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今年冬天的伦敦显得格外萧条。

    天气冷的比预想中快，罗素修女扯了扯单薄的外套，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大步走出门外。

    前院空无一人，能听到风呼啸而过，却怎么也吹不散眼前的雾。

    伦敦一向是这样的，每到冬天，雨雾就游荡在天地中，一出门就能感觉湿润的气息贴上皮肤，使得并不冷的天气也让人不自觉抖上两抖。

    院子里的草枯死了许多，罗素修女觉得土地的养分应该都让不远处那棵大树吸走了，虽然那棵大树现在也光秃秃的，看起来并不精神。

    不过这日子，谁能精神的起来呢，尤其对他们这些穷人来说。

    院门旁锁着格林神父的自行车，罗素修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这唯一的交通工具解放出来。

    住的偏僻虽然远离了城里那些“热闹事”，采买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难题。

    有的人喜欢这份差事，有的人却为此头疼不已。

    这次正好轮到罗素修女负责采买，而她又正好是不想去的那一种。

    听史密斯修女说，那些闹罢工的工人在11月份终于取得了胜利，像是往湖里投了颗石子，不仅仅是工人，连那些做医生和老师的都开始闹起来了。

    布朗女士比他们负责采买的机会多几次，据她说一开始倒是不这么正式地闹，也不知道为什么闹着闹着，就被工会高层认可了，搞了一个罢工纠察行动，连带着想好好工作的人都被迫参与罢工了。

    讲到这里，所有人都一阵沉默。

    前阵子小蘑菇生病，他们冒着大雨连夜赶到城里，却看到医院的大门紧闭着，街道上堆满了垃圾，冒出难以忍受的恶臭。

    要不是布朗女士在城里有认识的好心的医生，可怜的小蘑菇可能就要悄无声息死在那个雨夜里。

    这是所有人的噩梦，对这一场火山爆发般的灾难，他们茫然且难过。

    手指不小心拨动了自行车的铃铛，罗素修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被清脆的铃声带回了现实中。

    再怎么糟糕，这日子依旧要过下去。

    她展开布朗女士写的纸条，上面写着城里的联络人——现在只能通过布朗女士曾经的关系网进行采买，明面上的交易场所都停摆了。

    自行车推出院门，罗素修女正凝神看着纸条，耳边突然听到若有若无的猫叫声。

    又不像是猫叫，实在是太小声了，轻轻松松就被风声掩盖过去。

    罗素修女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下一秒，又听到了那声音。

    这一次她听明白了这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因为这种声音她听过无数回了，不自觉都熟悉了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罗素修女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到了大门旁边，紧贴着围墙的另一棵小树底下，放着灰扑扑的襁褓。

    里头的小婴儿已经冻得脸上发紫了，哭声虚弱得比刚出生的小猫好不了多少。

    罗素修女心口一空，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才将自行车靠在了围墙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个婴儿。

    “宝贝，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是啊，这里可是孤儿院，没有一个应该备受宠爱的孩子该出现在孤儿院门口。

    除非她被遗弃了。

    在这个最糟糕的日子里。

    罗素修女还是带着她回了院里，所有的大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对着这个无辜的孩子陷入沉默。

    病刚好的小蘑菇第一个跑过来，她今年三岁——三年前，她也是这样被放置在孤儿院的门口。

    “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整个孤儿院一共八个孩子，全都聚集在了婴儿边，他们都比小蘑菇大，比她懂得多一些……

    “是妹妹，”罗素修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励似的，“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罗素。”

    孩子们懂得，虽然日子过的艰难，但是一旦这个可怜的孩子有了名字、有了姓氏，她就会成为这个孤儿院的家人——

    不会再被世界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