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尾声
九月初的一天，沈微明和胡楠去见家长。
提前几天，沈微明就抽时间亲自挑选了礼物，大包小包，胡楠随意一扫，发觉都是自己现在买不起的奢侈品。
“有什么需要嘱咐我的吗？”沈微明含笑问道。
胡楠存心想要逗逗他，打压一下他这种势在必得、稳操胜券的气势，故意晾着没有立刻回话，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以沈先生的魅力征服我爸妈不成问题吧。”
“你在取笑我？”沈微明停在红绿灯路口，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没有，我只是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胡楠随口说道。
“那是因为你给我的勇气。”
欸？
这……
犯规了……
胡楠嗔怪道：“好端端的在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是泛着甜味，甜言蜜语谁听了都会开心吧。
胡娜假装看向路边的风景，掩饰弯起的嘴角。
阳光正好，已经不像七月八月那样热的难受。胡楠昨天特意回了趟家，告诉父母和姐姐沈微明要来拜访的事情，不出所料，只有父亲一脸惊喜拉着胡楠问东问西，母亲和姐姐都僵着脸没说话。
可是预想到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胡母才开口，虽然没有反对，但还是用略带责备的语气：“怎么不早点说，明天要来你今天才说，我都来不及准备！”
“妈，时间很充足的，今天半天加上明天半天，一天时间呢，用不着那么隆重！”
“你懂什么，准备不好显得我们怠慢了人家。”胡母压着火气，该有的礼数绝不能少。
“祝贺你。”一直沉默的胡玥说道，“祝贺你，真心的，明天我公司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胡楠有些尴尬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
“放心，上次他已经找我说清楚了，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把他放下。”胡玥坦白地对胡楠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讶异，居然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对着妹妹说出来。
胡楠明白，放下一个人需要时间，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求娶另一个女人，这大概比凌迟还难受。
想着想着，车已经停在了胡楠家楼下。
胡楠看他双手满满当当，忍不住要伸手帮他分担，却被沈微明避过，“你带路就好。”
胡娜低头仔细打量他手里的礼盒，“你买了茶叶、衣服、手表、丝巾、酒……”
她一样一样数过去，可还有个礼盒没有logo，她认不出来，“还有一个是什么，白色礼盒装着的？”
“首饰。”沈微明回道。
“珠宝吗？你自己设计的？”胡楠差点都忘记他曾经是个珠宝设计师了。
“不是，找人定制的，玉石，手镯、耳环和项链，”他顿了一下，“这属于我专业盲区。”
玉？
那一定价格不菲。
胡楠已经暗暗思量自己去沈家该送什么才能和今天沈微明带的旗鼓相当……
不对，旗鼓相当不可能，怎么送的出彩才是正道。
可是要送什么呢，真是头疼。
都怪这个人，送这么贵重干什么，胡楠没忍住用眼神表达了出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沈微明一头雾水。
“你自己反思。”说话间，已经抵达门口。
胡楠重新露出微笑，伸手敲门。
胡父开的门，“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快进来。”
“叔叔好！”
“嗯，先进来，胡楠妈妈饭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胡楠姐姐公司有事就不回来了。”胡父对着沈微明说道，一边打量这个年轻人。
不得不说，确实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也难怪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喜欢他。
胡父有意支开胡楠，“你去厨房给你妈打打下手，我和微明聊几句。”
“爸……”胡楠看了一眼沈微明，沈微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快去，我吃不了他。”
胡楠只得乖乖进了厨房，“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你会做饭？”胡母正在处理牛筋腩。
“在英国的时候学的。”
“那个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
“回香港才在一起的，那个时候他父亲病了，我就索性陪他一起回来了。”
“他父亲病了？”胡母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我机会让我说吧，胡楠腹诽。
“嗯……”胡楠避开话题，含混过去，“做这么多菜，能吃的完吗？”
“这叫重视，如果你去了他们家，只给你准备两三个菜你会怎么想！”
节约粮食？
胡楠不在意这个，但是老一辈在乎，只得应和道：“您说得对，准备的少确实体现不出重视。”
“把配菜切了。”胡母指挥着，指了指放着的洋葱、土豆、红椒，“炒了这个牛腩筋，羊腩煲炖好就可以吃饭了。”
胡楠点点头，处理着手下的蔬菜。
也不知道父亲和沈微明在聊什么。
不到半个小时，饭菜已经全部出锅，胡楠端着一盘走到客厅放在餐桌上。
沈微明和父亲已经结束了谈话，此时正在聊着新闻。
见到胡楠端菜，沈微明急忙起身，“我帮你。”
“我也来。”胡父搭腔。
满满一桌子菜，港式咖喱牛腩筋、羊腩煲、椰子鸡、口水鸡、蟹黄豆腐、菠萝咕噜肉、老虎斑、蒜蓉炒椰菜、丝瓜虾球。
整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胡楠顿感欣慰。
饭后送沈微明下楼，胡楠问道：“你和我爸聊了那么久，聊了什么呀？”
“他让我照顾好你。”沈微明牵起女孩的手，“我问了你母亲的事。”
闻言，胡楠停住脚步，“你问了我母亲的事？”
沈微明观察她的神色。
胡楠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会不会怪我多事？”沈微明问道。
“我父亲说什么了？”胡楠很在意。
“上车，我讲给你听。”
沈微明替她拉开车门，又折回到驾驶位，缓缓开口：“你父亲其实一开始有些犹豫，但还是告诉我了。”
车子缓缓启动。
“你妈妈在怀上你的时候，发现你父亲和秘书关系亲密，觉得他出轨了，就天天吵架，逼得秘书辞了职。”
“你父亲跟我说，他和秘书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不过确实动过心思，他承认。本来想给秘书换一份工作，但是已经发现辞了职，秘书什么话都没留下，反而让他愧疚。”
“天天吵架，你差点就没保住，所以在那之后就和你母亲分居了。”
“你母亲大概把那段时间的愤怒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不由自主的迁怒，看到你就会想起那件事情，所以对你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沈微明的声音回响在车厢内。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胡楠终于知道了母亲讨厌她的真相。
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还差点没了……
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胡娜几乎自嘲地说道：“既然如此，当初还不如把我流了，”
沈微明沉吟片刻，“她既然选择把你生下来，就一定是爱你的。”
“所以她的爱就是一直忽视、打压我吗？”胡楠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长期的偏见和不信任，我有多难受，我为什么要成为他们婚姻的牺牲品！如果没有破产，我跟她是不是一辈子不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也不会正眼看我，甚至会因为我姐姐也喜欢你，不惜动用一切手段拆散我们，现在不拆散是因为没有能力了，如果还有权力和资源，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胡楠几乎恶毒地说完每个字，往昔的回忆像是毒蛇一样紧紧将她缠绕，逼着她说出狠话。
沈微明把车停在路边，一把将女孩抱在怀里，他没有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没有资格劝她放下。
被亲生母亲这样至亲的人伤害，远远比一个陌生人的杀伤力大得多。
长年累月的自我怀疑，像是钝刀子割肉，撕扯皮肤，时不时在伤口上加深一分，直至痛入骨髓。
车窗外的阳光温暖如昔，她大概还是没办法释怀，至少知道了真相，好过一直蒙在鼓里。
“我们走吧。”胡楠就环在沈微明背部的手松开。
“可以吗？”沈微明盯着她的脸。
“嗯，走吧。”胡楠淡淡道，“送我回家，过两天再去看你父亲。”
然而刚过两天，在凌晨三点，沈父在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
胡楠去参加葬礼的时候，恭恭敬敬地看着遗照，能看得出来，沈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帅哥。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沈伯父好，我是您未来的儿媳，都没来得及见您一面，就这样天人相隔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微明，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您把他教养的很出色，谢谢您。”
因为沈父的突然离世，沈微明和胡楠本来想要提上议程的拜访和婚期自然推迟。
胡楠默默陪在沈微明的身边，陪他一起挨过这段痛苦的日子。
男人大概不像女人一样，可以肆意痛哭流涕，将情绪发泄在眼泪里，更多的是藏在心里消化。
那段时间，沈微明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消瘦，胡楠心疼他，经常会做好吃的给他，但是就像是没有吃进去一样，即使进了肚子里也没有长在身上。
时间会抚平一切吧，难过的时候只能寄希望于靠时间治愈伤痛。
眨眼间，已经来年四月。
苗妍主演的电影《风华正茂》来到了晋北的一个农村进行最后的拍摄，祝新凯拉着胡楠一同去探班。
北方的乡村，还不是柏油马路，踩在脚底的是实实在在的土壤。
到的那天不巧正在下大雨，地面变得泥泞不堪，刚下车，一脚踩进去，鞋子顿时染上一层泥浆。
胡楠看着祝新凯价值不菲的皮鞋染上泥浆，陷入沉思。
她低声询问旁边的司机有没有塑料袋之类的东西，可以将塑料袋裹在脚上。
于是，司机将后备箱里的一件塑料雨衣撕成六份，祝新凯虽然万分嫌弃，但还是照做了，比起丑，脏更让他难受。
祝新凯一路皱着眉头，在见到苗妍之后也没有舒展开，甚至第二天下午便让司机送他去机场返回香港。
祝新凯走之前，吩咐胡楠留下来等苗妍拍完了一起回香港，毕竟没剩多少多少戏份了。
胡楠只得接受安排，用小拇指想也知道是苗妍提出来的要求。
胡楠翻了个白眼，安慰自己，体验一下农村的风景也不错。
天气放晴的时候，村子里的农民开始为蔬菜瓜果粮食播种，这是胡楠从来没有见过的。
朴实的方言，辛勤的耕耘，胡楠被这样的生活打动了，没有密密麻麻的高楼，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
胡楠跟着导演组拍摄最后的戏份，每晚睡在租来的院子里的小屋中。
胡楠躺在炕上，夜晚的农村十分安静，白天院子里喧闹的猪、牛、驴已经进入梦乡。
村子里没有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夜深人静众人睡下之后，是真的没有一丝光源，胡楠适应了几天才能接受。
因为天气的缘故，本来半个月的戏份拖到五月初才杀青。
离开的前一天，胡楠和村子里刚混熟的村民一一道别，那些朴实的笑脸，新奇的经历让她难忘和眷恋。
第二天一早坐在机场的时候，胡楠看着身旁戴着墨镜的苗妍，“你会不舍吗？”
“我只沉浸在角色里，没有多余的感情。”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演完别人的人生，我的使命就结束了，该回到现实生活了。”
苗妍想起祝新凯说的话，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订婚了？”
胡楠有些诧异苗妍竟然会问这个，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假想敌要结婚了对她自然不再存在任何威胁，这就是所谓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吧。
胡楠想起沈微明，嘴角洋溢出幸福的微笑，“是啊，婚期定在六月底。”
“恭喜，到时候我就不去了，”说着将头发拨在耳后，有些傲娇地看着胡楠补充道：“担心自己太美抢了你的风头，不过礼物会送的，你可以放心。”
“谢谢苗小姐这么贴心，也祝你票房大卖。”胡楠送上祝福。
“那是必须的。”
“前往中国香港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
胡楠起身，跟随众人准备登机返回香港。
飞机穿过朝霞，天空一半澄澈，一半瑰丽，连绵无际。
她将要去做六月的新娘。
和他一起看尽余生每一天的四时光影，晨曦，正午，黄昏，夜晚。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