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两不弃
谢谷婠怔住，她自小受的传统教育，秉从的三从四德，令她想象不到这样的发展。
姜鸿冷哼一声：“在我当众拒了他的提亲，我便与他两不相干了，他却还要来纠缠我！男女授受不亲，还非得拉着我的手不放，着实枉读了那些圣贤书！他如此欺我一个弱女娘，自是得付出一些代价，免得他当真以为我姜鸿好欺负！”
强拉着楚安宏一起拼命挡在骑道上，谢谷婠不得不承认姜鸿这一手反击着实够狠，若她是楚安宏，定然得铭记一生。
但同时也得承认，她确实佩服姜鸿有此果敢。
“虽然我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但就因着你的冒险，才让阿磊在兔唇坡落马，没跟其他郎君继续一同赛马，而在无形中让阿磊避过了一场致命的危机。”谢谷婠是真的感激姜鸿，“后来红月发狂，你又不顾危险冲过去扑救了阿磊……琰琰，我真的很谢谢你。”
她是个条理很清楚的女娘，且恩怨分明。
她阿母早逝，阿父又远在边疆，大父公务繁忙，整日里就她与胞弟相依为命，若胞弟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定然得疯了。
有仇就报，有恩更得报，何况是嫡亲胞弟的救命之恩，姜鸿在她心里，便如同再生父母一般。
此大恩，她没齿难忘，更能让她倾尽全力相报！
“见外了吧，刚才还说两不弃，自此以小字相称呢。”姜鸿握住谢谷婠的手，“咱们就别这么客气了，往后的日子还长，说不定得是我沾你的光借你势。”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谢谷婠八个字简单概括自己的涌泉相报。
“不必赴汤，不必蹈火，你定然是已经接到司府司娘子的诗会帖子了，我想你到那日捎带着我一起赴会，可不可以？”姜鸿趁机提出她此行除了赴约之外，顺带的一个请求。
“自是可以。”谢谷婠想也没想就应了，“你要去作何？”
“暂且保密。”姜鸿神秘兮兮地笑道。
“行。”谢谷婠也笑了，“不过我还是想再问你一句，你那日为何会想到在兔唇坡那里拦下阿磊的马儿的？”
“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十三郎君就在西郊跑马地赛马，最后被马儿驮着一同坠下悬崖的，醒来后我便想着一定要拦下十三郎君的红月，你信还是不信？”姜鸿将前世所真正发生过的惨剧，以假设性的形式向谢谷婠坦言。
谢谷婠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之间有些懵了：“梦？”
“对。”
“就像你梦到应家庶出女郎应大娘子是被一个左臂内侧有颗红痣的人，害得毁容而低嫁，最后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那样的梦？”
姜鸿一听，便知道谢谷婠也对刘琇办的那场花府上发生之事有所耳闻，她再次应道：“对。”
谢谷婠沉默下来，她陷入思考之中。
许久抬头，谢谷婠问姜鸿：“你说的是真话？”
“真。”姜鸿头回以梦的形式把前世先知之事说出来，转念一想，或许以后再同崔明晏和弃时说什么，都可以说是梦中所得。
就不知道他们信不信了。
谢谷婠答案却是肯定的：“我信！”
不管姜鸿从前是如何认得她姐弟俩，她姐弟俩从前却是真的不认得姜鸿，姜鸿却能在兔唇坡那般不畏生死，以性命相搏救人的姜鸿，特别救的还是她的胞弟，她没理由不信。
“你不觉得荒谬么？”姜鸿纳闷地问道。
“荒谬什么？你都能拼了性命也要救下阿磊了，我怎么会觉得你说法荒谬？”谢谷婠紧紧反握住姜鸿的手。
“那就好。”姜鸿放心了。
“你不知道，当那日晚些时候，被阿磊使去找红月的小厮成武回来，说红月一路狂奔，疯跑到悬崖栽下去的时候，我的心跳得有多快！你更不知道，红月至今都没在崖底找到尸骨，我的心是有庆幸！”谢谷婠终是忍不住道出自谢务磊惊险捡回一条性命之后，她日日夜夜回想，都禁不住心惊胆颤的万幸。
提到马尸，姜鸿回想下前世找到谢务磊的尸首时，根本就没见到马尸的结果，也不知今生会不会有改变。
毕竟谢务磊因着她的强势插手，已然从鬼门关回来，红月的尸骨说不定也会发生变化。
谢谷婠自顾往下说道：“找到是迟早都会找到的，就是怕被动了手脚的红月那样坠亡于崖底，迟些日子找到，马尸已经腐烂得差不多，那时再找人检验马尸，想从马尸上面找到有关幕后黑手的线索，那便难了。”
“确实难。”姜鸿不禁想到前世谢肃查到最后的结果，谢务磊的死亡竟源自于陈郡谢氏一族的内乱时，谢肃被迫以大局为重时，那一日苍老的无奈与悲恸。
谢谷婠见连有先见之明，救下谢务磊的姜鸿竟也如此说道时，她心下一沉，神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都是我无用，连内宅都管不好，竟让欲谋害阿磊的人渗透到阿磊身边去了。”
姜鸿张了张嘴，真是想把前世的结果抢先告之谢谷婠，但一想到事关陈郡谢氏内乱，连谢肃都没法子，她便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用。
前世的那个时候，她听楚安宏提过，是谢氏一族的族长亲自到长安来找的谢肃面谈，结果谢氏族长一走，谢务磊之死也就此尘封。
谢肃能做到太常卿此高位，能耐自是不小，他都没法子的事情，且是谢氏本族的因素，她一个外姓小女娘，还是少插手为妙。
到底忍住了。
谢谷婠情绪低落了一会儿，意识到此非待客之道，同姜鸿抱歉之后，便收拾好心情带着姜鸿在谢府后宅花园里走了走。
走着走着，竟是下起了小雪。
两人在雪中漫步，随意闲聊着长安的各类事情。
诸如官家女君之间的明抬暗比，官家女郎之间的踩高捧低，以及坊间的各种传闻趣事，两人相谈甚欢，其间远远的，便能听到不时扬起的笑声。
那笑声，如银铃般，彼起彼落，清新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