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非求他
“她如何会中了迷药?”崔明晏觉得她既能提前捎口信请他出手相护,那便该是有所准备的,如此怎还会中招?
雪无立刻把今日刘府花会上所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说完低下脑袋,不敢抬上半眼,是她领了任务,却没保护好姜家女娘,累得郎君在最后还得亲自出手。
是她失职。
“刘贡之女因楚安宏欲毁了姜鸿?”
“是。”
崔明晏沉吟道:“下去领十鞭。”
“喏。”雪无面色微松,幸好是十鞭,而非十钢鞭,要不然她的小命非得去掉半条不可。
姜鸿回到姜府,已是暮色四合。
姜民富等得望眼欲穿,看到姜鸿好好地回来,提着的心终于安回肚子里,忍不住气愤道:“那刘府能是什么好地方?她送来帖子,你拒了便是,去作甚!自古民不与官斗,官商更是不同道!你明不明白?”
这样的话,前世阿父便不曾一次说过,可惜她从来都是听过了无痕,从未真正入过心去,最后作茧自缚。
“既然阿父觉得官商不同道,那为何先时您会同意女儿嫁入荣伯府呢?”前世姜鸿明白得太迟,已无回头路,那阿父早早明白此道理,却又为何会同意她嫁给楚安宏?
“这如何能一同而论?”姜民富招手让姜鸿在他身边坐下。
姜鸿柔顺地坐在姜民富身旁的玫瑰椅里。
他方又道:“荣伯府自老伯爷离世,早已没落得连生计都成了大问题,如今的伯爷空有名头,却无实干,楚安宏若要入仕,一无人,二无金银,如何入仕?”
“他入不了仕,不过是个好看些的花瓶,既大展不了拳脚,又赚不来阿堵物,文不成武不就,他荣伯府数十口要生存,必得靠你带过去的嫁妆,届时还不是得仰你鼻息?”
“退一万步说,纵然他们端着伯府的空架子,那又如何?”
“咱们姜家产业尽捏在你手中,他们若敢亏待你,你便归家来,看饿不死他们!”
姜鸿眨了两下眼:“那若是女儿真应了楚家的提亲,楚安宏便以已然订下亲事为由,要女儿变现产业去为他的仕途铺路呢?阿父觉得何如?”
“什么?刚订亲就、就就……”姜民富险要被气个仰倒,“好在没订成亲!”
“阿父,您还没回答女儿。”
姜民富脸上怒火渐消,认真地想了想姜鸿提的这个假设的问题:“你既然能提出这么个问题来,便怪不得你会悬崖勒马,坚决地拒了荣伯府的亲事儿了。”
“眼下楚安宏尚是个白身,说是伯府嫡郎君,也就是个空名头,待伯爷百年,他能不能接下爵位还得两说。”
“此,且不说,亦不惧。”
“怕就怕,他在你为他变现姜家产业,拿所得金银去为他铺就官道之后,他如愿入朝为官,且不管他官大官小,此后便更加低看了你。”
“届时你虽是他的发妻,可要把你从大妇之位拉下来,另聘别的官家女郎为女君,把你由妻变妾,能用的算计手段,可多了去了。”
“到头来,明明你是他最落魄之时明媒正娶的原配,却反而沦落成他后院里众多小妇中的一个。”
“琰琰,你不知阿父有多庆幸你能及时悔悟,迷途知返啊。”
“往前未曾真正下定决心拦你,是阿父怕你真听阿父的话,弃了楚安宏此人,于往后年岁里,若再碰不到你心喜的郎婿,你会怪阿父。”
“阿父不怕你怪,就怕你倾其一生,活在懊悔之中,再无欢愉。”
长长的一番话,道出了姜民富既盼望闺女能嫁得有情郎,又怕闺女嫁错郎婿的复杂心情。
姜鸿万万没有想到阿父竟是这般看待她与楚安宏的姻缘的,更没有想到阿父竟在背后默默为她想了这么多。
字字是为她好,句句是一片慈父之心!
前世她认定了楚安宏,满心满眼都是他,阿父皆看在眼里,自是没有机会与她说这些,嫁后她为讨好曲氏,深知曲氏厌恶姜家此商户,她便不曾回过娘家。
阿父知晓后,虽是伤心了一场,却也硬气,她不回,阿父便也半步不曾进过荣伯府看望过她。
眼酸胀得很,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姜民富见状懊悔不已,闺女都拒亲了,他还提那楚安宏做什么!
“诶诶诶,阿父的好琰琰,阿父不提那花瓶了,不提了!乖琰琰莫哭了……”
“阿父……”
姜鸿投入姜民富的怀里,声音哽咽得厉害,泪是越掉越凶,似是要将前世在楚家受的委屈尽数哭出来一般,自低声哭泣,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阿父能看清的事儿,她却得死一回才能看清。
今生避开了非楚安宏不嫁的灾祸,她方真真正正感受到前世的她是有多蠢!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待到夜里睡下,姜鸿的双眼仍如核桃般又红又肿,心疼得姜民富都生起自己的气来,暗道以后再也不提楚安宏三个字了。
翌日一早,姜鸿起身后,便坐在院子里发呆。
前世听闻崔明晏如同天上的神仙般,她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生见到,当真人如其名。
刘琇忌她容貌倾城,她则知崔明晏实乃风华绝世。
当今圣上观帝,其酷爱美人儿之程度,不亚于爱江山,崔明晏也就是个儿郎身,不然早被抓了壮丁,入宫当了美贵妃。
前世楚安宏闲暇时偶尔会感叹她的美形如海棠,明艳灵动,热烈活泼,与自古素有花中神仙、花中贵妃之称的海棠花一般无二。
倘若她真是海棠,那崔明晏必然得是牡丹,当之国色无愧。
姜鸿摇摇头,又揉了揉自己的脸。
什么国色不国色的,她绝不能像长安城那些女娘一般,被他的美色所惑!
她把姜家产业变现,以两百金奉上投名状,乃是求他一个庇护,单单纯纯地求他在她危难之际,能护她周全,绝非求他后院的分寸之地。
坏就坏在,他于刘府后院园子里,那样当众横抱起她,虽说当时……
也是事急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