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聂小倩打翻了不仅是普通的桌椅板凳，还有供奉的已死之人的灵位——寇家小姐寇三娘的牌位。
寇太太看见这幅惨状，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晕了过去。而寇老爷虽然忍住了脾气，但面色铁青，眼神死死看着小倩，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
大厅一片狼藉，已然没有下脚的地方，因此赶来的家丁也不敢上前，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帘布无风自吹，似是心有灵犀般，寇老爷呢喃道：“是三娘吗？”
他语气太过小心翼翼，寇三娘不忍地转过头。
聂小倩用法术把隐藏的寇三娘逼了出来，手虚虚握紧对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说：“如果不想让你女儿魂飞魄散的话，就把她的旧衣物给我。”
水莽草无药可医，只有喝下其衣物浸泡过的水，不然就只能成为对方的替死鬼。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寇老爷一听就明白自己女儿已经找到了替身，能够再次转世为人。
他很想摇头拒绝，但看着三娘被束缚的样子，也知道这次是不可能了。
寇老爷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取来了衣物，交到聂小倩手里。
拿到衣物后，聂小倩离开飞身离去，寇老爷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挟持而去，心中无限怨恨。
野瑞已经陷入梦魇里，大古怎么叫都没办法唤醒对方。
门窗忽的被打开，又突然关闭，是小倩她们回来了。
大古急忙问道：“怎么样，找到办法了吗？”
聂小倩点头说道：“嗯。我现在就去煎水，野瑞他还好吗？”
断断续续地□□声传来，寇三娘忍不住探头看去。那位平常爱笑活力四射的少年，此时紧闭双眼，面色苍白无力，一副了无生息的模样。
这都是她害得，寇三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时生出的一丝窃喜完全被愧疚掩埋，眼睛酸涩异常。
她感觉自己的阴暗面曝光在阳光下，□□裸的不带任何修饰，让她止不住的后退。她已然被璀璨夺目的阳光灼伤，看到了自己丑陋的内里。
野瑞服下水后，神情慢慢舒展，身体也放松下来，不似刚刚的紧绷。
聂小倩神识探去，发现对方魂体安稳，松了一口气。
但这件事还没有完，大古沉着脸瞥了一眼低头的寇三娘，失去好友的无力感让其对对方厌恶至极。
他毫不客气地把人拉走，问：“你为什么要害野瑞，他一直把你当做朋友？”
大古现在知道对方需要替死鬼，但仍想为友人要个答案。
见寇三娘缄默不言，聂小倩握住了大古的手，向他摇了摇头。
“我见你担心野瑞，想来不是故意的。但即便是鬼迷心窍，也是你辜负了他的真心，我这样说你认同吗？”
聂小倩没有咄咄逼人，她曾做过鬼，知晓做鬼的不易，有时更是身不由己。
她似是想起自己，问：“你是否受人要挟？”
大古偏头看去，果然小倩眸光闪闪，眉头轻蹙。他忽然明白鬼怪的难言之隐，心中默念了一声对不起。
这个世界也许就像燕赤霞所说的那样，人不人鬼不鬼，无论是谁都在拼命的生存。
大古嗓子发干，他好像劈开那层浓重的雾，真切地来到这里。
真实感由内而外，让他不自觉握紧了小倩的手。
寇三娘泪眼涟涟，她抿着唇自责，如果当初告诉野瑞朋友，也许他很快就醒来了。可她却迟疑了，为了自己能够投胎。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野瑞为什么会误喝了水莽草茶，但我也不能说自己从未想过，让他成为我的替死鬼。”
三娘满脸愧疚，“抱歉，如果我把茶水放好，他不会这样。”
她渴求的望着大古，问：“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大古回：“我不知道，即便我是野瑞的朋友，也无权干涉他的交友。”
他顿了顿，“所以你可以亲自问问他，等他醒来后。”
小倩听到对方的回答不由露出了笑颜，看了过去。大古在安慰寇三娘，还提出了让对方来照顾野瑞。
等寇三娘离去后，小倩幽幽开口：“你这么肯定三娘不会再次伤害野瑞了，就因为对方那小小的内疚？”
“才不是！”大古看着小倩，说，“她要是真的想害野瑞，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我还是太过气愤了，连思考都忘记了。”
他抱住对方，轻声询问：“你是不是也很愧疚，姥姥让你做了许多你不想做的事？”
“没关系的，我们重新开始，帮助他人锄强扶弱。”
小倩想抬头看看大古的表情，却被手蒙住。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让你看见。”
温热的手掌并没有用太大力，但她却顺从的闭上了眼。
“大古，等燕大哥回来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嗯。”
第二天，野瑞终于转醒。小倩也知道那户卖酒的生了个女儿。
野瑞知晓事情经过后，奇怪的问：“可是三娘就在这儿，她没能投胎，那降生的是谁？是那户人家真正的孩子吗？”
那不可能，寇三娘摇头肯定的说：“那家原本是个死胎，我因为你的原因，才会受到牵引。”
她也搞不清楚，发出疑问，“如果我没有投胎成功，那对方应该是死胎才对，为什么会这样？”
寇三娘的思绪被野瑞的咳嗽声打断，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体上。
她端起茶杯给野瑞送去，倏地她想到野瑞曾说过的话，手一松，茶杯摔得粉碎。
“是大娘！”寇三娘抓着对方的肩膀说，“是你当时见到的婆婆，是她转生了。”
三娘恍然大悟，竟是这样。
“她和我一样，是水莽鬼，想找到替死鬼投胎转世。”三娘叹了口气，“可是她年纪太大，很难找到。所以她才会一直跟着我。”
聂小倩重新沏了一杯茶，递给野瑞后，对三娘说：“结果那人知道野瑞身边有道士，因此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前段时间，燕大哥远走他乡。”
三娘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所以她才会现身，将我以前准备的茶水，让野瑞喝了下去。”
大古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可是你不是说那户人家是个死胎吗？即使对方想投胎也不行吧？”
似乎没想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寇三娘诧异地张开嘴，小倩也被逗笑。
“果然大古不懂这些。”聂小倩笑着解释道，“如果主人家同意，孤魂野鬼也算是顺天而行。”
大古捶打了下自己的手，说：“原来如此，所以那个老婆婆算是捡漏了。”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聂小倩和寇三娘相视一眼，将对方是故意的这个猜想，默默藏在心里。
事情已经过去了，再翻旧账也没有用，幸好野瑞吉人天相，只虚弱了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等到燕赤霞回来的时候，野瑞早就恢复了健康，一个劲儿的问对方遇见了什么奇人异事。
燕赤霞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可没你生活精彩，那个水莽鬼你打算怎么办？”
原来大古都告诉燕大哥了，野瑞恼怒的挠头道：“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吗，就放过她好了。”
野瑞双手合十，祈求着。
燕赤霞早就知道他们全是奇怪的人，不敌视妖魔鬼怪，反而把他们当成人类相处，全都是一副热血青年的傻样子。
他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那家伙又没有害人，我师出无名，可若是她有了害人的心思，你怎么做？”
燕赤霞看着呆住的野瑞，叹气道，“她现在没有害人之心，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她想投胎必定要害死他人，你真的觉得放过对方是好的解决方法了？”
燕赤霞出口成章，似是受到他人影响，最近他也开始审视自己，重新认识世界。
借着问野瑞之口，他也在问自己，所有的妖魔鬼怪不一定全是坏的，人更是有好人坏人之别，他拥有寻常人没有的能力，究竟应该怎么做。
野瑞轻笑一声，燕赤霞问声看了过去，发现对方神情柔和，嘴角带笑，他说。
“我管那些做什么。”
是了，侠士就该如此，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燕赤霞顿感畅快，心中堵塞的郁气一扫而光，眼神清明。
他摘下腰间的酒袋，猛的喝了一大口。
“畅快！真是畅快淋漓。”
燕赤霞开怀大笑，拍着野瑞叫着兄弟，“好兄弟够爽快！”
“你等等，我给你好好讲讲我遇见的事儿，你猜都猜不到，我遇见了谁。”
燕赤霞脸贴着对方，还亲昵的蹭了蹭，这场景让赶来叫人的大古头皮发麻，浑身起了冷颤。
舌头好像僵住了，打不了弯说不出话来，好在燕赤霞没多久就注意到了大古，疑惑的问他来做什么。
“真是的，现在可是饭点，难道你们没觉得饿吗？”
经他一说，两人肚子争先恐后的叫了起来，饥饿感也随之袭来。
聂小倩做了一桌子好饭，正等着他们的归来。
可等三人打打闹闹的回来后，却没有看见小倩的身影，只有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香气扑鼻。