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藏在云里
宋城一中两周放一次假，正好这次赶上要放假的周末，可周五周六两天得参加联考。
十二校联考是完全按照高考的标准进行模拟的，英语卷子被收走的那一刻，彩虹恍惚间竟然有种高考结束的感觉。
课桌被摆到原来的位置，教室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郝玲趴在桌子上，一副死后余生的表情。
这次联考的题确实很难，而且很多题目都不按套路出牌，绕来绕去的，却正是在考验学生们的基本功。
“这是哪个老师出的英语卷子？文章我都看得懂，可是四个选项我纠结半天，最后只能靠自己积攒多年的运气了。”
郝玲没好气的吐槽着这次联考，彩虹坐在她旁边点头附和。
确实是在难为她们。
本来今天就是要放假的，所以把教室复原后学生就能回家。
时间还早，窗外的太阳挂在半山腰，橘黄色的光线直直射进教室里，浮动的灰尘在空气里舞动，置身其中，只觉得身子一软，想陷在这种舒适悠闲当中。
郝玲趴在桌子上居然睡着了，眯了十几分钟，等她睁眼起来却发现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只有她和彩虹还在教室里。
她偏过头，看到彩虹正拿着这次联考的答案在订正。
“彩虹，不是吧，这才刚考完你就对答案，你好厉害。”
彩虹从一堆试卷里探出脑袋，对郝玲突然夸她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郝玲:“这周的作业不是订正联考试卷吗？”
每次考完试，学校都会第一时间把各科答案发给学生，以便学生争分夺秒及时订正，趁早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
只是每次考完学生们身心俱疲不说，对答案这种让人心率飙升的事情只会加剧学生心里的担忧。
很多同学都在成绩出来之后再去看自己的错题。
彩虹说得没错，这周老师布置的作业确实是订正联考错题，不过这种作业其实就是跟没有一样，开学后老师会第一时间评讲试卷。
郝玲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双手抱拳，故意压低嗓子说:“在下佩服。”
彩虹:？
她还是没搞明白郝玲在佩服她什么，她只是在教室做了个作业。
-
试卷订正得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道数学题没搞明白。
彩虹在演草纸上来回涂画，认真研读了题目一遍又一遍，就是看不懂答案在说什么。
这次数学考的题目很偏，光前面的选择题她就做了很长时间，最后一道压轴函数题简直就是胡乱写上去的，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那道函数题满满两页的答案，彩虹庆幸自己没在这道题上死磕，不然她这次数学一定考砸。
她眉头皱的很深，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还在纸上算，做着最后的挣扎。
实在是想不明白。
算了，等老师评讲吧，压轴题老师每次都会细讲的。
彩虹的心思从函数题里抽离，刚抬头就看到坐在自己前面的洛云泽。
他双手环臂看着自己，阳光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流畅的脸部轮廓像是被镶了一层金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不会做啊？”
洛云泽低头看了看彩虹桌子上的错题本，只有几行题目，解题步骤却只字未动。
彩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自己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洛云泽靠着桌子，两只胳膊撑在身后的桌面上，脸上挂着笑，慵懒随意。
“正好路过，看着你还在班里所以进来看看你在干什么，你学习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彩虹眼睛不自觉睁大，“那你，坐在这里很久了？”
她是最后对的数学答案，那道函数题看了答案好几遍，其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时间过去了很久。
洛云泽身子正了正，说：“没，刚来。”
他抽走彩虹手里的笔，拿起桌子上的演草纸给她讲最后那道题的思路。
洛云泽把题目关键的难点给她指出来，一步一步给她讲解，每次到重要的步骤，他都会耐心的问她跟上没有，如果她没明白，他就再跟她讲一遍。
好在彩虹的接受能力比较强，而且洛云泽的思路清晰，在他的讲解下，彩虹终于明白了答案为什么是这样的。
还没从题目被攻克的喜悦中缓回来，在彩虹惊讶的目光下，洛云泽又在纸上给她写了另外两种解题方法，逻辑清楚，甚至比答案上的方法更简单。
“这种题其实就是平常套路题的变型，只不过比平时的多了一步，算出f（x）导数，其他的就好做了。”
彩虹双手托着脸，又仔细看了看刚才洛云泽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写下的步骤。
没有错误，都是正确的。
她一脸崇拜的看着洛云泽：“泽神就是泽神啊！”
洛云泽摸了摸鼻子，平时有不少人都这么喊他，他一直觉得没什么，不过今天彩虹喊他泽神，却在他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号还挺不错的。
看着彩虹把他刚才写的那几张演草纸折叠收好，夹在她的错题本里，洛云泽心情莫名好的不得了。
高中老师总是说，高中三年过去，学生会发现最后留下的只有错题本。
洛云泽考完试没有马上走，他回家也是一个人，索性就多在教室里待了一会儿。
随便翻了几眼答案，对这套联考试卷已经心里有数。
去卫生间的路上看到三班里还有人在教室里，仔细一看原来是彩虹。
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正在批改自己的试卷，认真的模样让他不想打扰她，轻轻的坐在她前面的位置，没想到她愣是一次头都没抬起来。
洛云泽就坐在她前面，看着她对完理综和英语答案，最后又拿起数学试卷。
白花花的卷子经她手后变得五颜六色的。
能看得出，她是那种很标准的好学生。
彩虹已经把桌子上繁乱的试卷全都收好，桌面一下子变得干净。
“吃糖？”
洛云泽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袋棉花糖，笑着递给彩虹，语气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
彩虹看着洛云泽，没有接。
洛云泽停在半空中的手动了动，轻咳了一声，说：“我还有把柄在你手上，这就当讨好你了。”
他说的把柄是四楼的钥匙。
彩虹接过他手里那袋棉花糖，脸上泛着一层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给我讲题，应该我请你吃糖才对。”
洛云泽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层黑影落在彩虹脸上。
彩虹抬头看他，少年在阳光下笑得灿烂，像是戈壁滩上盛放的数万朵金色玫瑰，恣意张扬。
突如其来的心动让她深陷在这场金色花海当中，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洛云泽的一句玩笑话讲将她的心思重新拉回:“没事儿，你先欠着。”
？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他还真当真了？
彩虹把脸偏到一旁不去看他，似乎是不想让眼前少年发现自己刚才被他迷住的窘迫。
卷子订正完了，也该回家了。
“走吧，一起回去？”
洛云泽仍是单手插兜，看着彩虹一脸的震惊，眉头一挑接着说:“我们住对门。”
彩虹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看到洛云泽和陆天景一起出现在楼道里。
原来他跟自己住对门，快过去一个星期了，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彩虹起身跟在洛云泽后面。
夕阳笼罩着空旷的校园，万物裹着一层金纱，微风从树梢穿过，带动着绿叶沙沙作响，形成一阵粼粼发光的波浪。
彩虹把那袋棉花糖撕开，刚想从里面拿出一个放到嘴里，又想到这是洛云泽给她的，他又在自己旁边，没道理不让他先吃。
她拿着袋子碰了碰洛云泽的胳膊，示意他从里面拿一个。
“怎么，怕我下毒？”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就是……”
彩虹不知道怎么解释，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竟带着一种莫名的委屈。
她现在觉得洛云泽虽然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起话来却像是投雷一般，时不时的就炸她一下，让她的心脏咚咚的跳个不停。
就像现在这样。
空气里泛着尴尬的气息，她把拿着袋子的那只手伸回来，无意识的捏着袋子边缘，里面的棉花糖都挤变型了，另一只手想伸进去拿出来吃又觉得不太好。
洛云泽将小姑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趁她不注意从她手里的袋子里拿出一颗棉花糖塞到嘴里咽下。
“泽神亲自试毒，能吃，很甜。”
要是陆天景看见这一幕，他一定会拿手机录下来。毕竟，自称有“甜食过敏症”是洛云泽表示这辈子不吃糖，还有，本着立住谦谦公子的人设，他从来没有自称过泽神。
彩虹在这个美丽的夕阳之下，无意中见证了洛云泽人生中两个第一次——第一次吃棉花糖，第一次自称泽神。
不过这些她现在全然不知。
洛云泽能把场子尬住，也能把场子暖回来。
彩虹笑了笑，心想，泽神不愧是泽神。
她自然的从袋子里拿出棉花糖送到嘴里，像是把天边的云朵送到嘴里，软软的，里面夹着果酱，确实甜。
“泽神，他们为什么不叫你云神呢？”
自从刚才洛云泽给她讲解了那道难死人的函数题，又利索的在纸上写出另外两种更简单的方法后，彩虹心里对洛云泽肃然起敬，觉得直呼其大名都是对泽神的不尊重。
“我觉得应该叫你云神。”
洛云泽眉眼舒展，似乎很享受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感觉，懒懒得问了句:“为什么？”
彩虹跳到路边的台沿上，勉强能与洛云泽平视，嘴角弯着露出两只可爱的虎牙，眼睛眯得像两座拱形桥。
“我觉得你像是云里的神仙。”
这不是彩虹临时起意，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洛云泽身上仙气飘飘，所以才会有第一次见面时的误会。
彩虹蹦跳着走在前面，洛云泽笑着看她没有接话，一只绅士手护在她身后，以防她掉下来能及时接住她。
学校到小区的路程很短，两人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泽神，再见！”
“再见。”
洛云泽刚打开门进去，就看到屋子里的洛南山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声音有些低沉，即使站在阳光处，也觉得他周围一阵阴森。
洛云泽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不动声色的去卧室里把校服脱下，换上一身整洁干净的衣服。
出来时洛南山已经打完电话坐在沙发上拿手机发消息。
“这次联考感觉怎么样？”
洛南山听见洛云泽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头也没抬的问他，声音冷冷的，像是在质询牢里的犯人。
“没什么感觉。”
洛云泽已经习惯他父亲这种说话的态度，随意的回了他的话。
洛南山没接着说什么，起身把手机放进兜里，把茶几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准备离开。
洛云泽说没什么感觉，那就是这次联考稳了。
每次放假，洛云泽都会被接到老宅去住几天，这是洛老爷子安排的，说是让洛云泽趁着周末放松放松。
这次即使只有周日一天假，洛云泽也得回去一趟。
洛云泽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流动的绿植，斟酌好久才缓缓问出一句:“我妈明天回来吗？”
洛南山没马上回答，过了几分钟才开口:“回，她明天直接去老宅那里。”
听到这一句肯定的回答，洛云泽心里仿佛被什么一下子塞满了，嘴角不自觉扬起，脑子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