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黎果
走近一看,罗裕泛起嘀咕。因为这俩捕快,他还认识。
正是前天押解汪萌的两人。罗裕对他们印象还不错,因为追捕汪萌的赏金,由两位转达,没有贪墨和刁难。
两捕快,一个叫姜汤,一个叫孟霍。
两人迎面朝罗裕走来。
“小兄弟!可等着你了!”
罗裕不明所以,“两位有何贵干?”
两捕快相视而笑,“小兄弟,前天是你将汪萌捉拿归案的,没错吧?”
其实是女魔头……但不能老实交代。
罗裕点点头,“是我。”
“你可知,汪萌一个盗贼,如何值得百两赏金?”
罗裕之所以第一眼看见汪萌就把他送进衙门,正是在进城的时候,瞥了眼城门旁布告栏上的悬赏令。
但当时只是匆匆一扫,其他没来得及细看。
罗裕摇摇头,“不知。”
两个捕快了然地点点头,但是却没就这个问题向他解释,而是面容严肃,从兜里拿出一张黑色巴掌大小的腰牌。
递给罗裕。
腰牌上刻着一个古朴的字,“妖?”
镇妖司?罗裕愕然。
镇妖司和衙门不在一个机关吧。
“看见这个腰牌,想必小兄弟懂得分寸。”姜汤摆摆手,让罗裕将腰牌收下。
“汪萌所犯之事甚大,上面也派了人来督察办案。小兄弟,拿着这腰牌,申时执此令来衙门。放心,估计只是向你询问些本案有关的细节,不会为难你。”
罗裕将镇妖司的腰牌握在手里,木制的腰牌却有玉石的手感。
镇妖司,是独立于军队和朝廷的第三极,传说由四百年前的某位女帝建立。
如今的镇妖司,很久都没出现在百姓视野中。一是妖魔鬼怪三百年前曾为祸一方,但在乾德年间,此类就已然销声匿迹。
二是,镇妖司独立于军权政权,由皇帝直辖,从来没有公开过入仕条件。即便是有心人想要打探镇妖司的情况,也无从下手。
现在的许多百姓,只知道有镇妖司这个东西,有关镇妖司的一切却都未尝得见。在很多人看来,镇妖司还不比皇帝的御膳房出名。
两位捕快离去。临别再三嘱咐,要罗裕申时到衙门。
想了半天,罗裕也不打算再去灵泉寺,还是给女魔头说一下。
走进院子,先将制鞋的工具放进自己房间,然后来到女魔头房前。
没敲门,低着头轻声呼唤,“仙子?”
呼唤几声,心底没有回应。
犹豫再三,罗裕敲了敲门。
吱呀地一声,门轻而易举被敲开。
一阵奇异的幽香传来,但看屋内,十分整洁,桌椅不染纤尘,空无一人。
床褥都板板正正地铺在床上,没有分毫褶皱,像是从没有人睡过。
人不在?
这时,心里突然响起声音,“何事?”
寒芒在背,罗裕转过身,看见女魔头的身影站在天井下。
不动声色关上房门。
“仙子,我正找你。”
“灵泉寺去了吗?”女魔头的眼神十分淡然。
“还没,我想趁休沐日香客多的时候去,人多眼杂,更好下手。”
“还没”两字才出口,一股蛮横的气息如同烈日似的,刺入罗裕眼底。顿时,感觉浑身被火烤了一遍,浑身冒出滚滚汗珠。
幸好,他解释得及时,感觉肌肉都要烤焦了。
“还有呢?”
女魔头坐在天井下的石凳上,红裙拂过石凳边攀缘的爬山虎。
心底的声音无悲无喜。
感受到对方身体里埋藏的巨大热源,罗裕低着头,“仙子,镇妖司因为前天那个男人找上了我。”
走过去,把腰牌递给女魔头。
因为低着头,目光自然就录入了一对小巧的红鞋。
女魔头一招手,腰牌凭空浮起。与此同时,罗裕心底闪过一道灵光。
“观摩到一双非同凡响的绣鞋,鞋的主人心情不错。对鞋道有了新的感悟。”
“法力+1”
【炼气:2/10】
心底微动,能不能将法力反馈延迟?
灵光罕见地改变了。
“法力+1(待领)”
松了口气,罗裕将视线从女魔头的鞋上移开,不敢再看。
如果当着女魔头的面晋升,恐怕会被察觉。到时候,他百口莫辩。
女魔头盯着腰牌,面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神情。
好像是,有点怀念。
挥挥手,一道红色的煞气从手中打进腰牌里。罗裕惊讶地看到,腰牌的“妖”字突然闪了一下。
啪嗒,腰牌跌落在手心,十分的烫手。
这?罗裕皱着眉,心底的古怪没有表露出来。
女魔头的声音如同清泉,“去吧。”
罗裕匆匆看了眼女魔头的脸。见她又重归平淡的同时,又似乎增添了点莫名的思索。
不敢多看,低着头,道声是,朝着衙门走去。
一路上,手在袖口捏着镇妖司腰牌,他都在思考。
不消半个时辰,到达衙门。
出示了腰牌,门口的捕快面色恭敬地将他请进府内。
一路上,穿过石板间杂草丛生的门庭,走过太湖石雕刻的影壁,一眼看见在公堂上,高挂的“明镜高悬”朱字黑底牌匾。
但捕快没就此停下,而是带着他从公堂下钻进一道布帘,进入衙门后院。
此刻,在后院厢房中,早有三人坐在榻上,面色严肃地交谈。
除去京南道知府刘安。另外两位,一个是白面书生,二十多岁,身材修长,腰别一支玉箫。
还有一个,抱着漆黑长剑,身着一身潇洒的黑裙,梳着一只高马尾,发丝垂到腰间。明眸皓齿,但面容冷峻。
“没想到,那汪萌竟是从岭南府一路流窜到鹭府。如果不是京北道遭遇了极端天灾,恐怕早就将他抓获。”
刘安叹道。
“没那么简单。”白面书生拂了拂袖口,吹了吹上面飘着的茶叶,“三年前,那汪萌闯进岭南府,盗走岭南府布防舆图,彼时,他还不过是后天七层的武者。”
喝完一口茶水,书生皱了皱眉,砸吧了一下嘴唇,从袖口拿出一包香气扑鼻的胭脂,手指刮了一点搅进茶水里。
再喝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补充道:
“可是,现在汪萌已是先天。”
后天七层到先天,中间有整整三个小境界。而后天十层到先天,又是一道无比困难的难关。
“先天!?”
刘安皱紧眉头,十分不解,“这三年来,汪萌被四处追捕,不过一丧家之犬。他怎会有时机突破此等难关?”
“后天入先天,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是道天堑。没有十年静气,难觅良机。”
书生瞧了眼旁边闭眼呆坐着的黑裙少女,手指在桌上磕了一下。
“咳咳!”
“啊!”少女一个激灵,灵动的双目突然睁开爆发出精芒,大喊一声:“看我斩妖除魔!”
手中宝剑已出鞘半寸,被书生眼疾手快按住。
“醒醒!别做梦了!”
书生尴尬地朝刘安拱手笑道:“舍妹李黎果一心向道,让刘知府见笑了。”
刘安刚才还在不时打量黑裙女孩,但见她睁眼的瞬间,立马就将剑光刺入了他的眼底。手里的宝剑蓄势待发,似乎随时准备架在自己脖子上。
顿时,什么欲望都烟消云散,只留得满背冷汗,已经干涸的嘴唇。
“令妹,”刘安目瞪口呆,半天憋出一句,“实在是女中豪杰。”
“哼哼。”
李黎果琼鼻吭出两声。
“妹妹,收敛一点,”书生头疼不已。
话归正题,刘安琢磨道,“那汪萌既然已是先天。朝廷增加悬赏,也属正常。”
一开始,汪萌的通缉令只承诺奖赏抓捕者十贯钱。然后这三年,这十贯水涨船高,变成了十两,五十两,一百两。
一百两!
这笔巨款,都相当于他刘安万分之一的家产了!
“不,即使那汪萌是先天,也不足以出动阁下。”刘安疑惑地看着书生。
“重要的不是先天境界,”书生说道,“无论先天境在凡俗中有多么难得,也不过是一株长了刺的丈草。问题是,从后天七层到先天境,他没有突破。”
“没有突破?”
刘安不解。
书生又看了眼黑裙少女李黎果,见她又开始神游天外,不由睁着一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
“原先在岭南府追击汪萌的捕快,曾和他交手数次。”书生回忆,“汪萌自始自终,都没有动用过真气,却和高他一两个境界的捕快们打得有来有回。而一路鏖战下来,每次接触过汪萌的人都说,察觉到他的实力越来越强。”
“但是,真气依旧没释放过。”
“一个武者,怎会放弃使用真气?”
书生轻笑。
刘安推测,“是不是因为,那汪萌是个体修?只顾着打熬筋骨,没有修炼内功?”
“蠢蠢蠢,”李黎果突然乜了他一眼,“因为他压根就不是人。不修炼内功,你炼个鸡毛掸子。”
刘安:“……”
书生打了个哈哈,“舍妹多有冒犯,望知府见谅。”话音一转,却是点头道,“确实如舍妹所言,那汪萌,无论是不是所谓的体修,或者是所谓的天才。他是妖的可能,已昭然若揭!”
“妖!”刘安睁大眼,红润的老脸第一次不再风轻云淡,惊诧道,“大乾自乾德年来三百余岁,从未听过有妖怪犯境!这妖萌,意欲何为,流窜到京南道,莫不是要加害本官?”
“莫怕,知府大人,”李黎果红唇啧了一声,“咱不在这儿嘛,有我在,没有妖怪敢侵犯朝廷狗……呃,命官!”
明眸轻转,露出白玉似的牙齿,笑道,“再者说,这汪萌已经被杀破了胆。无论他是不是妖,四肢尽断,他也难再起什么风浪。”
书生无奈地看着扬起下巴眉飞色舞的李黎果,摇了摇头。
“妖怪哪有这么简单,”他想说。
但是,他还是面对知府,目光深沉,声音稳重,“这就是我们来此的目的。想来,那位将汪萌打成重伤的公子,已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