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祈祸事,山秘传,枯骨坟
隔日清晨,祝溪于祸殃的榻上微微睁开着惺忪的睡眼,顺手摸了摸身旁的枕边,
却是无人。
待他顶着一个鸡窝头来到屋外,发现此刻站在前院中的祸殃和鲤仙旁有一个生面孔。这个生人见到祝溪刚一脸睡醒的模样从祸殃神的里屋走出来,不外乎顿了顿,多窥了几眼。而祝溪瞧见眼前人的穿扮衣着,猜到此人多半是从天上来的,故而就蹲在了一旁,默默地听着几人谈话。
来人为上界天守司的一名仙官,由于祸殃长久不居自己的神殿,故而殿内如今的一切由天守司的人暂时替祸殃打点。虽说是代替打点,但祸殃实在想不出那个空空的大殿有让天守司下来寻他的理由。直到这名天守司的仙官向他递来一张神签,并告诉祸殃这是昨日从他殿内神龛中落出的,祸殃才随即醒悟到还真有那么一件事能让天守司的人特地为此跑一趟。。
祝溪见此,立马在旁表示出了自己的疑惑。
“什么是神签?”
身侧的金鲤儿则是微微回头向祝溪简答道
“就是有凡人祈祷神君大人帮帮忙。”
祸殃接过这张神签,想必又是偶尔的绝望之人祈求灭世一类,便没当即展开,而是先谢过了前来送神签的仙官。待天守司人走后,则随意坐在了一个石墩上,望着天际的一轮初升的红日,心里不禁感慨道:“也确实只有这些人才会想到自己了。”
金鲤儿见祸殃坐在外面,便回身入了楼台内为其沏茶。祝溪这时轻手轻脚地走到祸殃跟前,问道祸殃不看看这张神签求得什么吗。
祸殃见到一脸单纯的祝溪,忍不住向他打趣道:“你觉得凡人会向我祈祷什么呢?”
祝溪故作沉思了一番后答道:“您是神,凡人向神祈祷无非是为了一些或大或小的福祉。”
祸殃这时一手捏着那张神签凑到祝溪的脸前,微微一笑晃了晃道:“再猜。”
“难不成是为了富贵钱财?”
眼看祝溪还没开窍,祸殃便逗乐道:“你为何不猜有人求我其实是为了人情欢爱、姻缘之事?”
“那是不能够的,毕竟已经有那个经常来蹭饭的结缘神了。”说到此,祝溪不免一顿,他下意识抬头凝望着祸殃。祸殃这时也明白他已知晓了,便顺势点了点头自圆道:
“没办法,谁让我是祸殃神呢。”
金鲤儿此时也呈来了热茶,向祸殃请愿道,不如就让她去办吧。祸殃抿了一口茶后则表示他有更好的人选。说完,他便将那张神签递到了祝溪的手中。祝溪突然看着手中的多出之物,不由显得有些紧张。
“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祸殃适时安抚道。
祸殃教了祝溪一个读神签最简单却也是最耗时的方法,他让祝溪将这张神签点燃后扔至半空中,于是祝溪便用术法在指尖上燃起一簇火苗,按步照做。待那张燃烧着的神签飞往半空中后,就在一刹那,三人周围场景瞬间转换,原本身处的沧溟山庭院下一刻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祝溪三人沉浸在了一片迷雾之中。
祝溪本想替祸殃探查一下这陌生的四周,然而刚移动自己的步伐,立刻被身旁的金鲤儿制止。
“别乱动,我们只是意识入了神签呈现的幻象内,身躯仍在庭院中。你若是再乱晃,小心撞到左边的歪脖子树。”
祝溪听完后依旧不明所以,然而祸殃却是握紧了他的手,让他不妨静心等下去。
不出片刻,周围的场景又开始缓缓变换了。
准确地来讲,在祝溪眼里他们三人却是在缓缓下坠,也就在这时,祝溪才发觉刚刚他以为的迷雾实际上是一片云层,周遭的视野随着高度的下降显得越发清晰,不一会儿他们似乎要不由自主地落在一座山头上。
“月纱长明山。”结缘认出了这座山的面貌。
视野再一转,众人随之来到了一片密林处。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名同祝溪一般年纪大小的青年男子,此时他正跪在一个不过一尺长的手捏泥像前,虔诚地在泥像脚下摆上了些瓜果吃食。
三人至此,反映各异。金鲤儿见到那个泥像顿时眉头一皱,心头似是上了些火气。
祝溪则是一脸期待地观望着后续,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只想知道这个和他一般年纪大小的少年,究竟想求些什么。
而祸殃此刻倒显得平静地很,若是论些许杂念,他也只不过想着若是能得手这个泥像,必定会重新帮它捏个容貌。说到底,这个土胚子终究是他的神像,然而此刻看来他们俩着实是没一点相像的。
待少年布置一切妥当后,只见他下一刻立马将自己的身腰匍匐在地,其中的态度多少带着那么几分决绝。他对着面前的泥像庄重地行上跪拜之礼后,顿了顿,接着似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般开始默念祈祷着:
“凡人林思田,恳请祸殃神大人显灵,为此山我等降下天灾人祸直至消亡,就此了结这长命山百年来的悲惨宿命。纵使代价为我生生世世沦为畜生道,还请您能倾听我的心愿,恳请您显灵”
话毕,林思田不断地磕下重头以示诚心。
祸殃三人则是透过神签幻象见到他的额头不一会儿便破了皮,再至落下滴血,乃至成了血肉模糊状,他都不为所动地继续磕头祈愿着,直至后来念出的“显灵”声,开始夹杂着几丝哭腔。
祸殃当即心头一震,抬手便撤去了神签所呈现的幻象。幻象消散后,众人仍是在沧溟山的庭院内,只是随着天际红日的升起,三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最先打破局面的是身为鲤仙的金鲤儿。她似乎感触颇深,便向祸殃不合规矩地请示道,可否暂时召来旱仙替其当值,自己则前往月纱长明山走一遭。
祸殃听完没有答复金鲤儿的请求,而是将手中凉了些的热茶递到她的手上。
“祝溪,给你半盏茶的时间整理一下仪容,我们要出一趟远门了。”
在三人前往月纱长明山的途中,祝溪突然想到那名叫林思田的凡人所称的长命山,一时不解便问向祸殃。
“这是月纱长明山四百年前的山名,据说当时山中存在一处洞天福地,可聚纳天地灵气,这座山的山民因此得福而比周边地带的人要更长寿些。”祸殃解释道。
“那为何之后却更了名”
“因为贪婪。”祸殃似是想到什么停顿了片刻,之后又继续道,“凡间若是有一处出了这样的洞天福地,必会成为下界各个名门大派的争夺之由,然而往往最后的结局却是一损俱损。这场事件中永远不会有所谓真正的赢家,那些名家恪守的天性,便是‘既然我得不到,那就只能毁掉。’这也是为何每隔数年来,天地都会因灵气造化而生成几处新的洞天福地,但往往很快便会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原由。”
“看守长命山的山精为何不干预此事?”祝溪有些不满道。
“因为他们不能,虽说长命山并非列属于七十二名山一列,但看守此山的山精也得按照七十二山主,三十六河伯以及四海龙王所遵守的定则,即‘禁止干预凡人的事端’。只要那些名门大派没有将长命山给挖了,它自然不会出面。”
眼看月纱长明山已在不远处,祸殃刻意放缓御空飞行的进程,撇过头来又向祝溪接着解释道:
“名门大派的争斗所造成的代价,永远不是由他们自己负担的,我不喜欢他们,所以也不会理睬他们的任何请求。他们对山造成的损害,自有看守的山精以及归属的山主进行限制,但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山中的山民却不会有这样的好运而得到一些庇护。因门派的纷争引至自己的大山中,他们只能被迫移至山脚,苦苦煎熬等其结束。待一切平息后,那些山民再回到自己的村落,山中的洞天福地定是不在了;原本还算肥沃的梯田也受到波及,被尽数摧毁;甚至林中各处的草药都被那些门派临走前连根扫荡一空。
不久后,长命山山民幸得那位天下共主----青都大青主的照拂,才保留了一线生机,看守山精遵照大青主指示让山中的山民开采长命山独有的一种萤石供奉至青都,从而换得生活下去的物资钱财。月纱长明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更的名,据说与那萤石同名,为的是让后人永不忘大青主由此给山里人所带来的世代恩泽。”
祸殃解释完后,三人已来到山的上空。
原本就在祝溪准备伙同祸殃与金鲤儿直接入山时,祸殃二人却突然脚下一顿,停住了步伐。
“你看见了吗?”祸殃望着下面的山,眼神似有不解地问道。
祝溪根本不知是哪里出了差池,他没法解答祸殃这个问题,便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空中。
金鲤儿这时从两人的身后挤入半身道:
“应该是很普通的探知一类结界,只是用来感知进山外来人的一个手段。”
说完后,她又有些无奈地朝向贴着身的祝溪说道:“看不见的小孩能不能站到身后,你为何非要与神君大人站的那么紧凑,快给你鲤仙姐姐让些地方,身上鳞片都要被你蹭落了。”
祝溪听闻后,顿时有些羞愧想往一旁退去。祸殃见状却是腾出一步,立马握着祝溪的手腕将其拉到了自己的另一侧。
“你不许欺负他。”祸殃朝着金鲤儿淡淡地吩咐道。
“神君大人您就是宠着他!结缘神大人上次进山和我说,祝溪前段时间拿我同旱仙打赌十两银子,赢了还同旱仙笑话我太单纯,说我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成痴女。”金鲤儿趁此瞪着祝溪告状道。
祸殃这时转头瞄向祝溪,少年立马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你同结缘说,这样的话他也同样向我描述过结缘。正好下旬,他们二人相约出山。到时候,结缘定会替你一并出了这口恶气。”祸殃面向金鲤儿补充道。
金鲤儿听闻后很是满意,还忍不住朝着祝溪扮起了即将被结缘神掐死了的模样。
而此刻祝溪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祸殃,那种眼神似乎在示意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身旁的祸殃选择视而不见,正盘算着恰好借机此事,能以结缘的手段好好教导祝溪该怎么尊重他人,毕竟长大了的祝溪虽说对祸殃还是一如既往地敞开真心,但对待其他人真的是越发会算计了。他用食指轻弹了下祝溪的脑门作为回应,还顺手将他翘了一路的一处乱发给理了平整。
祝溪原是有些埋怨祸殃的‘背叛’,但这一刻,他又不自觉地窘迫了起来,甚至连自己的心率都跳得有些奇怪。
祸殃秉持观望的态度带领二人,循着探知结界的边缘顺势落在了山脚不远处。沿着结界的一路,祸殃原先还算轻松的神情,此刻已然消失在脸庞。金鲤儿察觉到了自家神君心情的变化,于是开口说道:
“这种山等的看守山精,照理说,应当不具如此能力造出这么大范围的探知结界。”
“你觉得会是谁帮他造出来的?”祸殃侧头问道。
“我我说不准”金鲤儿虽说心里有数,但还是支支吾吾道。
“我已经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了,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祸殃这时回道。
祝溪见到两人又在自己面前打起了哑谜,便有些不适地问道,为何自己看不见两人所说的探知结界。
祸殃解释道:“你目前修行还少,再加上也没有尊神、仙官任位的加持,自然是看不到的。”
说完后,祸殃向金鲤儿眼神示意,金鲤儿立马明白了祸殃的意思,当即掐起手诀,右手手掌抚在了祝溪的双眼上。
待金鲤儿抽回右手,祝溪再向面前的大山看去时,发现前方不过三丈处便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整座月纱长明山笼罩地严严实实。
“金鲤儿,让创造这个结界的人在我们入山时感知不到我们的踪迹。”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