岸后忍不住吐了。
“呵。”
晋曲辛没再说话,而是换上了和蔼可亲的表情,带着我和沙乐上楼了。我悄悄回头看着大师兄,又看着腐烂的兔子,五味杂陈。
一切准备就绪后,晋曲辛决定在周六早上七点,准时开展搜湖工作。学校工人很配合,头一天晚上就把小船准备好了,还擦得贼干净。
不知道是因为太兴奋,还是因为其他原因,那晚我失眠了。我用尽了网上说的入睡方法,但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不知不觉中,天都蒙蒙亮了,我索性直接放弃睡觉,一个人走到了湖边。
夏日的湖边有一层水雾,但是很凉爽。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脑子平静了下来。突然,我听到了一点水声。我循声望去:发现湖里居然有一个人!那个人木呆呆地走进湖里,越走越深,在我看到的时候,刚好脑袋都入水了!
这么早就有人自尽!我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却无奈扫了一圈四周都没有人,便赶紧向那个人的方向跑去。我慌忙找了一圈,捡起一根废弃的竹竿,想趁那人出于本能,在水里挣扎的时候把他捞上来。
然而还没等我跑到那人附近,就听到湖里有一阵响动:那人的头露出了水面,但脸上有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是河童!我瞬间感到绝望,那人铁定没命了。然而下一秒,我就看到河童一手抓住那人的脸,一手拼命地划向岸边,把人推上了岸。
河童是去救人的!
我感到三观颠覆,之前的认知好像瞬间都被推翻了。不容我多想,河童又潜回了水中。我赶紧跑到那人跟前,才看清他居然就是晋曲辛手下的大师兄!我赶紧用力地压迫着他的胸腔,一边施展着三脚猫急救功夫,一边呼唤着他醒过来。还好他获救及时,没有呛多少水,我不需要人工呼吸他就醒了,给我省了一堆事。
“大师兄,你怎么想不开啊?”
我赶紧扶起他。听到这里,刚转醒的大师兄“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经过他断断续续地叙述,我才明白了他有多苦。
原来他出身于北方某省的农村,本科没有考入名牌院校。是妈妈和妹妹牺牲自己,坚持供他读书,他也耗光了一头秀发,才考上了这里的博士研究生。本以为来这里镀金可以改变命运,带着家人致富。但没想到道貌岸然的晋曲辛把他当廉价劳动力,不断逼迫他写出高质量的论文却很少给他署名。还把他当私人助理,不分昼夜地让他给自己当司机,还要接送小孩做家务,做了很多不该让他做的事。为了毕业,大师兄一忍再忍,但是晋曲辛却很满意现状,故意拖延他的毕业时间!他本来心里就快承受不住了,前几天还在一群学生面前被迫下水捞兔子腐尸,出了大丑,昨天又被告知今年还是很可能不能毕业,于是心态彻底崩了。既然今天晋曲辛想来通过发现“新事物”,抢新闻做研究抢功。大师兄便想一早淹死在这湖里面,让晋曲辛不能如愿!最起码也可以恶心恶心他。
听了大师兄的诉苦,我的心拔凉拔凉的。网上都说我们文科生学了没用,也比他被人用到死好啊。更悲凉的是:没想到我自认为“一腔正义”,却是在为奸人做嫁衣。但是就算大师兄死了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让晋曲辛晚几天探湖罢了,阻止不了他的功名利禄。好在大师兄经过一番开导后,也认识到了自己只是一时气极了糊涂,不再想寻短见了。但经过这么一遭,我们俩都有了共识:要阻止晋曲辛搜湖。我们在湖边商量了一阵子,然后大师兄就匆忙赶回了实验室,去换套衣服,同时遮掩一下脸上被河童抓伤的血道子。
到了约定的时间,工作人员都早早在湖边聚齐了。我也回了趟宿舍,假装和沙乐同时间来赴会。人员都到齐后,晋曲辛才依照惯例现身。大师兄跟在他身后,脸上贴了三个创可贴,抱着探湖用的精密仪器,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的脸怎么了?”
“昨晚被猫”
“没用的玩意儿,这么大了还被猫抓。”
晋曲辛粗暴地打断后下了结论。
“行了,赶紧上船吧。”
晋曲辛转身看到我们后,立刻绽放微笑,像没事儿人似的跑上了船。大师兄没有再说话,木讷地跟在他后面。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沙乐小声地问。
“回去再说,先上船吧。”
说完我就扶着沙乐上船。此时我看到晋曲辛示意大师兄把探测仪器递给他。等晋曲辛把仪器接到手后,我暗中使劲蹬了小船一脚,沙乐没有站稳,扑到前一个人身上,前一个人手里拿的摄像机又顶到了再前方一个人的身上,顷刻之间,船上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哎哟,我的机器!”
耳边传来了晋曲辛的惨叫,我定睛一看:刚才站在船头的晋曲辛被撞后手一松,精密仪器掉到湖里了!晋曲辛急得直跳脚:
“快下去,给我捞起来!”
大师兄和几个男学生闻讯后立马脱掉衣服跳进了湖里,但是大师兄自然是不会尽心尽力打捞的,我看到他暗中在湖里瞎搅了好一会儿,才把仪器给捞了起来。
晋曲辛一把抢过仪器查看,却发现连机都开不了了。有一个学生壮着胆子说:
“老师,这机器不防水。”
“我知道!”
晋曲辛气得都破音了。
“蠢货!一帮蠢货!”
他想要厉声痛骂,但是大家都看到了脱手的人是他自己,再加上旁边还有其他学院的人,便也不好随便发作。
于是这趟“科学搜索”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在混乱中结束了。没过多久,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人,把这件事传到了晋曲辛在医院的死对头——副院长耳朵里。副院长忙不迭地把这个闹剧报告给了院长,并严厉谴责晋曲辛胡闹,无端浪费医疗资源。据说那台精密仪器是原装进口的先进外国货,要寄回国外去修,来回的维修费要几十万块!晋曲辛不好明说这件事,只好吃下了哑巴亏,凭借着跟院长的关系才把事情压了下来。由于副院长坚持要投诉,双方最后各退一步:晋曲辛保证不会再用院方的资源进行类似研究,同时承诺会将自己科室当年的年终奖分一半给副院长领导的科室,此事才总算做罢。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连医学院附近都不敢去了。毕竟晋曲辛偷鸡不成倒蚀了一大把米,肯定会迁怒别人,不会善罢甘休。
当天回宿舍后,我把早上大师兄跳湖的事情告诉了沙乐。她没有怪我利用她摔倒去推晋曲辛,而是对河童的事情感到震惊:
没想到外貌丑陋的河童,却一直在保护落水的人。而我们人类仅仅因为不了解它,就下意识地认为它有害,要对它下毒手。这么一对比,反而是我们的思想更丑陋了。
为了保护河童的安宁,我和沙乐默契地选择了不再提此事。既然事情因我们而起,就让我们来收尾吧。于是我们主动去找了杨老师,解释说之前的照片是网友为了整蛊我们,给手机远程安装了木马,ps替换的。现在网友解释清楚后,我们才发现是个“误会”,耽误了各位领导和老师的宝贵时间,特此来道歉。
杨老师不愧是老江湖,装模作样地“批评”了我们两句,就说剩下的事情她去搞定,让我们离开了。听到她愿意帮我们去跟院领导解释,我感动地向她伸出了手:
“杨姐”
“滚。”
我和沙乐愉快地离开了。
当天晚上,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的我和沙乐俩人在大湖里愉快地泛舟,河童在旁边绕着我们的小船游来游去像是在跳舞。我抬头向岸边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姑娘正定定地看着我们。她的脸是一片浓雾。我有种预感:清朝小男孩的妹妹长大了!
忽然,大师兄出现在了小姑娘的旁边,他的脸上还有河童抓挠后留下的三道血印。我看着那血印的形状,感觉似曾相识:它和小男孩母亲临死前,留在土匪头子脸上的印迹一模一样!
莫非大师兄就是土匪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