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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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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中,苏池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却紧紧拽着她,不让她前进……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物以及一张极其俊俏的脸。

    她惊呼:“陈听妄,你怎么进来的?”

    陈听妄正坐在窗前,单手撑腮,深色平淡,眸光清冷疏离。

    “当然是你妈放我进来的。”他半睁着眼,颇显慷懒。

    “谁让你进来了?快给我出去!出去!”她作势要拿着扫帚赶人。

    “苏池!”门外突然传来她母亲的呼唤,“不可以对同学这么无礼!”

    苏池语塞,她怎么就忘了苏宴也在?

    “没有。”她大声应道,随即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转向陈听妄,“我妈现在精神很脆弱,受不起刺激,你可别刺激她。”

    “不会。”

    苏池恼怒:“不会你还跑我家?”

    这孤男寡女的,说出来鬼都不信他们没关系!

    “我跟你妈说我是你同学。”

    她狐疑:“然后呢?我妈就放你进来了?她怎么没把你扫地出门呢?”

    “哦对了,还说了我是年级第一。”

    苏池:“……”

    难怪。

    家长都是唯分数是从的。只要对象是年级第一,恐怕就连你谈恋爱家长都允许。

    苏池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问你同桌的。”

    对于不重要的人,陈听妄不喜欢记名字,也记不住,以至于经常一学期下来,连自己班的人都记不全。

    “话说回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发烧晕倒了。”

    哦对,她怎么忘了这茬。

    一想到那个语文老师苏池就来气,自己都快难受死了,她还在叨叨。最后实在没撑住,在楼梯口晕倒了。

    “你知不知道在楼梯口晕倒有多危险?幸好你还没走到楼梯,不然你现在就在手术室了。”陈听妄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

    “别一来就咒我啊。”苏池撇嘴。

    陈听妄接着问:“这一年,你发生了什么?”

    思念反复潮涌,伤痛如同结痂覆盖,埋没在深海。

    她的痛苦是黯淡无光的月亮,是强压下去的呕吐感和发红的眼眶。

    纵使光明洒在眼前,也不敢奢望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许久,苏池转移话题,刚开口就要赶他走:“……我现在醒了,你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苏宴的喊声:“苏池,快喊你同学来吃饭!”

    这他妈的。

    早不吃晚不吃,非要现在吃。

    而陈听妄早已毫不客气地坐上了餐桌前的椅子,手握叉子准备开饭。

    “妈,我现在不太想吃饭。”苏池不情愿地应道。

    前一天都把话说成那样了,她怎么做的到和陈听妄尴尬地面对面吃饭?

    “你这孩子,怎么同学一来就闹别扭?”苏宴不由分说,一把将苏池揪了出去,“快来陪你同学吃饭。”

    苏池只好垮着个脸,极不情愿地坐到了陈听妄对面。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理谁,尴尬得简直能抠出三室一厅。

    苏池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你喝饮料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谢谢。”对方残忍地终结了话题。

    可能是苏宴在家,陈听妄在苏池家还算有礼貌的,起码还会说“谢谢”。

    换作平时,他估计看都不看一眼。

    陈听妄蜷了蜷手指,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苏池则无聊地打量着陈听妄,顺着他的前额至下巴往下瞄。

    一年过去了,少年的五官张开了。她看到他那肆意妄为的野生眉眼,精致流畅的下颚此时欲得不像话,身姿依旧挺拔,甚至愈发狂妄。

    吃饭时,苏宴一直在为陈听妄夹菜,仿佛他才是她的亲儿子。

    这不,还殷勤地问:“陈听妄啊,你大老远过来一趟,晚上留下来吃顿饭呗。”

    大老远个屁!明明就在旁边,就一公里多一点的路程。

    苏池不愿面对现实:“不是吧,他晚上还要留下来?”

    “怎么跟同学讲话呢。”苏宴用胳膊肘捣了捣她。

    苏池无奈地闭嘴,正准备认命,就听见陈听妄推脱:“不了,谢谢阿姨,我今晚还有事。”

    真能装。

    苏池无言以对。

    瞧这一口一个“阿姨”,装得跟贴心小棉袄似的,怎么在外面就这么野呢?

    她轻哼一声,宣泄着对他的不满。然而这举动却再次被苏宴视为了无礼,又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

    苏池捂紧“受伤”的胳膊,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一个人闷在被子里。

    这一年来,她烧毁了从前的肆意妄为和任性,取而代之的是理智和清醒。

    灵魂的攀折的悲哀使她不得不放下骄傲,意识在清醒和混沌间反复拉扯着。

    她活在这世上,浪漫而癫狂。

    而门外,陈听妄从苏宴那儿了解了一些她们家的事,心中充斥着懊悔。

    懊悔什么呢?明明不关他的事。

    可他就是很难过,心里像被人挖了个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竟无能为力。

    辰月下,两人的影子飘忽、狭长,在浮华尘世里看时境过迁。虚假的漩涡狂热地欢腾,灵魂远走,凡体享受世俗狂欢。

    那是一段无法诉说的尘世悲凉。

    苏池有个奇怪的发现——

    人们对她的态度都变了。

    从前大家对她毕恭毕敬,一大堆人自愿跑腿,一口一个“池姐”,根本用不着她自己写作业、点烟,一堆人就抢着为她做。

    而现在,除了张杰和陶曦,班里许多人对她冷嘲热讽,甚至隔三差五地有外校的人来堵她。多亏她机智,才躲过一劫。

    大家就好像突然达成了什么共识,组成一个小团体,把她排除在外。

    苏池问过张杰这事,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因为她家没钱了。

    以前,别人跟着她,她心情好会赏点吃的喝的;现在她没钱没势,别人自然不会让她好过,尤其是曾经被她找过麻烦的人,最近都在蓄谋教训她。

    人们总是看见光就靠近,光熄灭就离开,这很正常。

    空虚感是人性常态,人生看似热热闹闹,总归是要还回去的。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

    到了教室,苏池放下书包,偶然瞥见自己桌上脏兮兮的。

    确切来说——不是脏,是有人在上面涂画。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脏话:活该、没爹的女表子、操你妈、看你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大大小小的辱骂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对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将她早已贫瘠的心脏戳得千疮百孔。

    说实话,她虽然嚣张跋扈,但从来没真正意义上欺负过谁。

    她不明白,仅仅一夜之间,大家对待的差别怎么会如此之大。

    “谁写的?”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朝苏池这边,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我再问一遍,谁写的?”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甚至个别字的尾音都微微颤抖。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没人承认。

    “行,你他妈别让我逮到。”咬牙说完这句话,苏池转身去拿抹布,默默擦掉了桌上所有的涂画。

    “苏池……”陶曦想安慰她,于是伸手去拽她的袖子,“你别在意,他们就是想整你。”

    “别在意?”苏池反复咀嚼着字眼,字里行间带着怒意,“他们都骑到我头上来了,你还让我别在意?”

    陶曦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摆手解释:“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池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不用了,谢谢。”

    这些人的手段有多下三滥她清楚,所以不想把陶曦牵扯进去。

    放学后,苏池去上洗手间。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六班的苏池吗?”

    苏池认得这声音的主人,是景鹤。

    “知道啊,谁不知道她?”

    “她最近回来了,听说家里破产了,爹也死了。”

    “哈哈哈哈还挺可怜。”

    听到这儿,苏池攥紧了拳头,力度很大,以至于手有些微微颤抖,深邃的眸子又深又暗。她隐忍着怒气强迫自己听下去。

    “她之前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家里没钱了,爹也没了,没人惯着她,看她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阵阵嘲笑声落入苏池的耳中,她再也忍不住,“砰”地踹开了洗手间的挡板。

    门外的两个女生愣住,她们没想到苏池会在里面,也就意味着刚刚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可转念一想,现在的苏池已经不是往日那个有钱有势的六中一姐了。

    想到这儿,景鹤不禁又得意起来:“你都听见了吧?就是说给你听的!”

    苏池没理,越过她,径直走向洗手池洗手。

    景鹤感觉被忽视,气得大叫:“聋子啊?跟你说话呢!”

    苏池依旧我行我素,用手接住一小捧水。

    下一秒,全部洒在了景鹤身上——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景鹤瞬间变成了一个水人,妆花了,衣服也湿透了。

    看着景鹤被浸花的眼影,苏池忍不住讽刺道:“下次把眼影化好再来上学吧。”

    “你找死啊!”景鹤抓狂地扑向苏池,一副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模样。

    而另一个女生毕竟胆小怕事,连忙拉住景鹤,好言相劝:“咱们别惹她了。”

    苏池则不管不顾地走出了洗手间,留下湿漉漉的景鹤在后面破口大骂。

    她扬起嘴角,轻蔑地笑起来,眼底依旧是张狂放纵。

    呵,打不过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不敢当面讲,只敢在背后讲。

    这就是弱者。

    “沉默是弱者最后的尊严,是复仇者最高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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