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永恒梦魇（十六）
吃完午饭，坐回座位，听着老师讲课，由纪在明朗的声音中回想起之前和王在路的谈话。
三天前，在异能事务管理局分配的房子里，拎着礼物上门的王在路说：“研究院那边本来是想趁着假期给你安排点事情做，但是这么一闹，你还是安心当个学生吧，想想看要考什么大学之类的。”
随即，不待由纪回话，王在路紧接着问：“你使用我骑白马的感觉怎么样？”这比起是一个公式化的疑问，更像是她的好奇。
猛一听到，由纪有些愣住，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她只是在使用能力。
于是由纪循着这个问题去思考，仿佛万物都跟着一同沉默，世界也随之安静。
但是由纪知道，那是错觉，因为风在吹拂，机械在运转，心脏在跳动。
回过神时，由纪轻轻摇头说：“没什么。”
在内心深处翻滚的情绪却名为恶心。
粘稠的阴影比任何东西都像是淤泥，像是父母，像是灾厄，令人口舌生苦，心生悲凉。
不间断、不可控的噩梦犹如附骨之疽，使人厌恶，却无可奈何。
轻叹一口气，想明白对方是借着意识灼烧这个副作用问噩梦，由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算不上多好，但是这是我的能力，总是要用的……我知道该怎么调整心态。”
闻言，王在路抿了抿唇，似乎不赞同由纪的话，却没再说什么。
到手的任务飞了，又被严令禁止在外使用异能力，由纪心中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日子仍旧如同刚入学时一样过，所有的纷杂都远离，时光平淡而美好。
如果不是每日要上传身体数据，每周要定期去研究院检查身体，每月要在研究院三部做一些事，由纪会更加喜欢现在的生活。
赶着大雪纷飞，这是由纪第五次去研究院第三部干兼职，注射觉醒药剂、进行初步研究、控制刚觉醒的异能者，她对这些事务已经非常熟练。起初，上面只是希望由纪的注意力能够从异能力上转移，后来发现她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做的也很好，便一直留着这个辅助的活给她。
负责带由纪的研究员名为刘南，调配觉醒药剂时，他问：“还有小半个月就放假了吧？”
“嗯，下下周考完就放假了。”
他接着问：“现在还不让你在外面用异能力？”
“在这里用也一样。”
刘南摇摇头道：“怕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还没见有谁是做了好事被罚这么长时间的。”
思索了一下，由纪忍住，没有开口编排克莱门。
“谁知道呢。”她这样说，任由刘南随意猜测。
调配好觉醒药剂，拿上工具，刘南让由纪一个人去注射。
由纪犹豫一下，问：“可以吗？”
刘南答：“又不是没干过，其他人会盯着你的，还有监控，担心什么。”
知道对方这是好意要给她积累经验，同时让她以天资不错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才能让那些在暗处盯着她的目光无计可施。
对此，由纪十分无奈，她好不容易才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也许是消失得太成功，以至于研究院根本没有人认出来她是谁，或者认出来也不在意。
怎么说呢，感觉怪异的同时，还挺开心的。
如果不是远征军离得太远，由纪有些想要和柳元通话，把有人像他一样单纯为自己考虑这件事告诉他，让对方与自己一同欢喜。
这么想着，由纪应下刘南的话，带着工具往病房走去。
由纪上次见到她要负责的那个名为谷屋回的人是一周前的事，那时她来体检，他们当时是无意间对上目光，相□□头致意，本以为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而经过体检筛选、检测，再次见面，看到那张俊朗非凡的脸，由纪露出笑容。
看到走进病房的人是自己见过的，谷屋回愣一下，再次对她点头示意，他知道对方手中有他的资料，但是他不知道由纪的名字：“谷屋回。”
明白对方的意思，由纪笑着道：“白由纪。”
“好名字。”
“比不得你。”
这本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对话，两人却对视片刻，莫得笑出声，又都摇摇头，平白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手伸出来。”由纪准备为对方注射药剂。
谷屋回乖乖照做，眼睛随着由纪熟练的动作来回转动：“你是这里的研究员吗？”
“不是，只是趁着周末来帮忙。”
“那我运气不错。”
由纪笑一下：“别人恨不得让十几年前的研究员来注射。”
把“那是别人”这句话咽下去，谷屋回说：“都一样的。”
“是啊，”由纪说，“要是大家都这么想，能省很多事。”
谷屋回笑一下，说：“我听他们说，注射后要留下来观察一周，下周末，我还能见到你吗？”
由纪摇头道：“大概率不能，我下周来一趟就走。”
“这样。”
谷屋回有些失落。
由纪抿一下唇：“下下周我期末考试，”听到考试，谷屋回猛地抬起头，面露惊讶，由纪继续说，“那之后比较有空，应该会来这边帮忙。”
谷屋回没说话，悄悄红了脸，又有些坐立不安。
等药剂注射完，由纪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暂时没有不良反应，便要起身离开。
谷屋回跟着站起来。
由纪道：“不用紧张，你在这里待着就行，之后不能随意出门，一日三餐会有人按时送来。”
“不是，”谷屋回说，“你、期末考试吗？”
“嗯。”
“……高中？”
“高三。”
“啊，对，是，要以学习为重。”谷屋回喃喃自语道。
“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给谷屋回更多反应时间，由纪离开房间，脸上的笑容不改。
走在走廊，身老：“他看上你了。”
“见色起意罢了。”
“明明是一见钟情。”
“无所谓。”
由纪不在乎这些，她早就不会因情爱而为难自己。
太多苦痛、哀伤，起因皆为情之一字。
由纪回去没两天就把谷屋回忘得一干二净，周末去研究院检查完身体后也是直接离开，然后陷入紧张的复习状态。这是头一个学期，由纪想表现得好一些，难免有些在意考试成绩。
王与意无语地看着十分认真的由纪：“大神，给凡人留条活路吧，别卷了！”
由纪顿一下，有些疑惑：“大神？”
见由纪不是谦虚，而是真的对自己的成绩没有正确的认知，王与意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没看第一名天天跑你这儿来问问题吗，你在担心些什么东西啊？”
顺着王与意的话，由纪将目光投向第一排那个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个子女孩，愣一下，问：“第一名？”
王与意更加无语：“我的姐，你天天都在关心些什么东西啊，怎么连我们班第一名是谁都不知道？！”
大概是太过震惊，王与意没能控制好音量，课间不算吵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由纪。对这种情况十分熟悉的由纪没什么感觉，直到第一名也回头看她，两人对视，是同样无辜的眼神。于是她们一起去看王与意，王与意本来就有些红的脸瞬间滚烫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趴到桌子上，用胳膊遮着头，不敢看人。
随着和王与意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的一声轻笑，安静的教室很快恢复热闹，甚至有些吵闹，让觉得自己无地自容的王与意放松了一点。
虽然笑话很好看，但是为了避免王与意恼羞成怒的情况出现，由纪跑去和第一名说悄悄话，两人时不时笑出声，气氛很好。
等上课铃响起，由纪写了一张放学和第一名一起吃东西的纸条塞给王与意，对方便在紧张、忐忑、害羞等情绪中度过了一下午的课。
虽然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没有必要搞这一套，但是由纪还是指着双方相互介绍了一下：“王与意，李晚，”然后指自己，“白由纪。”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一会儿，然后猛地笑出声。
李晚的性格爽朗，笑着说：“这家冰激凌华夫饼超级好吃，一份差不多够两个人吃，我们点两份？”
剩余两人齐齐点头，由纪举手说：“我选择困难，你做主，我都可以。”
王与意顿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也都行。”
“那就华夫饼，一份冰激凌的，一份水果的，”李晚也不介意，大大方方道，“喝什么呢，茶还是咖啡？”
由纪和王与意同时开口。
“咖啡。”
“茶。”
李晚先问王与意：“茉莉茶怎么样？一壶差不多能倒五杯。”
王与意乖乖点头：“好。”
然后问由纪：“喝卡布奇诺吧，让他们多加点奶，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由纪也乖乖点头：“好。”
在李晚用手环点单的时候，王与意和由纪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写满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眼中同时溢出笑。
所有尴尬与不适都在欢声笑语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