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我没看见你在哪”
暴雨持续半个钟后小了些，夜色浓稠中泛起白蒙蒙的雾气。
许屿州不耐烦地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来回地敲打。
十分钟前他就已经给沈眠音发过消息表示他正在话剧院外等她，但她并没有回复。
沈眠音换好衣服，举着伞朝北城话剧院门外走，心事重重。
季立南双手插兜淋着小雨走在她身旁，丝毫没感觉到不自在。
“沈小姐怎么回家，要我送你吗？”
季立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全然忘记了刚才对沈眠音的威胁。
“不用。”沈眠音目光直直望向雨中，声音冷若冰霜。
季立南埋头盯着沈眠音的脸，她的皮肤白得晃眼，虽然此刻她装作若无其事没有看他，轻轻抿起的红唇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美人季立南见多了，但不论看几次都惊艳得让他挪不开眼的，沈眠音却是头一个。
“那你送我回家吧，我都等你下班几天了，你不打算向我表示一下歉意吗。”
几秒钟后，沈眠音停住了脚步，音色带着莫名的豁然开朗。
“行啊，你住哪里，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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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换到一半，沈眠音就收到了许屿州的消息。
【xyz：话剧院外等你。】
她把二人的聊天界面往上随手一翻，两个人上次的聊天还停留在七年前，这条消息蹦出来时，沈眠音甚至以为许屿州被盗号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七年没见的许屿州对她而言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一个陌生人突然要半夜接自己下班，沈眠音觉得瘆得慌。
与其和许屿州独处，她宁愿再多一个人。
随便什么人都好。
季立南也行。
走出话剧院，不远处就停着一辆黑色欧陆，开着夜灯像是在等人。
车里的许屿州看着沈眠音撑着伞从北城话剧院的门内走出来，小雨仍下得淅淅沥沥，他看的不太真切。
但也惊觉七年没见，沈眠音早就出落得和他记忆中那个小屁孩判若两人。
她穿着条浅绿色的吊带长裙，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脚踝很白，关节处透着些浅粉色。黑而柔顺的长发自然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挺直的鼻梁被承托得尤为显眼。
腰身的曲线和裙摆一同晃动，她在北城的雨夜里绝代风华。
许屿州觉得喉咙有些涩，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
但很快他就看见她身旁站着一个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在她的伞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隔了一会儿，沈眠音拿出手机像是拨通了谁的电话。
两秒钟之后，许屿州的手机响起来。
他挑了挑眉，看了眼沈眠音身旁的男人，沉静墨黑的眸子更深几分，慢悠悠伸手接通了电话。
“喂。”
“我没看见你在哪。”
许屿州抬手按了按双闪，“看见了吗。”
沈眠音没再说话，挂断电话朝身后的男人挥了挥手，像是在示意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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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立南是个混迹北城的人精，大老远看见那辆连号的欧陆就已经猜到车的主人是谁。
一个月前听说许氏集团太子爷回国他就想安排饭局和这位风云人物见一面，只可惜季立南的家世还是人微言轻了些，对方并没有接招。
此时此刻他的车居然出现在北城话剧院门口，沈眠音一声“我没看见你在哪”，车子就应声闪了车灯，季立南哪里还敢朝前靠近沈眠音半步。
回想她刚才那句“想让我离开话剧团你大可以试试”，季立南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原来她不是说狠话，是真的在嘲讽他。
难怪她从不正眼看自己——她背后的靠山一般人根本得罪不起。
想到此处季立南觉得追悔莫及，之前地痞无赖似的嚣张气势瞬间消失无踪，他慌乱地低声下气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想及时止损。
“沈小姐，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就不劳您送我回家了…最近这段时间多有得罪，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出现在话剧院。”
毕恭毕敬地讲完这段话，季立南头也不回地闯进了雨夜，很快没了踪影。
季立南只希望许屿州隔着车窗玻璃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不明所以的沈眠音回过头，撑着伞不紧不慢地朝黑车方向走。
她心里早就在骂骂咧咧了。
唯一的救兵季立南突然像见了鬼似地跑了，方圆十里她从哪里再找一个人来和她共同承担这份尴尬。
她最终没有上车，而是走到驾驶室旁敲了敲车窗。
许屿州摇下窗，目光泠冽又寡淡，几年不见，他那张脸更加清冷，也更加矜贵。
沈眠音与他对视三秒，只是轻轻扬了扬唇，肤白貌美的一张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内心毫无波澜。
“好久不见，你找我有事吗？”
许屿州听出她语气里的客套和生疏，她显然没有要和他解释刚刚那个男人的打算。
想到此处，许屿州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时隔多年，他有什么立场要去知晓她的私生活。
他侧身想从副驾驶拿过那束花，才注意到花瓣因为放置时间太久有些褪色，他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没什么事，林羽让我来替她转达：恭喜你演出成功。”
沈眠音愣了一下：“……”
只是转达这句话，需要他专程开车来这一趟吗？
空气一瞬间静默。
“知道了，我会谢谢林阿姨的。”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许屿州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头发，企图缓解尴尬。
“不用了，那边的公交站台有车直达。”沈眠音指了指不远处的站台，礼貌拒绝。
“下雨不太方便吧？”
“方便的。”沈眠音铁了心拒绝。
“…好，那你注意安全。”许屿州没有再同她推拉。
他清楚地感知到有什么已经改变了，眼前清冷的沈眠音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小屁孩儿了。
不会再三句话就脸红，不会再偷偷看他，更不会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旁。
夜里雾气氤氲有些降温，他侧身拿过汽车后座的西服外套，递给了沈眠音。
沈眠音犹豫了两秒，没有再拒绝许屿州的好意。
她已经拒绝过他两次了，再态度坚定地保持下去，倒给人一种她有什么执念放不下所以刻意回避的错觉。
她把西服很自然地披在身上，许屿州的外套在她身上大了几号，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长着浅绿色尾巴的小企鹅。
美人的风情娇媚被遮挡住大半。
“谢谢，那我先走了。”
等车的时候沈眠音有些无聊，在微博广场输入关键词“空山”，零零散散刷着网友们的评论。
不外乎是夸赞剧情好和演员演技佳的评论，偶尔夹杂着几条对女主角美貌的彩虹屁，沈眠音看得津津有味，小脸上堆满了笑。
约莫二十分钟，她终于等来末班车，收了伞，提起裙角上车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拢了拢西服，把车窗子关上大半。
直到公车慢悠悠开远，剧院门口熄火的欧陆才重新发动。
许屿州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