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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鹿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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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木犴察看了小鹿昏睡症状,伸出只大掌捂住妹妹额头,闭嘴合目以神识叫她:“薛宝,醒醒,是你井木兄长来了。不要怕,睁开眼,兄长在你旁边。薛宝,薛宝……”

    低沉男声像在张月鹿脑海投了颗石子,呼唤之音如同波纹般圈圈漾开,终于让她那死水般的意识起了涟漪。

    是井木兄长喊的。她在鹿吾山修道时,兄长总是这样叫她。井木犴虽不像奎木狼一样细心体贴,但小鹿若被山间猛兽欺负,井木兄长定是头一个挺身而出护她佑她的。

    小鹿感受到额头热源,强迫自己张开眼皮,费着力叫出一声“兄长”。

    众仙见她苏醒,个个凑上前来安慰。

    陵光道行最高,阅历也广,却看不出张月鹿伤处奥义,伸长脖子挨近询问于她。

    小鹿深吸口气,侧首瞧了眼肩头黑印,口中泛起一层苦涩,她原本将陆压扔到心里偏僻地儿不去想起了,怎么又遭这么一出呢?

    张月鹿忍住泪意,缓缓吐着字:“鹓鸟拿了陆压道君的暗器,打伤了我。”

    “陆压道君?”南天诸神不曾听过此人名号,为其阴邪暗器惊诧不已。

    仅轸水蚓尚知一二,螓首微抬朝陵光神君求助:“神君,那陆压是燧人氏造出的火灵。神君有窥天寻踪的本事,碧落黄泉皆可探看,求神君施展法力寻到陆压,为小鹿解了暗器上的邪术。”

    “这……”陵光神君当然救人心切,可他对陆压一无所知,凭空施法怎能寻人,“小鹿,你可有陆压留下的东西,丁点儿就行。”

    陆压留的东西么?张月鹿苦笑一声,本是留了包陈年老白茶,可她最初将自己困在刺蘼院时,常常盯着茶包发呆,后被阿蚓发觉,施法让茶叶散成灰烬,信手撒在风中,早已摸不到了。

    现今她这儿陆压的物件,怕就仅有肩头瘆人的黑印了,小鹿垂头指了指包裹着的伤处,再与陵光神君对视,神君看懂她念头,隔空感应了片刻,拧着眉回应:“不行啊,这暗器溶在你身上有一会儿了,已受你血肉影响,辨不出陆压分毫气息了。”

    诸神听他所言,都叹了气禁不住失落起来,一阵静默后,他们听到小鹿有气无力地提醒:“太上老君是认得陆压的。”

    “老君认识,好啊!”陵光神君使力拍了拍腿侧,“本君这就去兜率宫走一遭,你们将小鹿送回去,好生看护着。”

    神君后以余光扫过地上鸟尸,又叮嘱:“鬼金羊、翼火蛇,你二人将这玩意儿处理了再回去,真晦气。”

    两位星君拱手称是,陵光点点头直朝中天而去。

    其余四人轻手轻脚搀起张月鹿,由井木犴一人背着,满怀希冀归往朱雀宫。

    小鹿双臂搭在兄长肩上,不过须臾便昏睡了,这一觉尤为漫长,她醒来已是两日之后。

    陵光亲自拜访了太上老君,可他老人家也不知陆压踪迹,只能支招让神君通知下界山神土地,一同寻找酒鬼陆压,着重留心东山树族居所。不过,老君倒是送来一瓶丹药,每日清晨以温水化服,可叫张月鹿魂魄维持现状,不再分散。

    于是,小鹿一副躯壳内关着半合半分的三魂七魄,虽不会整日昏迷,但也时睡时醒,离不开他人照料。刺蘼院自此热闹起来,与她相识的仙友们隔三差五就来拜会,滋补物品挨墙摆着,竟足足攒了近一面墙。

    张月鹿睡着时安然无事,若好不容易清醒了,便得应对道友的怜悯安抚,不出多时,她心烦得几乎掉发,忙不迭求着井木犴送她回鹿吾山休养。

    兄长也知她难处,在鹿吾山腰置出一处坐北朝南的小院,又差了山上一只可化人形的绵羊随身伺候。此山灵气丰厚,鲜为妖魔所扰,井木犴放心将妹妹安置于此,待到夜色将近,即回天庭履职。

    对小鹿而言,成日糊涂算是折磨,可山上居住这段时光也是闲适。井木兄长多在白日前来作伴,而夜晚则有阿蚓陪于左右,甚至有几次,奎木狼也向老君告假,特地下界来照看她。

    时值炎夏,小院周遭乃是翠色密林,树梢多挂青藤,条条垂下浑如玉线,林间缀着绯绯奇花,又夹杂瑶草香茅,芳馨氤氲。

    井木犴因而在院中置上桌椅,供小鹿饮食歇息。

    那绵羊可是煲汤的好手,仙家们赠的补品被她悉数拆开炖了,寥寥数日,小仙娥身上就多贴了好几斤肉,一张俏脸更加圆润水灵。

    绵羊有个俗名,叫做程欢,化作人形就是个布衣白衫的素净女子,一眼见了只觉她温婉腼腆,聊上几句才可领教她那话唠功夫,好在程欢手脚麻利,做事精细,对常在小院的几位星君又很恭敬。张月鹿同她相处融洽,觉得二人很是投缘。

    一日黄昏,井木犴返回天宫,而轸水蚓尚未到来,小鹿在房中躺了一整个下午,于是加了件披风坐在院中发呆。程欢怕她无聊时胡思乱想,装了盘果仁,又切了个浑圆青瓜,送至星君面前。二人品着时令鲜果,在一处闲谈解闷。绵羊说得口干舌燥,兴致一高,从东厨取了坛酒,献宝似的呈给张月鹿看。

    “星君,我大前年试着酿了几坛酒,偷偷存了好些时日。如今跟星君一见如故,来,我二人酣饮几杯,把酒言欢!”

    “饮酒?我不大能喝的,若是醉了,闹出笑话可如何是好?不必,不必了。”张月鹿面露难色,摆着手出声婉拒。

    程欢正在兴头上,岂容得星君驳了情面,抱着怀中青坛便夸:“星君,莫要小看了我这坛酒。鹿吾山北面有一洞穴,你可知道?”

    小鹿点了点头。

    “洞中有股活水,遇夏则出,遇冬则入,我取了盛夏之水,并以上好的稻米、槐花蜜拿来做酒,还添了十几颗新鲜的红果。虽是首次酿制,但我程欢敢打保票,味道必不会差。来来来,星君,我为你斟上一盅,你且尝尝。”

    绵羊一腔热情,张月鹿终是不好拒绝,半推半就饮了两盅,直赞叹酒水微酸清甜,口感极为丰富,又被程欢劝着进了三五盅,仙娥头晕脑涨,浑身瘫软,坐是坐不住了。绵羊心想星君果然量浅,小心扶着她入屋歇息,自己又返回院中独饮,也喝得昏昏沉沉,回了房胡乱睡去,不省人事。

    小鹿本就有伤在身,时常昏睡,再加上酒精麻痹,她又整整躺了一天一夜,到次日傍晚才悠悠转醒。彼时天色晦暗,张月鹿不知是凌晨还是将夜,在榻上伸伸懒腰,挣扎着侧了侧身,随即被枕边两张纸条吸引了注意。

    字少的一张写着“死丫头,再喝酒,不来瞧你了”,这嗔怪语气,用脚趾想都知是阿蚓留的。

    而另一张纸条上书“夜游神日前探得,东南偊水有一少年踪迹,灰衣玄冠,似是陆压。为兄前去详查,吾妹伤病之躯,切忌饮酒。兄字”。

    总算有那人的音信了。

    陆压他,多少算个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的人,纵然两人不欢而散,他也应该愿意替自己瞧伤的吧。

    那她届时定要扮得端庄些,万不可冒失轻浮,惹得道君胸中生厌。

    小鹿挪动双腿离开床榻,脚步虚浮晃了几步,忽然听见院中程欢嚷了起来,声音大而尖利,惊得星君左足一软,伏在了屋内小桌上。

    “哎哎哎,你谁呀?面孔好生,不是我们鹿吾山的吧。衣冠楚楚的,礼数却不懂吗?我们院里住的是姑娘,你一男子贸然闯入像什么话!”

    绵羊停了小会儿,等不到那人答话,顿时急了:“别以为你能在此处胡作非为啊,这山上多得是我家亲友,随便一声就能叫个百八十号人来。哎,不吭声是几个意思?还是个汉子就哼一声啊。”

    张月鹿缩在房中,不知外头的人抱着酒坛嗅了嗅,仅听见门外一声长叹。

    那男子惬怀得很,拍拍青坛朝程欢夸道:“好酒,好酒哇!”

    这声音?小鹿离开桌边直往门口迈去,心中不停地确认,是陆压,就是陆压。

    她推门的力道不少,门板哐地一下撞在屋外墙壁上。张月鹿许久未这般激动,颈上那颗宝贝脑袋经不起此种波动,立刻混沌起来,只得倚在门边,惺忪着眼去看院中两人。

    坏了。这是陆压见着张月鹿的第一个念头。

    可他眼瞅着小星君虚弱姿态,暗叫一声不好,放下酒坛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跟前,伸手按在小鹿颅顶去感知魂魄。果不其然,仙娥三魂七魄均已不在正位,八成是中了自己的暗器了。

    “娘的,那鹓鸟哄我说拿暗器防身,居然……”

    陆压尚觉不忿,就听对面仙子客客气气地念出几个字:“道君,鹓鸟死了。”

    “是么?”他不曾叹惋,又急着问,“伤哪儿了?”

    程欢不明所以,欲上前隔开二人,省得男子对星君动手动脚,却被张月鹿以眼神制止。

    小鹿抬手指了指左肩,并未开口。

    陆压顾不得什么男女忌讳,双手即刻按在她双肩,扒开仙子左侧衣袍查看伤情。张月鹿无甚反应,倒是绵羊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分说挤在他二人中间,蛮横地将陆压推出几步,展开双臂母鸡护崽似的啐道:“你你你,你个泼皮还真敢无礼啊,我这就叫人啦!”

    “程欢,”小鹿在她背后阻止,“不必喊人,他就是陆压,救得了我。”

    “你是陆压?”程欢正对着连日来天天盼着出现的人,胸口先涌起的竟多是气恼,“就是你个无礼的东西,造出什么破烂玩意儿伤了我家星君。要不是看在你能医治星君的份儿上,早给你骂个狗血淋头!”

    张月鹿虽知绵羊话唠,但也叹她妙语连珠,对自己百般维护,不禁溢出两声轻笑。

    程欢更来了劲补充:“还有脸闻我家的酒,做梦吧就,也不看看把星君伤成什么样了!”

    陆压纵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被人指着鼻子训斥仍算件稀罕事,他闻言甚是尴尬,故意瞟向天空,心虚喃了声:“也还好吧,没缺胳膊少腿的,还好。”

    此言一出,院中两位姑娘面上又添了几分阴沉。

    小鹿在此见着陆压,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心底原是隐隐欢喜的。可来人一句还好,让她想起在天界被陆压避如蛇蝎的经历,不由觉得,在这道君眼里,自己该是多么不相干的人。

    即便曾同她彻夜长谈,收了她赠的甘枳丹,当知道她中了自己亲制的暗器时,陆压原来只觉得,这是云淡风轻小事一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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