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先借道
弃时心中更是瞬时对姜鸿起了怜爱之心，以弱质女娘之力，担起姜家重责，小小肩膀怎么担得起？
姜鸿不知他们心中具体都在想些什么，但看他们随后看她的眼神儿，以及脸上的表情，尤其是崔大腿儿，方将还是一副审讯的气势，现在不止化于无形，再看她，目光都亲和了许多。
却不管如何，总归他们能对她多些好感，是件好事儿。
崔明晏道：“城郊北面有五千良田，数个村庄，月前卢扬飞到那儿跑马，领着一群马儿踏踩良田，损坏颇多。此外，他不仅肆意毁坏百姓辛苦劳作所得，更是在村庄内横冲直撞，那些马儿不受控制，全凭野性，致使许多房舍被冲撞坍塌，百姓躲避不及，亦受到或轻或重的伤害。”
他简明扼要地陈述卢扬飞闯下赔付足足两百金的祸端。
姜鸿露出沉重的神色：“太子妃也不管管么？”
“管。”崔明晏答道，“只是太子妃也无法完全管住他。”
“哪里是管不住？”弃时毫不掩饰他对卢璇的意见，“压根就是纵容！”
这回崔明晏倒是没说他，也没阻止他，而是看向姜鸿。
姜鸿也听出弃时对卢璇积怨之深，随着察觉到崔明晏的目光，她硬着头皮问道：“太子妃当真视卢扬飞如命？”
“胜过性命。”崔明晏没阻止弃时的原因，就是他想让她知道，卢扬飞于卢璇而言，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往后再在卢扬飞面前，她才能有些分寸。
姜鸿果真细细思量起来，后怕倒不至于，真惹恼了卢扬飞，被揍一顿便是，但她前世有听楚安宏说过，卢扬飞此人是浑，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欺辱弱小。
老弱妇孺，女娘便在其中，她松了口气儿：“还好，他不打女娘。”
姜鸿脸上庆幸的表情令崔明晏手指一动：“听起来，你还挺了解卢扬飞。”
“不算很了解，只是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姜鸿想到两百金的赔偿，算算时间，中间有段过渡的，“我向郎君以两百金作为投名状时，离月前已过去一段时日，此其间并未掀起何等大风波，郎君……找过大司农？”
她突然想到日间来找弃时时，弃时同她说过，事关司府。
弃时轻咳一声，低声同崔明晏交待：“小道说的。”
崔明晏刚想质问姜鸿何以连大司农都知晓时，听到弃时的不打自招，他没好气儿道：“说什么要等我回府请示，我看你是早就想同琰琰交换了吧！”
“嘿嘿！”弃时以笑承认，经过谢务磊之险，牵出谢益志身边的细作之事，再听到姜鸿有关夫子庙的消息，他在心里是早想和她交换消息的。
奈何此非小事儿，该请示一番，还是得请示一番，他不能私自做主。
姜鸿则在听到崔明晏又亲切地喊她小字，她顿时喜上眉梢，得寸进尺催促道：“郎君快说说是如何说服大司农公器私用，先挪出两百金出借郎君的？”
“咳咳咳……”刚端起茶碗想润润喉的弃时即刻被呛得不停地咳。
崔明晏也搁下茶碗，意外地看着姜鸿：“公器私用，你……又是猜的？”
“嗯嗯！”姜鸿前世曾听楚安宏提及过，司府虽也富贵，可要一下子拿出两百金还是不可能的，除非卖田卖宅。
但她重生之后，她还不曾听闻过司绘有卖田卖宅之举。
“猜得倒挺准。”崔明晏微笑着夸一句。
姜鸿不知为何，看着他这抹笑容立马主动解释起来：“大司农出自山东司氏一族，书香门第，清贵至极，从不屑阿堵物。”
她这个解释说的是事实，也是前世楚安宏告知她的。
想到这儿，姜鸿突然意识到楚安宏在前世刚刚娶她进门时，待她其实算不错，后面是因着官位越来越高，才渐渐对她不耐烦起来。
人的差距果然不能太大。
她有钱，他无权时，她尚能与他并肩，待到他有了权，又将她的钱尽数哄骗过手，她便会让他踩在污泥里去。
姜鸿嘴角不禁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人要有所长，才有价值，才能有所倚仗。
此道理，亘古不变。
崔明晏见状，却是以为她不屑司家不屑阿堵物之举。
他想着过往，若非因着他欲查长姐之死，而不顾大父的反对执意踏入仕途，而不曾带着博陵崔氏自幼给他的一金一银，他不曾切身体会到金银的重要性，他大概也会同司家一样，不屑满身铜臭。
眼下想来，此举当真可笑。
人生在世，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阿堵物？
不屑之举，当真愚昧。
“你说得不错。”崔明晏对姜鸿露出赞赏的目光，她真是每一次都能让他对她另眼相看，“我开了口，大司农也是太子的人，自然得帮，只是怎么帮，却是个问题。大司农为人古板正直，公器私用的提议，还是我主张的。”
当时司绘闻言，被他吓得不轻，费了半晌才消化了他的提议，考虑了一日一夜，才总算应了他的请求。
“大司农掌管大汉财政开支、军国用度，如田租口赋、盐铁漕运、钱币等，古板正直，恰是大司农的优点。”姜鸿道出前世自楚安宏口中，转述到她耳里的崔明晏对司绘的评价，“也正因如此，皇上才放心将国之财政尽数交于大司农之手。”
弃时赞道：“说得好！”
崔明晏却是眸色转深，她说的这番话，严然是他心中对司绘此大司农的看法，未曾想小小女娘竟能与他不谋而合。
“故而郎君从大司农那儿先行借道之后，便将钱财赔偿给了城郊北面那损毁的五千良田的主家，还有居于那些村庄里的无辜百姓的伤害，继而强力压下月前这件由卢扬飞一人闹出来的祸端？”姜鸿已经理顺整个情形。
崔明晏颔首：“便是如此。”
弃时也感叹道：“姜娘子如此聪慧，可惜竟是一介女娘。”
“女娘怎么了？”姜鸿听着弃时这般明显看低女娘的言论，脸上即时不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