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再起波澜
得到了这株七百年份的人参之后,苏东有立即吩咐开始着手为李芝兰熬制药材。
以李芝兰目前的身体状态,多耽误一分便多一份危险,前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药材,如今药材已到手,当然很快动了起来。
苏东有将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从官员队伍的车中叫了回来。
并非苏东有不愿意让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贴身伺候,而是这前军之中基本上都是军中的糙汉子,再加上红儿姑娘那副面容个,苏东有实在是不敢让她们来到前军。因此只把她们安排在和其他随行的医官和部分官员队伍当中。
李芝兰毕竟是个女子,有些事情由红儿和青儿姑娘来照顾自然是更加方便一些。
李芝兰的病情刻不容缓,苏东有立即开始着手,亲自开始熬制药材。
以人参为主药,党参、茯苓、熟地、当归、白术、夜交藤、大枣、枸杞等诸药为辅药,需要历经一个时辰的熬制,才能充分将药力融合化温。因为李芝兰的身体以前虽然强壮,但是毕竟缠绵病榻已久。若是用药只以这七百年份的人参为主,药力凶猛,以九品高手的内力恐怕都难以化解,更何况李芝兰现在这幅虚弱的身体。中医讲究的就是温养,除非是病情凶猛,否则一定是温和用药。这也就是为什么苏东有在前世的时候会对那种坠入山崖捡到某种上百年份的奇药而后脱胎换骨的影视剧嗤之以鼻的原因。
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让人闻着都心旷神怡。而苏东有也在这期间不断地将药汤一点点取出,而后再次盖上盖子,如此往复,才仅仅提炼出仅够一次的用药。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苏东有长舒了一口气,他将熬制好的药都按照药力一一摆放好。同一个药炉熬制出来的药,根据其用药火候不同,熬制时间不同,所形成的的药力也不同。而对李兰芝的用药需要按照药力强弱的程度来循序渐进,因此苏东有特意将这些药材按时间标注好,再一一用蜡封封好。
此时苏东有松了一口气,转身向行辕走去,却没有见到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的身影。
“怎么还没有请到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苏东有有些奇怪地问道。
“回大人,这”那亲兵支支吾吾道。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苏东有看出来他似乎是有所顾忌,直接问道。
“回大人,红儿和青儿二位姑娘被扣下了。”那亲兵壮着胆子答道。
“被扣下了?被何人所扣?因何所扣?”苏东有问道。
“是被被钦差副使、户部侍郎罗则胜罗大人扣下的。”那亲兵终是将敢扣下青儿和红儿姑娘的人说了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苏东有回道。
这钦差副使罗则胜究竟是何等人物呢?连堂堂钦差大人带来的两个女子都敢扣下?
原来这钦差副使,乃是户部尚书刘启明的人。
却说这将行豫州本就九死一生之事,朝堂之上除了极少数为民请命、不畏生死的官员之外,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当然苏东有是个例外,因为他早有防范措施。既然如此,那为何罗则胜要跟来呢?
却说这罗则胜本是在大夏秦政陛下还在潜邸之时,刘家送给秦政的投名状——罗则胜本是豫州王手下负责粮草的簿曹从事,主钱粮簿书。当时豫州王想要争取刘家的支持,而刘家前任家主刘忠麟虽然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在二者间平衡,但是实则他的内心更看好那位对百姓广施仁政却对敌人杀伐果断的冀州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秦政。
因此当豫州王派来自己的心腹罗则胜与刘忠麟谈判之时,刘忠麟直接将罗则胜扣押,而后更是将罗则胜直接交给了当时的冀州王秦政。
秦政本就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几番交谈之下认定罗则胜是个人才,于是便委任罗则胜在当时的慕容潇手下做事。更是许出了若是冀豫两州交战之时,只要涉及正面战场的粮草运输和后勤储备,准许罗则胜不出面的承诺。而这罗则胜最开始其实主要是负责为北境韩孝清运送粮草物资的,在韩孝清从北境调回来,又兵败壶关被擒而投靠了冀州王秦政之后,便被逐渐边缘化了。表面上仍是豫州王的心腹,实际上却已经被排除在核心之外。
豫州王当时早已心知肚明,时任刘家家主的刘忠麟,其实是站在冀州王一边的。因此豫州王当时派罗则胜前去与刘家谈判,希望得到刘家的支持,实际上却早已不抱太大希望。
罗则胜当然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因此就借坡下驴,留在了冀州王秦政身边,辅佐慕容潇安排粮草运输和后勤储备。
照理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刘家不守诺言,将罗则胜献给冀州王秦政,罗则胜应该是对刘家充满了恨意的。但是彼时一则刘家势大,二则罗则胜刚入冀州王秦政的麾下,并无依靠,因此只能曲意逢迎,与刘家暗通款曲,最后却也能通过刘家的势力混了个仅次于户部尚书的侍郎之位。
可是在刘家内部,有很多人并不看好这位并不忠心的簿曹从事,甚至觉得罗则胜没有文人风骨,也毫无忠心可言,留着这样一个人,恐怕日后会对刘家不利。
这其中就包括了现任的刘家家主刘启明。
刘启明可是正经八百的孝廉出身,虽然起点比别人高了些,可也是通过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户部尚书之位的,因此刘启明身上的官僚气息虽然很重,可是能力还是有的。但也正因为刘启明是正经八百的孝廉出身,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身居高位,因此对罗则胜这种靠跳槽得来的位置的人更是不屑一顾。
可是家族里还有其他人,还有父亲留下的遗愿,因此刘启明虽然厌恶罗则胜,但是表面上还是与他维持着恩人与门客的身份。刚好此次借着苏东有南下豫州之事,将罗则胜支开,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而且若是这罗则胜来对付苏东有这样一个黄口小儿,就算是他智计百出,又岂能是罗则胜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狐狸的对手?
要说这罗则胜也是倒霉,新朝未立之时便被人推来推去,新朝成立之后不被人看好。现在本该是颐养天年之际,却又被刘启明派到豫州跟随苏东有,本来是去给苏东有下绊子,却没想到又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被苏东有放在后方,管理辎重粮草。罗则胜本来就心下愤愤不平,我一个堂堂钦差副使,行进路线你不与我商量倒也还罢了,论行军打仗我可是不知道比你早了多少年,老子当年打仗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呢!
苏东有这一番安排是给罗则胜气的七窍生烟,气不打一处来,奈何现在正值两军交战之际,他也没有办法给苏东有使绊子。而此时恰巧听说苏东有在军中藏匿女子,这下给罗则胜高兴的不得了,军中藏匿女子可是重罪,饶是他是钦差,这样做一样要被军法处置,到时候上个折子,哪怕有慕容潇在朝上为他撑腰,这苏东有想必也不会好过。甚至胆子大一点去猜想,这钦差大人的位子是谁来做,还不一定呢。你看这机会,这不,说来就来了。
苏东有本是有意给队伍里的其他官员营造出一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相府公子的假象,因此两次大规模的战役,一次是不许这些官员参加,直接把他们留在了潞城县,这一次则是直接派兵把他们保护了起来。说是保护,实则是软禁。而红儿姑娘虽然身负武功,但是在两军对垒之际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青儿姑娘饱读诗书,玩弄风月尚可,但是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恐伤了她们,因此便把她们放在了后军,也就是让他们能够相对安全一些。
红儿和青儿姑娘男扮女装的事情,除了几个派去照顾他们的亲兵,是极少有人知道的。
但是那传令的亲兵并不知情,一去后军喊红儿和青儿姑娘,那两个姑娘以为苏东有开了窍,终于要叫他们前去伺候了,可不曾想,这一高兴之下,便暴露了身份。被有心之人听到之后立马报告给了罗则胜,因此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苏东有急急向后军赶来,此时罗则胜已然自作主张,将这二位姑娘绑了起来。这一绑不要紧,二位姑娘凹凸有致的身材立刻显现了出来,这下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莫非还要问下:阁下胸大肌为何如此发达?
“钦差大人,本使在辎重队伍中发现这两位女子行为鬼祟,神色异常,而此时钦差大人正与山匪对战。下官怀疑此二人是山匪派来的细作,以女子身份掩人耳目。因此擅自做主将这二位女抓了起来,还望钦差大人明察!”罗则胜见到苏东有来了之后,先是给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扣上了山贼的帽子,料想苏东有也不会为了两个女子和他翻脸,只当这二人是苏东有身边伺候的丫鬟或者情人,料定了苏东有不敢公开他们的身份,因此一上来就是要将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置之死地。
本来罗则胜也不想这样作态,奈何他虽然官居正三品,比苏东有哪怕临时的官职——豫州节度使还要高出半个品级,但仍只是此次豫州之行苏东有是正使钦差,而他只是个副使,因此还都得听命于苏东有,官大一级压死人呀!罗副使也很无奈,但是他能怎么办呢?只能给苏东有穿穿小鞋,挖挖坑啦!
“放开他们。”苏东有声音低沉,丝毫不给这位钦差副使面子:“我说放开他们,你们听不到吗?”
手下的官兵面面相觑,二位大人,你们一个正使一个副使,神仙打架可不要殃及池鱼呀!小的们只是听令行事罢了。
苏东有见他们不肯有所动作,于是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两个亲兵上去给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松绑。那两个亲兵径直走上去,却不想被罗则胜身边的两个官军拦住。
“罗大人,若是绑了这二位,恐怕你吃罪不起!”苏东有沉声喝道!
“钦差大人言外之意,你认识这两个女子?”罗则胜丝毫不退,质问道。
“没错,我不仅认识她们二人,而且也是我让她们二人乔装打扮,藏在后军之中的,罗大人可有什么意见?”苏东有霸道地回问道。
“按我大夏军律,军中私藏女子可是重罪,钦差大人不会不知吧?”罗则胜掷地有声地反问道。
“军中私藏女子确是重罪,我倒是想听一听,罗大人要如何处置我?”苏东有回敬道。
“按我大夏律,军中私藏女子者,当削其职,流放三千里,主将有过者,罪加一等。苏大人,流放三千里罪加一等可就是斩首的罪过了。您身为堂堂钦差,代表的乃是天子的威严,再加上个有损天威,恐怕要连累慕容丞相啊?”罗则胜有些调侃苏东有的意味,他当然不蠢,甚至很聪明,不然怎么会知道用相府来威胁苏东有?
“罗大人说的不错,那您今日要将我就地正法?”苏东有丝毫不退,直接与罗则胜正面硬钢。
这下轮到罗则胜心里犯嘀咕了,照理说,若这二人真的只是普通婢女,苏东有哪怕有情有义,也绝不会为了她们二人与他这位钦差副使正面作对,理应是直接放弃他们二人,这样才说得过去嘛。可是此时苏东有的态度如此强硬,显然是不会放弃这二人,并且知道可能会发生的后果,早有准备了。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可此时已然顾不了其他了,若是此时弱势下去,那我这老脸可往哪搁啊?
“回钦差大人,若此二人身份不明,确实不宜留在军中。您容留身份不明之人在军中,下官定会参上一本。到时在陛下面前,自有分辨。下官以为,既然钦差大人犯案,此时应由下官暂摄钦差卫队。不知大人意下如何?”罗则胜笑盈盈地看着苏东有,当着南下众官的面,仿佛吃定了他一般。
“罗大人好打算啊,恐怕早有此意了吧?”苏东有也是回以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这更让罗则胜有些摸不着头脑:“下官绝无此意,只是按我大夏律法行事罢了。”
“哈哈哈,好!好一个按我大夏律法行事,罗大人,不知王爷之女,天潢贵胄在军中随军监事,可在这大夏军律的约束之中?”苏东有直接拉开虎皮做大旗,半真半假地道。
大夏的王爷本就在上一次夺嫡之战中所剩不多,剩下的王爷更是严格约束自己的儿女,不允许他们擅自出府,生怕万一那位陛下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将自己的儿女杀掉,断了自己的血脉。因此平时都是夹起尾巴做人的。
可是这话落在罗则胜的耳朵里那就无疑是晴天霹雳了。
早在京城之中便听说过苏东有成为丞相义子之后,毫无顾忌地为那些贵胄医治疾病,其中高官不计其数,更有几位娶了十几房小妾的王爷请苏东有为他医治隐疾。因此罗则胜听到苏东有如此说来,不禁心下一惊,若真是某位王爷的郡主,那他今日可真的是要得罪了不少人了。
虽然那些王爷现在都行事低调,可是余威犹在,更有不少官员与这些王爷们暗中有所往来,其中利益岂是自己能涉及的了的?万一得罪了谁,说不定还没到京城,自己就要脑袋搬家了。
念及于此,罗则胜一时冷汗涔涔,拱手道:“下官斗胆,敢问是哪位王爷的郡主,随行军中监督?”
“哼!二位小姐身份尊贵,也是你能问的?”苏东有冷哼一声,面色冰冷地回道。看着这位罗则胜上演的一出变脸好戏,苏东有不禁心中发笑。若是他真的知道了这二位小姐是豫州王的遗孤,说不定会是什么表情。
“下官知错了,下官不敢。”饶是罗则胜念过半百,依然被苏东有这股恐怖的气息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是罗则胜不敢追问,而是这种事一旦问下去,无论好坏,对他都没有益处。更何况他以为苏东有年少,怎敢拿这种话来欺骗他?也因此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只是连连道歉。
“念在你一心为钦差卫队考虑,又毫不知情,此事暂不追究你。若是再敢质疑本官,当心你乌纱不保、甚至人头落地!”苏东有厉声道。
而后让亲兵将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带走,在罗则胜的道歉声中离开了后军。
此事过后,那些原本还有些异心或者摇摆不定的官,慑于苏东有的威严和霸道,更是不敢再有异议。一时间整个钦差卫队仿佛成了一支团结一心的队伍。
“公子好厉害!”红儿姑娘媚声道。
“红儿姑娘说的是哪方面?”苏东有故意打趣。
“公子以为是哪方面?”红儿姑娘红着脸反问道。
“姐姐真不知羞,与公子谈论这些,青儿都替姐姐脸红”青儿也红着脸道。
“青儿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事?我们说的不过是刚刚公子机智的救下我们啊!你没看到那位副使大人那副臭脸,就像是太阳雨一样,一会阴一会晴,一会开心,一会惊恐不安。就像你现在这样,一会可爱,一会害羞,哈哈!”红儿姑娘娇笑着打趣青儿姑娘道。
“姐姐你!不理你了!”而后青儿姑娘羞红着脸跑开了。
此时苏东有却面色稍缓,而后怅然道:“你知道大雨来临之际,蚂蚁为什么会搬家?”
“因为,因为他们是要保护自己辛苦搬来的粮食吧?”红儿姑娘有些不解地回道。
“在蚂蚁的世界里,你觉得哪儿能避开雨?”苏东有问道。
“他们自己辛辛苦苦所挖掘的洞穴里吧?”红儿姑娘试探性地回答道。
“可即便是牛毛细雨,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洞,也很快会被灌满的。”苏东有很有耐心地解释着。
“可,那是为什么呀?”红儿姑娘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因为他是蚂蚁啊。”苏东有继续为她解释道:“因为他现在正在活着,他此刻的活动,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让他自己,能够在那无边无际又让人感到略带恐惧中的虚无中挣扎出来。以此来展现他现在的活力,他现在生命的活力。否则他最终也逃不过被水淹没的命运,他也就是化身成飞灰的尘埃。成为这个浩瀚无垠又充满死寂的豫州的一部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红儿姑娘定定地看着苏东有,仿佛抓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到一般,她有些挣扎地想拼命地抓住,可是越挣扎越无力。而后她听苏东有继续道:“你,我,还有青儿,哪怕是那位罗则胜罗大人,我们都一样。”
而后苏东有撑起一只手掌,从手掌中洒落着些许月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之上。
“你看,在时光中,在空间中,我们都极度渺小,但是此刻哪怕我们看一眼,我们喊一声,我们也在抵抗虚无。我们也在荣耀生命。”苏东有眼神中闪烁出耀人的神采,而后说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在哪里,也无论你是谁,你只要尽力的活着,便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回馈。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听着苏东有的诉说,刚开始似乎有些懵懂,可是后来,红儿姑娘眼中的光也越来越亮,她明白了,她懂了。这个男人,是真正的把她放在同等的位置去看,没有把她当做附庸。
在潞城县府衙之时他说过的那番话,和现在他对自己说的这番话,她终于明白,人,是要为自己而活。
而后她娇颜一转,转向苏东有,蜻蜓点水般地在苏东有脸上亲了一口,而后轻声在他耳畔说:“我知道自己为何而活,我也会竭力地喊出那一嗓子,希望你也一样。”而后也转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