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她赌命
眼见谢务磊便要到跟前,可她尚未能想出好法子来,更是被楚安宏纠缠得恼火非常。
含着前世今生的旧恨新怨,她的力气陡然大增,也是拼着绝对要把谢务磊从红棕马背上拉下来的一口气儿,瞬息间竟是生出无限气力来,颇为气拔山兮气盖世之感。
楚安宏被姜鸿突然大涨的气势骇得愣神儿,脑子里正在咀嚼着她话中之意,便被她反拉着往土路上走。
他立定在原地,硬是被她拽拉得身形一踉跄,生生往前扑了几步。
也就这几步,他一个抬眼,倒映在眼底的那尘土飞满天的群马奔腾踏来,令他本能地后退,手却被姜鸿紧紧攥住,不让他逃。
“放手!”楚安宏大喊,只觉得身体因惊吓与惧怕的过度,而微微痉挛起来。
姜鸿含笑看着他,眼里满是讥讽。
近距离地欣赏前世郎婿的惊惧,她的心情竟毫无由来地喜悦起来,那感觉就像是终于吃到期待许久的美味佳肴。
痛快、淋漓!
前世她就知道他惜命,却从未这般真实直面地知道他竟惜命到怂,怂到不堪入目!
这便是她前世心悦了十数年的儿郎……
丑陋、粗鄙、懦夫!
她前世,还真是个睁眼瞎子。
若非重活一遭,到阎王殿那儿,恐怕连小鬼都得笑话她,把好好的富贵人生,活成一个令世人耻笑的悲剧。
“你疯了!”楚安宏双腿发软,他是怎么也料想不到,往日在他面前善解人意淑静温和的姜鸿,竟会做出此等疯狂之事。
她做得出来便罢,就当他看错了她,可她拉着他一起疯作何!
骑着各自的爱驹奔腾而来的众郎君们,尽在兴头上,十金的诱惑力太大,谁都想赢得此彩头。
谢务磊亦不例外!
可当他骑在最前,远处的黑点渐渐被放大清晰起来,他看清楚竟然是两个人挡在路中间时,他险些骂出声来。
“让开!”谢务磊扯着嗓子高声大喊。
高八度的声调足以让郎君们纷纷侧目,同时也发现了似乎正好挡在谢务磊骑道上的姜鸿和楚安宏。
他们心中大喜。
谢务磊骑术颇佳,座下的红棕马更是难得的良驹,乃他自小养大,一人一马默契十足,开赛跑马到这会儿已是第三圈,他仍旧骑在众人的最前头。
眼看着谢务磊就要赢了,没想到第三圈的兔唇坡这儿,竟是出现了绊住他的两块绊脚石。
真是连上天都在帮他们!
幸哉,快哉!
他们欢呼着,维持住原来各自的骑道,齐心协力地不让谢务磊抢道。
谢务磊高喊之后,发现前面挡道的两个人依旧挡着他的骑道时,他的脸都绿了。
楚安宏看着十几匹骏马齐头迸进,并未因看到他和姜鸿站在路中间,而有所缓下马速时,他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正处于赛马之中,马速极快,从他看到骏马齐奔而来,到他让姜鸿放手,她却含笑看他死不放手时,那匹注定要踏过两人身体的红棕马,在眨眼之间来到跟前!
“啊!”
“吁!”
姜鸿闭眼尖叫,谢务磊猛勒缰绳,楚安宏惊恐到失语。
一匹又一匹的骏马自他们身旁过,除了红棕马被它的主人勒得前蹄双双高举,嘶鸣声中带着谢务磊的惨叫声,齐齐滚落。
“哈哈哈……这下务磊输定了!”
“难得难得!彩头我要了!”
“就怕十金太大,你吞不下!”
“小瞧人了啊……”
诸位郎君奔腾而过,也是见谢务磊虽是坠马,却有大半在他的掌握之中,摔伤难免,却无性命之忧,他们不必担心。
应维松和杨之彬与他处得最好,齐齐减了马速。
谢务磊被摔得呲牙咧嘴,也确实无事,见他们慢下来想慰问他,他冲他们挥手:“没事儿没事儿,能不能去庆欢楼大吃一顿,我是无望了,可就看你们俩的了!”
应维松和杨之彬一听谢务磊还不忘嘴馋,晓得他是真无事,便也不矫情,挥鞭夹马腹,两声轻叱,两匹马,极速冲了出去。
“行!”
“交给我们了!”
他们一前一后,努力追上前面已拉开不少距离的其他郎君们。
打发完同行的儿郎赶紧继续争彩头,好拿着十金到庆欢楼吃好喝好一段时日,谢务磊坐在土路上,看了眼把他甩下马背后,自个儿跑到路边吃草的红棕马,他看向挡他骑道的两个人。
姜鸿已经睁开眼,心仍卟嗵卟嗵乱跳,她呆坐在地上,手摸上喉咙,刚才那一声尖叫,她是真被吓到,用尽洪荒之力了。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莫名其妙地死在马蹄之下,她得亏死!
楚安宏同样坐倒在地,他不是不想开口,若是能出声,他现在一定是指着姜鸿的鼻子大骂,即使他还从未像泼妇那样破口指责。
他到现在死里逃生,心绪慢慢稳下来,他还是没能想出来,姜鸿为何会单刀赴会来到此兔唇坡,拼着命冒险拦下谢务磊的红棕马。
她明明是怕的,怕得浑身在抖。
可她就是能抱紧他的手臂,任他如何用力想抽出手臂,她都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生了根一样,执念般让谢务磊成功落马。
这是为何?
她一定有目的。
搁在从前,她一定会跟他说,搁在现在……
楚安宏转过脸,盯着近在咫尺与他并排坐在土路上的姜鸿:“突然发现,某……其实并不了解你。”
就在她拉着他一起面对可能会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的刹那,他不仅失语,他也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可怕。
她如此疯狂的一面,从前的他竟从未发觉!
“呵!”姜鸿扯嘴一笑。
她对着楚安宏灿烂一笑,在他像见鬼般的眼神儿中爬起身。
然而……爬不起来。
她腿儿软。
楚安宏没有伸手,任姜鸿起身起一半,摔坐回土路上继续坐着,他冷眼瞧着:“姜娘子刚才是真不要命了么?”
“不。”姜鸿当然要命,她此时此刻虽然是只软脚虾,但她双眼晶亮,“我只是在赌……”
“赌什么?”
“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