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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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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陈听妄起了个大早,唯独留下苏池一人蜷缩在床上,苦苦挣扎。

    倒不是她不想起,而是她起不了。

    不得不说,陈听经的精力太过充沛,过一夜折腾,苏池已经“惨死”在床上,陈听妄却依旧生龙活虎。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挑衅他。

    死的是自己。

    说起来,最近陈听妄总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经常神龙不见尾。

    苏池撇撇嘴。

    睡完就翻脸不认人。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另一边,陈听妄正在肖扬家打游戏。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面了,一见面就开始高谈阔论,从人生理想聊到爱与死亡,听啤酒杯里的冰块碰撞的声音。

    他们拿了几瓶啤酒来碰撞,气泡溢出的是整个夏天。

    “你知道我最羡慕你哪里么?”

    闻言,陈听妄腾出正在打游戏的手,瞥了肖扬一眼,漫不经心道:

    “大?”

    肖扬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秒,茅塞顿开。

    他气恼地咬了咬牙:“陈听妄,你骚不骚啊?!池姐知道你这么骚吗?”

    “知道。”陈听妄顿了顿,嘴角扬起,意味深长地笑出声,“不骚怎么让她爱我?”

    好家伙。

    对于眼前这位骚得明目张胆的爷,肖扬暗自佩服。

    打闹过后,肖扬又回到正题:“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羡慕你有自己爱的人和爱你的人。”

    也羡慕他的孤傲,冷漠。

    他身上有种破碎后的无所顾忌,以及放肆的忧郁。

    他是眼里有光,心里还有火焰的人。

    如最洁白无瑕的月亮般一尘不染,独挂天空。

    且低头时就能被人簇拥。

    可肖扬呢?他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被迫与自己所爱之人阴阳两隔。

    陈听妄已春色摇曳,他却仍旧一身旧雪。

    他不能去触碰她,她就像海底的弯月,一触即碎。

    时间真是辩证的风,总把人搞得四分五散。

    想起吴穆时,不由自主的疼痛感遍布心脏。

    肖扬苦笑一声。

    他挺没出息的,还是忘不了她,也无法释然。

    长街的尽头,她的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春天,从此只剩寒冬凌冽。

    自那以后,肖扬数不清自己深夜买醉了多少次,经常喝得头昏脑胀,醉生梦死,还是喝。

    爱到极致是沉默,世界总会沸腾起来,只是在嘈杂间失去了彼此。

    如果浓烈的悲欢才是活着的证据,那他宁可死去。

    风止却不停。

    陈听妄帮肖扬倒了杯酒,递到他面前:“别想了,喝酒。”

    他在安慰他。

    熙熙攘攘的世间,肖扬接过啤酒,一杯杯开启。

    浊酒缓缓入喉,他顿时觉得好些了。

    灵魂只有在失重后,才会显得自由。

    举杯相碰后,陈听妄喃喃自语:“不念过往,勇往直前。”

    不光是说给肖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的。

    别烂在回忆和梦里,要肆意妄为,志得意满。

    会来的——日出圆月、花开十里、人声鼎沸,都会来的。

    我们一定会有望不到尽头的以后,虽路上荆棘丛生,常年黑夜。但当我们携手跨过千山万水,爱意便会随着潮汐肆意疯长。

    而在那之前,我们只需要一直勇往直前。

    我们要大步往前走,永远也别回头。即使昔日大梦一场,亦不曾后悔。

    苏池自己筹资,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

    开业那天,陈听妄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客人。

    出于对陈听妄早出晚归的不满,苏池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咨询的全程都背对着他,难得转过来也是拉着张脸。

    见状,陈听妄伸手,强行将她的脸掰过来:“摆脸色给谁看?”

    “给你看。”苏池没好气道。

    她还没说他呢,他就开始怪自己了。

    “你不是忙得很吗?怎么有空过来咨询了?”

    “怎么,吃醋了?”陈听妄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低低沉沉地笑出声。

    “我吃谁的醋?”

    “那得问你自己。”

    苏池“切”了声,别过脸,不出几秒又被陈听妄强制捏了过来。

    “你有完没完?”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陈听妄半掀起眼皮,索性说:“没完。”

    “离我远点,你身上指不定还有别的女人的味道。”苏池愤愤不平地推开他。

    鬼知道他天天早出晚归干什么去了。

    “你说肖扬?”

    苏池:“?”

    “所以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和肖扬那儿?”

    他诚实地答:“也不全是。”

    苏池也懒得管他,干脆不再问下去。

    可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苦闷?

    似乎是为了故意气陈听妄,苏池不怀好意地笑笑:“你之前不还怀疑我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吗?”

    “现在不怀疑了。”

    苏池没得逞,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紧。”

    “……”

    当晚,苏池再次“惨死”于床上。

    陈听妄的动作依旧很猛,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份怜惜。

    苏池被这突如其来的柔情搞得猝不及防,眼巴巴地看着他,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

    陈听妄斜了一眼,暴露本性:“嘴张那么大干什么?想用嘴?”

    果然,先前的怜惜都是假的。

    苏池哑口无言:“……你能别两句不离荤话吗?”

    “不能。”陈听妄无形中转移了话题,口吻突然严肃起来:“苏池,你嫁不嫁我?”

    “你这是……求婚?”

    哪有人在床上求婚的?

    苏池转念又想到一个好点子,想故意气气他,于是用轻佻的口吻说:

    “看我心情吧,没准我哪天心情好就答应了呢?”

    她的喘息和红唇像烟雾一样缭绕着他,企图蒸发他最后的理性。

    面对苏池,他总是控制不住那种莫名而来的暴虐情愫。

    “你敢不嫁,我就让你那破咨询室倒闭。”

    苏池瑟瑟发抖:“……”

    “要嫁也是你嫁我。”她嘴硬。

    对于这种拙劣的玩笑,苏池本以为陈听妄不会理自己。

    可他居然顺着她的意思,认真地说:

    “好,我嫁你。”

    男人嗓音沙哑的厉害,那双眼睛更是仿佛着了火一般的灼烧着她,腹下的炙热涌动。

    仿佛她再不答应,那双赤瞳便会灼伤她。

    话音落下,陈听妄控制不住般激烈地痛吻她。

    一个宛如被子弹射穿心脏的吻。

    他的嘴唇压了下来,柔软的唇齿相碰,舔舐掉她唇上弥漫着的水雾。

    “我想和你谈的恋爱是那种坏人和坏人之间的,是两个薄情寡义心怀鬼胎悲观主义者之间的,是两个千帆过尽金戈铁马浪子之间的。我想和你互相看尽对方的底牌,了解彼此的阴暗,然后我们依然相爱。”

    我们要醉生梦死,要爱得畅快淋漓。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她暴露下流的臆想,露骨地抒发他的感情。就好比放了一把无名的火,烧掉颅内仅存的理智。

    苏池没有办法拒绝他。

    在这个寂寞难耐的夜晚,他的热情足以要了她的命。

    苏池一觉醒来,枕边的陈听妄再次不见了踪影。

    她顾不得埋怨他,转身投入繁重的工作中。

    如果说,大部分人当心理咨询师是为了金钱,那么为他人解困则是她的信念。

    苏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何时变得这么心软、这么善良了?

    和陈听妄在一起后,她真的改变了许多。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甚至自私自利、恶习满身。

    她是极端的、偏执的、荒诞的。

    她天生共情能力就很强,强到有时候不由自主的让自己深陷负面情绪中,所以常常迫不得已地强迫自己变得冷血,以此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可她心底的那部分是柔软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和陈听妄也没有任何进展。

    工作的繁忙逐渐让苏池忘记了时间,她常常做着不到五六个小时的梦,顶着浓厚的困意,起早贪黑为病人咨询。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她也许见不得光,但她想成为光,靠着微弱的光芒照亮有裂痕的万物。

    她救赎他们,正如救赎曾经的自己。

    闲来无事时,苏池喜欢靠躺在床上,同陈听妄闲聊。

    陈听妄偏过头,弯着冷峻的眉眼,悠悠地问: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啊,那时我还和张杰带人堵你。”回忆起不堪的往事,苏池偷偷捂着嘴,“噗”地笑出来。

    “那不是第一次见面。”陈听妄摇摇头,一口否定。

    这下苏池被弄懵了。

    明明印象中,这就是两人的初见,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呢?

    “你果然不记得了。”陈听妄轻声叹气。

    “我说得没毛病啊,难不成我们之前还见过?”

    “十岁,街头,围殴。”陈听妄给出了关键词,“想起来了么?”

    往事浮现在脑海,苏池努力回想着,但就是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陈听妄。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叫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在街头看见有一群人围殴一个男生,就把他救下来了。”

    紧接着,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那个男生……是你?”

    “嗯。”

    苏池蓦地失了身,嗓子发涩,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惊喜中带着点难过。

    惊喜的是她幼年时居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难过的是她没能认出他,衍生出后来一系列荒谬的往事。

    那时,由于陈峙寻的家暴,陈听妄离家出走,在大街上饿得奄奄一息,又遭到一群同龄人的欺负。

    若不是苏池伸手救下他,并给了他一块面包,他也许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陈听妄甚至想过一死百了,可苏池跌跌撞撞的出现又给他荒凉的世界带来了一线生机。

    如同从前的某一夜,他大梦初醒,暗淡的街道和忽明忽暗的孤灯不再出现,一场暴雨浸湿他的身体。

    不必等雨晴,也不必撑伞,她用体温点燃他。

    爱是乌托邦的寄托,人们借此抗衡心里的风雪。从那以后,那个身影就如同他心中的火焰,烧了一年又一年。

    他承认他是个疯子,而她是他薄情寡义的反对论。

    原来,命运的红线早已将他们牵在一起,只是他们不自知罢了。

    这样也好。

    他们始终都纠缠在一起。

    不同的是,往后的路,他们有彼此并肩前行。

    近来,陈听妄不知道天天忙着干什么,经常夜不归宿,苏池差点就要报警。

    但她转念又“安慰”自己:没准对方只是出车祸了呢?

    她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真正的亲密关系是复杂多面的,所以人们会猜测,会质疑,会逃避。

    在陈听妄那儿尝到了一点儿甜头,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好歹也是个自予人间清醒的人,怎么三言两语便醉了平生?

    就在这时,手机“嘟嘟”响起,连带着苏池的衣服口袋一起振动。

    她掏出手机,是陈听妄的电话。

    呵,还知道打电话给她。

    “喂?”苏池清了清嗓子。

    电话那头传来具有磁性的声音:“你下班了么?”

    “还没,今天临时多接了一个病人,他还没到。”

    “推掉,我有事找你。”语气霸道,不容置疑。

    凭什么他让她推就推?

    那她也太没面子了。

    “有事等我回家再说。”

    他强硬地命令:“不行,就现在,你不过来我就去找你。”

    苏池拿他没辙,只得推掉了接下来的病人,前往金鹏大厦赴约。

    月色匆匆掠过,远处昏暗的山峦间,灯火成了游动的山河。

    路灯接连不断地亮起在这个将暗未暗的夜晚,擦掠过参差不齐的树影,绵延到很远的无涯天际。

    “你大晚上把我喊来,不会只是要和我逛商场吧?”

    “当然不是。”陈听妄抬了抬下巴,牵起嘴角,“看上面。”

    苏池昂起头,视线蓦地停住。

    只见偌大的大厦外,墙壁上的投影屏幕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生日快乐,苏池小公主。

    那一瞬间,苏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唰”地夺眶而出。

    她没日没夜地加班,累到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生日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串数字,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可陈听妄不仅记得,还郑重地为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惊喜。

    灯光下,陈听妄缓缓回过头,眉眼慷懒,嘴角噙着散漫的笑意:

    “生日快乐,我的小公主。”

    “所以你这些天都在忙这个?”苏池哭笑不得,同时心里又有些愧疚。

    她误会他了。

    “嗯,喜欢么?”

    苏池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伸手抹了把眼角:“谢谢,我很喜欢,我该怎么感谢你?”

    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多到偿还不过来。

    “那就以身相许?”说着,陈听妄轻笑一声,紧接着单膝下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打开,赫然是一枚精美的dr钻戒。

    购买dr钻戒需要绑定身份证,一生只能定制一枚。

    而陈听妄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给了她。

    “苏池,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嫁不嫁?”

    苏池耍起了小傲娇:“不是说我娶你?”

    “行,你娶不娶我?”

    苏池忽然控制不住地哭了,手缓缓地捂住嘴,哭得痛彻心扉。

    像是一头压抑已久的野兽,终于在一个深夜被放了出来,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心中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哭。

    看着她哭,陈听妄却是笑着的。

    过了许久,苏池哭得差不多了,戴上钻戒,轻声答应:

    “……好。”

    话音落下,她静静地闭上双眼,提醒一句:“陈听妄,你要想清楚了,我不是个好人。”

    “没关系,我也不是。”

    “那就让我们在一起,为民除害。”

    寂静中,陈听妄忽然张了张嘴皮,开口:

    “我爱你。”

    “我也爱你。”苏池很快应道。

    以前是,现在是。

    未来也是。

    这点,永远不会变。

    ……

    她这一生似火难灭,或曾坠入深渊,却也不曾放弃希望。

    后来月色稀碎,天光未晓,他们不谈风月,理想颠倒,虚构一场美梦赠予无限可能的未来。

    她这一生实在是离岸边太远,以至于求救的时候像是在挥手。

    可唯独有一人,甘愿陪她陷入深渊,在泥潭里相爱。

    世间炎凉,他燃烧自己去爱她,救赎了她,也救赎了自己。

    总有某个瞬间,能够让你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爱上这个世界。

    一个坏女孩,一个大坏蛋。

    所以说,他们天生般配。

    她不会坠落,因为他永远仰望着她。

    就像仰望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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